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欣和有时候怀疑紫菀是不是把她当闺女看,这要不是亲妈眼,怎么能说出她跟傅二般配的话来。
论起般配……哎,都怪造化弄人。
盛京城里谁不知萧家嫡女萧虞初与傅家二公子傅礼是打娘胎就定了娃娃亲的,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的长大,哪个见了不叹一声金童玉女。未曾想永昌帝一个小地方的藩王竟大胜了这场贤魏之争,为巩固皇权也不顾两大世家的姻亲,硬是装聋作哑的将萧虞初指给了当时仍是太子的魏祈。
当然,那个时候秦欣和真不知道娃娃亲的事,她和王氏自到了盛京就被所有官眷排挤,怎么会有机会听闻如此秘辛,但凡她知道一丢丢,都不会在魏祈与萧虞初大婚当日把傅礼搞的那么狼狈。
秦欣和一直嘴硬自己没做错,可想起来就止不住的后悔,今日若非紫菀失言,她打死不会思及傅礼跟萧虞初这一茬。
“小姐,咱到底去不去啊?”紫菀也是随口调侃,转脸就抛在脑后,“总得给少爷那边回个信,别叫人空等着。”
“去!你说的对,做人不能没良心。”秦欣和提起裙摆,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我当时就不该见钱眼开收下那几颗金花生,越想越心虚,这叫什么事啊,真的是醉了……”
秦老爷今日又翘班了,他本打算等秦铮回来一家四口好好团聚团聚,意外的是傅礼跟着一起来了,便不得不端起长辈的架子应酬一番,傅二公子身姿挺拔的端坐在厅堂里,面色清冷如白雪皑皑,那双星眸却惊人的亮,把秦老爷看的浑身发毛,“咳,你如今也入了翰林院,傅阁老该很是欣慰吧。”
“谈不上欣慰,少桓只是达成了作为小辈应当达成的。”
“傅阁老只是不喜形于色罢了,你能这般成气候,他老人家心中定很是欣慰满意。”
傅礼无比谦恭柔顺道,“秦大人过誉了,我远远及不上伯铮。”
“这,伯铮他,咳……你们都好,都好。”
秦铮迷茫的喝了口茶,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可翰林院那两个月地狱般的集训累坏了他的脑子,一时间也转不过个来。
在叔侄俩都有些尴尬时,秦欣和领着紫菀慢悠悠的走进了厅堂内,什么话没说,先给秦老爷福了一福。
秦老爷知晓女儿和傅礼的恩怨,乐呵呵道,“托少桓的福,我家这丫头还是平生第一回这么给我行礼。”
秦欣和当没听见,转过身来又朝着傅二屈膝,“见过傅二公子。”
傅礼点点头,“秦姑娘。”
傅家和秦家丝毫不沾亲带故,私底下秦欣和叫傅二哥或少桓哥哥,是他们这一辈人的客套,当着秦老爷的面,就不好太随便了。傅礼更正经,不论私底下还是明面上,多少闺阁女子称他为哥哥,从不见他称哪个为妹妹,在他眼里只有那等轻浮浪荡的纨绔才一口一个妹妹的回应。
“完事了?我呢?两个月不见把你三哥忘了?”
秦欣和在心里暗自生气,她难得装一把大家闺秀,一个两个都来拆台,也罢,这会装实在晚了,“我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三哥先说有没有喜事要告诉我。”
秦铮笑着问,“什么算喜事?”
他想故意吊吊秦欣和的胃口,却听傅礼在旁温言细语的揭底,“皇上破格授予了你三哥从七品翰林院编修之职。”
这比秦欣和预想的结果还要好,她不由咧开嘴,态度殷勤的给秦铮倒了杯热茶,“这就算喜事啊!正好冯镖头还没离京,我现在就去修书一封,叫他们带回烟阳去,让大伯伯和大伯母早些知道,欸!果真你该做老大才是!”
秦铮自诩盖世聪明,奈何排行老三,从小就受上头两个哥哥的欺负,这才在取表字时非要用伯仲叔里的那个伯。男人嘛,幼稚起来不如五岁小孩,秦欣和一说他该做老大,他就喜上眉梢了,“急什么,你先唤我两声大哥听听。”
秦欣和放下茶壶,笑里藏刀道,“这事也得写信上,问过大伯伯再定夺。”
“……说笑而已,还当真了,少桓兄你瞧见了吧,我这妹妹对你算客气了。”
傅礼这时才抬眸看向秦欣和,见她一双杏眸如葡萄般圆润漆黑,丰盈的脸颊似水蜜桃般亮丽粉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甜的水意,让人不禁喉咙发痒,生出咬上一口的冲动。
“秦姑娘,对我,自然客气。”
秦欣和听他把话说的又缓又慢,像是咬牙切齿,以为在讽刺自己,就有点不太高兴了,“傅二公子不用问,想必也入职了翰林院?”
秦铮一下子就听出了火.药味,生怕两人起口角争执,抢先一步跳出来做和事佬,“少桓兄如今在庶常馆,消息昨晚就已经传遍盛京了,估计这会子郑国公府全是来往恭贺的,他嫌太吵闹,不愿回去应付,故而随我到咱府里躲躲清静。”
“哦……你解释这么多干嘛?”
秦铮心想,我还不知道你,我要不解释,你定要追问人家为什么不回府去,听着跟下逐客令一样,“没什么,你不是要写信吗,还不快去。”
秦铮支走秦欣和,自以为保住了傅二公子的颜面,立大功一件,没成想一扭头,与那和善的目光对视了,“少桓兄,可有事?”
傅礼道了声“无事”,随即话锋一转,同秦章平聊起了收复东部失地之事。
晋朝的十年内斗让东夷几个小国有了可趁之机,联起手来夺走了东部十几座城池,永昌帝登基时便有意收复那些失地,奈何国库空虚,兵马疲倦,需要休养生息,这才隐忍多年,如今在位的承安帝并非形式主义,钱都往刀刃上花,眼看着力量渐渐积蓄起来,朝堂上便有人提出起兵征东,然而文官武将两种思维,双方争执不下,已然吵了有些时日。
秦章平是典型的武将思维,他主张起兵,不仅要收复失地,连同那些东夷小国也得一块干掉,方能以绝后患,彰显大晋王朝之威。而秦铮是典型的文官思维,他认为兵马强大的代价是百姓沉重的赋税,出征东夷只会令百姓陷入困顿,届时不知会生出多少土匪窃贼,都说攘外必先安内,怎能为了杀外头的攮自己几刀。
傅礼也是主和书生,但今日成了叛徒,与秦章平这个武将越聊越投机,秦章平秦铮叔侄俩向来政见不合,做叔父的又嘴笨说不过侄子,有傅礼做帮手,他终于打了回漂亮的翻身仗,一时兴起非要留傅礼在府中用午膳。
秦欣和在王氏屋里吃的,没动两下筷子,负责那边酒菜的嬷嬷就来学话了,“夫人小姐可是不知,我头一次见到伯铮少爷那么憋屈,脸涨的通红,眼睛瞪的老大,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
王氏被嬷嬷绘声绘色的描述逗的直笑,转过头来对秦欣和道,“真没想到,傅二这孩子看着是个闷葫芦,竟这么能说,把你三哥都镇住了。”
“三哥不是被镇住了,他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脑袋发懵呢。”秦欣和也有点想不通,“傅二为啥要昧着良心拍我爹的马屁啊?”
“啧。”王英莲不乐意了,“什么叫昧着良心,难道你爹不对吗?”
“不是不是,我爹自然没错,武将要不好战,那离灭国也没多远了,同理,要是文官……算了,我回头和你解释。”秦欣和飞快的往嘴里扒了几口米饭,唇齿含糊道,“我待会要跟赵小五去鑫明园看戏,估计很晚才回来。”
王英莲忙叫侍女拿了几吊钱给紫菀,留着秦欣和打赏戏子用。
这边席上,秦章平忽然接到下属报信,他手下的人因为牵扯命案被抓进了刑部大牢,其中还涉及几个朝廷官员的亲眷,事关重大,秦章平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他前脚一走,秦铮后脚就挥退屋内所有侍奉的下人,紧盯着傅礼道,“傅少桓,我们在翰林院同吃同住两个月,我以为我挺了解你的,现在看来是管窥蠡测了。”
面对如此不客气的质问,傅礼表现的极为平静,“我本就没打算再瞒你。”
秦铮反而慌了,他咽咽口水,“你不是……对我家小妹有那个意思吧?”
“嗯。”
“你说真的!”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有这个心思了,不过那时我祖父并不认可,我不能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将她拖进来,有损她姑娘家的名节。”傅礼将杯中的烫酒一饮而尽,急促喘息两下才面色通红的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祖父的为人,想说服他真的很艰难,每每当他有些动摇了,你家欣和就一定闹出事端来……我自知没立场指责她什么,却总按耐不住,以至于……她见了我就觉得讨厌。”
秦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为情所困可怜兮兮的男人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傅少桓?
等等,等等。
若欣和与傅二成亲,太后想动秦家,怎么也要顾忌郑国公府,那岂不是不用进宫了!虽然傅家也不是什么能舒服过日子的好地方,但总比深宫要强百倍!
关乎小妹一生大事,秦铮的脑子重新运作起来,“所以,你迎娶欣和的条件是……入翰林院?”
傅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模样羞涩,说出的话却干脆利落,“只要欣和愿意,我即刻便能让母亲上门提亲。”
“可欣和似乎……哎哎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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