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太阳方出来一抹红。
傅辛夷早早起床给自己换了套男装,又强迫良珠换上了衣服。
良珠哭丧着脸:“小姐,您这一大早穿男装出门做什么?”
傅辛夷学着傅尚书走路的气势走了两步,听着脚步声回她话:“出门去买点东西。”
她前世买东西卖东西很方便,下个单就有人上门送货接货。在傅府之后,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和良珠说,良珠会与府上管事沟通采买。有些种子甚至是府上管事采买别的东西时,自己都没琢磨清楚是什么,便直接带回来给她。
但开店必须要出门了解外头的情况。要做贺礼必须要出门。
良珠穿上了男装,浑身上下都觉得难受:“那穿什么男装?回头被发现了奇奇怪怪的。”
傅辛夷随意扯了个话:“穿这样自在点。”
良珠还是不能理解。怎么穿男装就自在点了?京城如今风气开放,穿女装和穿男装一样上街,根本不会有人会说道什么。这世道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都有,怎么就……
可怜小丫头今天被拉起来得早,连去给顾姨娘报备的功夫都没有,只能穿着男装愁眉苦脸被自家小姐拽出门: “小姐,老爷让小姐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好好待着的。”
傅辛夷应了声:“嗯。我知道。”
她虚心答应,并不打算实行。
良珠见自家小姐完全没有转变态度,只好在门口守卫处留了话,强行要求傅辛夷坐府上的马车出门。傅辛夷答应这一点,总算成功带着良珠出门,坐在马车上慢吞吞往外头去。
马夫在前头询问:“小姐这是趁早去买什么?”
车里傅辛夷掀了马车旁帘:“我前两天听说,今天有一大批货从江南那儿运过来。年前最后一次大集市就是这两天吧?”
马夫显然知道这个事:“对,是的。走水路。每个月都有一批。今个这批跟着官家的船一块儿上京,所以货特别多。但人杂得很,什么人都有。”
傅辛夷问了一声:“有差吏没有?”
马夫憨笑起来:“今个有官兵值守,杂是杂了些,但也安全。您放心。”
良珠吃惊看向自家小姐。她根本没想到傅辛夷平日里听话不出门,这眼睛刚好得差不多,第二回出门就直接挤入老百姓人堆中。
难怪要穿男装!
这穿着奢华的裙子,哪还能挤到人群中?
良珠当即开口阻拦:“小姐,不行的。我们都没和府上细说!”
傅辛夷看了眼良珠,笑弯眼:“没事的,马夫不都说了,今天有官兵值守,很安全的。”
良珠急了:“这哪里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那些船边人挤人,您进去必然要受到拉扯,而且也根本抢不过别人啊?这还不如给点钱,寻个大船先进去挑买点东西呢!”
这回轮到傅辛夷惊了:“还能这样?”
良珠:“……”
良珠觉得很绝望。
自家小姐根本对自己身份没有半点概念。
她不得不和小姐仔细讲一下她的阶级优势:“小姐,您是户部尚书的嫡女,是官家子弟。您喜欢花草,和老爷说就是了!户部掌管天下疆土、户籍、田地、俸禄、赋税,和市舶司的关系更不用说。要不是有老爷的面子,采买的管事怎么可能轻易就将海外运来的种子给您呢?”
傅辛夷茫然:“是这样么?”
良珠点头:“老爷有权拿那些种子种植做试验。多是养在京城外郊,请专人种植。种出来后有用的就报上去,回头多取了种子再下到地方。您那点种院子里的……”
良珠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哦咯,傅辛夷看这个表情看明白了。
有用的种子傅尚书自个要叫人去种的,那些不知道什么玩意,没多大价值的种子,就顺手变成了管事手上的无所谓的种子,拿来给她当消遣了。
往常或许就是给园丁随意撒院子里,长不长看命。现在她喜欢,就成了送她的东西。
难怪院子里没什么珍贵品种,品鉴会上那些个高档货,她全是第一次见。这么一琢磨,傅辛夷觉得自己还真好打发。
良珠继续劝:“小姐,我们就不要去码头人挤人了。回头要是出了个差错,我怎么和府上交代?”
傅辛夷想了想:“可爹不能将更珍贵的种子给我的。那我自己去买不是更合理?我要是问他要,岂不是让他试验的种子少了一些,反倒是不对了。”
良珠懵了一下:“您是傅尚书唯一的女儿啊。”这有什么不能要的?
傅辛夷看向良珠:“爹是为了天下百姓在种田,我是为了一己之私。一己之私就要花自己的钱,走自己的路去采买。”她毕竟和傅尚书说好要靠自己买下一个京城铺子。
良珠习惯了阶级分化的日子,脑袋转不过来,一脸茫然:“那花点钱早些去大船上也行啊。”
行是行,但对了解市场没什么用处。
傅辛夷没说服良珠的打算,倒是低头算起来自己成本到底差了多少。要开个正儿八经的花店,路比自己想象中更复杂和麻烦。
马车很快到了目的地。马夫停下不得不告知傅辛夷:“小姐,再往里载人的马车是进不去的。别的都是拉货车。”
傅辛夷带着良珠下车:“有劳了。午间再来这里接我便是。”
马夫拱手:“是。”
傅辛夷带着良珠混入人流,告诫一样是初来这儿的良珠:“将自个东西藏好些,人多眼杂,安全不代表没浑水摸鱼的。”
良珠将钱袋收好,跟紧了傅辛夷:“小……公子,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傅辛夷听到这个突然改过来的称呼笑起来:“以前做梦都想走人群里,便想象了一下。”想象自己走在人群中,会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
良珠听见这话有点心疼。她家小姐想来早市,纯粹是因为眼睛看得见了,想多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她即使心底里头还是不认同,但也理解了些,不再在傅辛夷耳边叨叨念念。
……
京城的早上空气微凉。习惯早起的人们凑在一块儿,让沿河一带热闹了很多。
人流拥挤处,采买人众多,能看见道路两旁支起了不少临时的铺子。远处桥上桥下沿河一带不断往路上输送着货物,从船到人,由人运上车,再将车送走。
这地男女老少都有,成年男子多是在做搬运工,年长一些的在叫卖东西。成年女子多是来采买的,妇女多,少女少。年轻貌美姑娘公子少有到这儿来的。
周围说官话的人不多,还都要扯着嗓子喊话。天虽凉,但光膀子运货的也有。这些人身上有股韧劲,将自个日子的重担都压在肩头,板着脸却又会因为一点小事猝不及防憨笑开。
有做豆腐花的,开了一个很小的铺子,收一笔钱就给来的人碗里扣一勺,那热气惹得傅辛夷往那儿盯了好久。
民间百姓的热闹和品鉴会上的热闹是不同的。傅辛夷有点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两种的差异,只是东张西望着,双眼早成了两个月牙。
良珠没能体会到这种热闹,只皱着眉头努力护着自己小姐。
“珍珠啊,海外的珍珠,什么颜色都有!”
“新到的手链啊,一口价。等下就送去西市铺子了啊。送去价格翻一倍!”
“公子,布看一眼么?能写字,做扇子上佳啊!”
傅辛夷走得速度不慢,很快就看到了官家的运输船。
那块地方被一群兵守着,并不能让普通百姓过去。船上不知道运送下来的是什么东西,一箱子一箱子在搬运。有巡逻的高一级士兵看到有过于靠近的,便会严厉呵斥:“看什么看!”
傅辛夷扫了一眼,很快就将自己视线落到了一个铺子前。
这铺子前人也不少,卖的东西分在两边,中间用一块板子隔开。铺子主人叫卖很简单:“左边能种能吃啊,右边全是石头粉末,不能吃啊。”
傅辛夷走过去看了看,略带好奇:“石头粉末买来做什么?”
“画画啊,擦脸啊,什么都行。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这儿价格是铺子里一半。您要是去问问就知道了。”铺子主人给人包了一袋子白乎乎的粉,收了钱,头都没朝着傅辛夷抬。
右边粉末有石头有粉末,颜色各异。如果是用来画画,那傅辛夷大约有了点概念,多是矿物和其粉末,不少有毒。至于左边,傅辛夷看着那些能种能吃的:“你这儿有什么稀奇点能种的么?”
铺子主人嘿笑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哟,稀奇玩意可多了去。小公子是第一回来买东西吧?是想买个什么种院子里?现下时节,蜀葵、锦葵、虞美人?不如虞美人。舞草,如美人在院中翩翩起舞,漂亮。”
傅辛夷笑起来:“您很懂啊。”
铺子主人总算抬眼看了一下傅辛夷:“那是,我懂的可多。”
“那每种都来些,我把名字记在袋子上。”傅辛夷掏口袋竟是拿出了一支碳笔。
铺子主人被傅辛夷震了一下:“这……”
傅辛夷眨眼:“怎么了?啊对了,您报个价,我一块儿买了,回头种院子里。”
旁边不远处传来“噗嗤”一声。
傅辛夷听到笑声,一脸莫名转头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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