既当女儿又要当儿子,那是不可能的。
傅尚书笑得开心,却也头脑清晰:“要是他入赘傅府,一样可以当我的儿子。你会省去很多压力。”
最主要是,朝堂之上只能有男人,不能有女子。
“本该是顾姨娘与你说的。但我想到你娘说过啊,当爹的都不开口,让别人开口总不好。”傅尚书也是看到了封凌,这些日子总憋不住回想已逝去的妻,“要是封解元你不喜欢,回头也可以见见我的其他学生。”
傅辛夷:“……”
总归要结婚也太惨了。
傅辛夷不说话,傅尚书倒是也不在意。
婚事这东西没多少需要遮掩着不好意思讲的,这是傅辛夷今后的大事,他必然在意。
他见傅辛夷对封凌不算太抵触,便又多说了两句:“封解元父子相依为命。他父亲身子骨不好,有一段时间全靠着他一人拿廪米换药养着。在京城候考这段日子,他父亲在外做算账生意,他一边要学习,还要帮人誊写书籍赚钱。”
封凌在当官之前过得比较辛苦,傅辛夷是知道的。
傅尚书看了看窗外:“天气冷了,他买不起煤。我让梁生给他们家送了些。京城的冬日你也知道,再过些时日是要下雪的。不烧炭却还要赚钱,难熬。”
傅辛夷心中微动。
听起来好惨。
“可惜他有了师从,不然我真想收个新学生。”傅尚书这般说着,“我会稍带提携。人到了这个年纪,看哪个年轻的都像是看自家孩子。”
傅辛夷见傅尚书一副“老夫年岁已大”的模样,含笑表示:“爹还年轻。”
放在后世确实年轻,放在现在却不算太年轻。
傅尚书一样话中带笑,却说着相当看开的话:“傅家寿命都不太长,我为了你确实是还要多熬几年。等你有了人照料,我便放下心了。”
傅辛夷脸上笑容消失,板起俏丽小脸:“爹,说什么胡话呢?”
傅尚书并没有说胡话。
他温和对着傅辛夷劝说:“我也不想你随意嫁出去,让人入赘最好。这些年你便再看看,要是遇到心仪之人,告诉我便是。哪怕是皇子,我也给你去求一道圣旨。”
傅辛夷心暖,缓缓摇头。
嫁给入皇家,命只会更加危险。后院基本一妻多妾,夺位更是命在一条线。下任帝王是十二皇子,其他皇子最后结局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
还不如嫁给封凌,至少知道自己最后可能的死期。
傅辛夷觉得这点要提早提,需要特别强调:“爹,我不乐意嫁皇家。我这一生,要么不嫁人,要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傅尚书顿了顿,点头笑开:“好好。”
他们傅家天生固执,多是专心种,傅家人丁稀少便是因此。
可一生一世一双人太难了。
到了傅尚书这个年纪,已很难去相信纯粹的爱情。如今皇后是第二任皇后,颇为受宠,这多是其身后家族助力的缘故。皇家确实比寻常人家更难达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事先谈到这儿。”傅尚书身子松了松,“行了,去看你的花。听说今天发芽了。”
傅辛夷应声。
她颇为轻快往外走,走了两步想着封凌日子那么苦,要是没和自己成亲这回事,怕是今后官场也不会有户部尚书鼎力相助那一出戏。
脚步停下,傅辛夷转身回来,在门口探头:“爹。”
傅尚书挑眉:“嗯?”
傅辛夷觉得怪不好意思,却还是说了一说:“封解元当不了整个学生,当半个也成?我看爹很喜欢他。”
可能是移情作用,她爹对封凌才会有这初好感。她想着封凌那短短三十年的寿命,实在觉得惋惜。
人能抵抗历史洪流么?
傅辛夷不知道。她只知道即便自己不嫁给封凌,也希望他能够活下去,活很好。
她眨眨眼:“爹惜才,和我可没什么关系。”说完收回身子就跑,脚步飞快。
傅尚书望着傅辛夷离开的背影,轻微摇了摇头。
他爱妻说过,人有崇敬心理很正常,可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既崇敬又同情,那便会一败涂地。她因此嫁给自己,视自己为天,又恨不得将他护在身后。傅辛夷身为她的女儿,又怎么会有差别呢?
越是温和的人,那点固执越是可怕。
可惜,他女儿还未自知。
……
傅府前门。
何通踮起脚尖,认真叩门。
大门打开,守门人疑惑探头看了眼外头,没瞧见人。他低下看了眼,惊异发现了敲门的小孩子:“哟,哪儿来的大胖小子?”
孩童确实有点胖,脸上肉嘟嘟的。他满是肉的小手递出了一封信:“请问是傅府么?有人让我转交一封信,说是给傅家小姐的。”
信鼓囊囊得,好似塞了不少东西在内。
傅府下人规矩重,守门人即便面对的是孩子,心头依然警惕起来:“是谁送来的信?写的什么?”
何通仰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口齿伶俐解释:“是情书。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公子让我送来的。他心悦你家小姐,但直接上门太过失礼,便让我转交了信。”
守门人呆了呆,显然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
他想到前些日子府上抓到的鬼祟人,怕影响小姐声誉,立刻摆了摆手:“退回去,我家小姐从来不收这种。连上门的勇气都没有,如何能得到小姐青睐?”
何通小脸皱起。
他执意往前走了一步,继续举高自己的信:“公子的信并无失礼的地方。他知道你们小姐喜欢花,里面还塞了一朵长盛不败的花!”
守门人听这么一个说法,眉头皱起来:“瞎说什么呢。他花了多少钱让你送这封信?哪家的公子?”
何通咬咬唇,将信往守门人手里一塞,飞快跑走。结果小家伙一个踉跄,就地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险些一跤摔倒在地上。他到底还是没有摔倒,稳住身子后继续朝外狂奔。
守门人要追其实是追的到的。
但他见着那孩童衣服并不是很新,又怕错过了什么大事情,犹豫一下还是将信带进了府,关上门。
守门人和同伴说了一声:“我把这封信给管事的送去,看主管怎么处理。你看着门。”
同伴点头同意。
守门人朝屋内匆匆走去,很快将手中的信送到了管事手中。
管事收到了信,摸了下外包的信封:“这纸用料不错。可有说是哪家公子?”
守门人摇头:“并未,该是一个书生。”
管事轻易打开了信,离开一段距离,稍微扇扇气味,随后挑眉:“没有熏香。没下毒。”
守门人不敢吱声。
管事将信里的东西拿出来,仔细检查后愣了一愣。他非常小心翼翼将东西重新放回到信封中,再将信封封好:“我给顾姨娘送去,送不送到小姐那边再看。你去门口继续守着。”
守门人应声。
这封信很快又被管事的送往了顾姨娘所在处,摆在了顾姨娘手边。
顾姨娘忙了大半天,没想到冬至日还会有这种事情。
她冷着脸:“有些狗东西还真是上了脸,一招恶心人不够还来第二招。”
在场的人不敢吭声。
顾姨娘扯过信封,与守门人一样将信给打开了。她取出里头的东西,看完信里的内容,脸上的冷意是消失了,眉头却皱了起来:“谁送来的?”
管事恭敬回答:“是个孩子转交的,里头也没注明姓名,只画了那么一个图案。”
顾姨娘将信封好:“我给老爷送去。下回如果再看到那个孩子,记得问清楚背后的人是谁。”
管事应声:“是。”
顾姨娘盯着管事的看了片刻,再度开口:“这些天府上的事多,费心了。”
管事后背略僵:“是我该做的。”
顾姨娘轻微点头,站起身子:“现在的孩子也真是,送封情书还不敢当面给。真不怕回头被人直接丢了,一腔情谊丢个空。”
这是将信确确实实定性成情书了。
顾姨娘唇角勾起笑:“辛夷到底好看,吸引一两个也正常。”
她绕过管事,离开房间,将信拽在手中,眼眸中半点没有笑意。
当信送到傅尚书手中半响后,傅尚书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送去给傅辛夷看,问问她最近都见过哪些人。有谁主动与她开过口。”
顾姨娘应声。
好好一个冬至日,这封信恍若一枚雷火弹炸入傅府。
顾姨娘将信送到了院子里傅辛夷手中:“先看了信,再想想会是谁送来的。”
傅辛夷洗干净手,擦干后拆了信,一脸莫名:“谁会给我送信过来?”
她拆开信看了一眼。
别看信鼓囊囊,里头却只有三张纸。
一张纸空白,包裹着另外一张三折纸。三折纸上是一朵辛夷花,干瘪到好似一碰就会碎裂。辛夷能入药,也不知道这朵花是如何制作的,愣是保留了花朵上的颜色,仅是风干了。
第三张纸,也便是最后一张纸。
纸上写着“一礼为花,二礼为卢,望收下”。
落款,一个太阳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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