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没有错,这儿就是司农司。”
似乎是看出了唐璟的心声, 昨儿那个说一套做一套的王魏笑呵呵地回了这么一句, 借以安抚唐璟的受惊的心灵。
殊不知这句却让唐璟越发惊悚了起来。
“你们今儿到底想要做什么”
昨天一个态度, 今天一个态度,难不成故意这样来麻痹他, 然后再给他一个致命一击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 唐璟就打了一个冷战“我可告诉你们, 没用别想着糊弄我,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唐璟学不来什么冠冕堂皇的做派。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乐意也不愿在心里憋着。昨天看透了这些人之后,他才懒得端着一张笑脸对他们呢。
“哎哟,唐大人您误会了。”王魏客客气气地领着唐璟往前走,“昨儿那些事都是我们的错, 是我们不应该。说到底,也是这些日子事情实在太多了些,忙得昏了头脑,几次都将唐大人给忽略了。唐大人您放心,今儿是万万不会了,陈司农陈大人都已经告诫下来了, 让我们都皮都紧着点儿, 千万别再怠慢了唐大人。”
他跟前另一个小吏也道了一句“陈大人还特意告诉了我们一声,说唐大人您功劳最高,这回推行的阳畦就是唐大人您弄出来的, 若是没有唐大人您,以后大燕上上下下也难吃上这冬天种出来的菜啊。”
“想着以前为了在天寒地冻的年月里头吃一口新鲜的菜,那可得花费多少气力,耗费多少钱财,如今有了唐大人,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您像这样的栋梁,咱们必须敬重。”
他们一人一句。
一会儿将唐璟捧得老高,一会儿懊恼自己昨儿做的荒唐事,愧疚之意溢于言表。
唐璟却愈发警觉了,他总觉得这些人是不是别有所图。
不过这些念头在唐璟碰到陈大人和李大人的时候都被打消了。
不比那两个小吏能屈能伸,陈司农脸上还是能看出些许不悦的痕迹,不过面对唐璟,他却不得不选择握手言和。
不这样真不行,昨儿太子殿下都已经发话了。
陈司农早已经预料到想到自己冷着唐璟会有人过来找他麻烦,只是他没想到这麻烦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唐璟竟然会跑到太子殿下跟前告状
陈司农还是保持自己先前想好的说辞,他又没对唐璟怎么着,又没累着他,真要说有什么错处也也寻不到。他的借口已经找好了,无奈太子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摆明了想给唐璟出头。
说出来的话还不怎么留情面,臊得陈司农都抬不起头了。
陈司农也是要仕途的,即便再不待见唐璟,再咽不下心里这口恶气,可是太子殿下说的话他也必须得听。
当下,陈司农便是笑容满脸地跟唐璟说道
“都怪我,昨儿手头要处理的公务一大堆,这才没注意到唐大人昨儿是头一日上值。怠慢之处,还望唐大人能见谅。”
道完了歉,陈司农还邀请唐璟加入他们阳畦农书的编纂。
这可是如今司农司里头最要紧的事儿。
唐璟可没有那么好收买“我今儿可是第二次过来,你们就放心地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我”
“唐大人才华横溢,本领过人,这事儿不交给您还能交给谁呢”
“是吗”
陈司农笑呵呵“可不是么。”
是个屁
这告状精不给他派一个重要的活儿做,没准他回头又要到太子殿下跟前告状了。
唐璟扫了一下周围。那些天待在他庄子里头的几个人,如今都站在这儿。不比昨天一个个冷着脸,今儿这几个人,可都是和和气气的。
唐璟也觉得好笑“行吧,既然你们都如此放心我,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司农松了一口气,随即领着唐璟往里头走。
李大人几个跟在后头,从刚才笑到现在,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如今唐璟跟着陈大人一块儿走了,他们也是卸下了重担,便悄悄道“总算是解决了这个小告状精。”
“也是咱们倒霉,谁能想到,他竟然这么会告状呢。”边上的人压低了声音,“本还以为太子殿下只是重视阳畦,没想到殿下连这姓唐的也一块儿重视了。”
若是一直都能如此,那往后可算是平步青云了。
李大人唉声叹气“是啊,谁又能想到第一个替着小子出头的,不是镇国公,不是晋阳侯,竟然是那位。”
经此一役,他们算是彻底在这小子面前矮了一个头了。
如今只盼着这小子不是个胡作非为的,要不然有他在里头掺和,还不知道要将他们的农书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有了陈司农在前头领着,剩下司农司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挨个儿对唐璟释放善意了。
这善意是真是假尚待考证,不过见面先带三分笑,总比一开始冷着脸对他强。
不过这转变来得太突然,让唐璟不得不多想。以他脑子所能猜到的,便是昨儿应当有人敲打过陈司农了。至于这里头的究竟是哪个,那他就猜不出来了。
不多时,唐璟就到了他们编纂农书的地方。
虽说他被邀请了过来,可是一整个上午,唐璟都没有怎么动弹,只是坐在桌子前,一页页地翻着他们这些日子编好的内容。
一肚子不爽快的几个人看到他这样子,心里才好受了些。
他们最担心唐璟不懂装懂,故意插手了。虽说他们也承认这小子在种地这件事情上有些天分,可是论起编纂农书,他们却对这小子一点儿希望都不报。京城内外,谁人不知道镇国公府二公子是什么德行,整日里吃喝玩乐,正经经书都没读完呢,别说是农书了。
唐璟跟他们互相也不打扰,一上午就这么和和气气地过去了。
中午吃了饭过后,众人又回了屋子里面奋笔疾书。
唐璟照例没打扰,仍旧坐在那儿写写画画。
陈司农抽空的时候倒是往他这边瞟了几眼,只是隔得远,他也没看出来唐璟在纸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好奇心害死人。
即便每回出于好奇去找唐璟总是没什么好事儿,可陈司农还是没有忍住,主动凑了过去。
旁边来了一个人,唐璟自然不可能丝毫不知。他停了笔,故作惊奇地问道“陈大人不去写你的书,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今儿一天都未曾看到唐大人有什么动静,一直在这书案埋头苦写,所以便想看看唐大人写了什么。当然,若是有用的话,放在在农书里头也未尝不是不可以的。”
前面的话是真的,后面的话便是面上的客套了。
不过唐璟却不管他是真客套还是假客套,直接将他写得往前面一放“那你可就说着了,我写的这些,还都是有用的东西。”
陈司农恨不得将白眼翻上天,好大的口气
不服气地接过了唐璟的东西后,陈司农便开始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些“有用”的东西究竟是多有用。
可一看之下,陈司农就发现不对了。
唐璟写的这些,无一例外,全都是在挑刺,将他们之前写得那些章里头不对的地方都给挑了出来,挨个儿批了一顿,批得简直就是一文不值。
陈司农极其不悦地指了指其中一处“此段为何不妥”
“没什么大错处,只不过想要问问你们,你们写这农书,究竟是给你们看还是给地方士人看,给底下的农户看是意在束之高阁,还是意在流传民间说得这么深奥,又处处引经据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写的是科考的卷子呢。”
“那这里呢,为何全都不对”
余下人听到动静,也都凑了过来。
唐璟被问了也不急,只慢悠悠地道“这阳畦也需得因地制宜,北方和南方气温不一样,所布置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了。错个地方我都给你标出来了,你照着这上头改便是了。”
陈司农运了运气“那你之前我都不说”
唐璟理直气壮地道“就教了那么大半个月,就给我教出深仇大恨了,我可不敢再继续教下去。”
陈司农沉了气,又连续翻了好几页“那这些们,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们农书里头的错处,我就那么随手一批,你们自己掂量着改吧。”唐璟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李大人看他这态度就想手痒揍人“你说错的就是错的啊”
“不信,你们可以亲自去试试啊。”
要说看农书,再没有人比唐璟看得还要多了,在他被系统逼着种地的那些年,古往今来所有的农书唐璟都看过,不仅看过,他倒背如流,还深知每一本的不足与独到之处。
这次司农司要推行的与其说是农书,不不如说是农书里头的一个小册子,内容不杂,全篇都写得都是阳畦。所以唐璟改起来,也趁手得很。
他写得有理有据,若是认真看进去了,不服气都不行。
可李大人伸头看了好一会儿,却发现他们今儿上午他们写得那些,竟然也有一处被标了红。
李大人立马不爽快“既然不对,那咱们上午写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唐璟抱着胳膊“你们又没过来问,我为什么要说”
李大人正要发火,陈司农却拦住了他。
扬了扬嘴角,陈司农决定往后待眼前这个小子还要再客气一些,他劝说道“咱们这农书还有哪些地方写得不好,唐大人尽管提就是了,既是为了推行阳畦,那这农书必定得写得尽善尽美,方才能真正利国利民。”
这态度,也是少有的诚恳了。
唐璟挠了挠下巴“我尽量吧。”
边上的李大人越发堵得慌。还尽量,这话听着,真是怎么听怎么欠收拾。
不过李大人想的明显太天真了,在唐璟这儿,欠收拾的分明是他们。
他好心好意地教他们种地,结果竟然教出了这么些不知感恩的东西来,简直是浪费他的一腔热情,还顺带伤了他的心。
既然这回陈司农开了金口,叫他有什么就说什么,那唐璟就不再客气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司农司的几位大人再次体会到当初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
同是他们也再次肯定,在种地这件事儿上,唐静还真的什么都懂。
起初他们不信邪,拿着唐璟改的东西找了京城内外的农户打听了一下,结果错的,果然还是他们。
这些小动作,唐璟也看在眼里。
等他们神情恍惚地打外头回来之后,唐璟依在门边,可劲儿地说着风凉话
“打听回来了怎么样,错的到底是哪个啊”
“不是我说你们,给个前朝编纂的农书册子,我也依葫芦画瓢弄个半旧不新的出来。照本宣科谁不会啊,问题是,有用么”
“错了都错这么多年了还没察觉出来,还劝课农桑,还兼理水利,呵”
一番嘲笑,臊得众人脑门子都抬不起来了。
天可怜见,他们往后在这小子跟前,算是彻彻底底地抬不起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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