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见向来性情温和的魏祈竟做出这样急躁的举措, 心下大惊,又不知秦欣和究竟写了什么, 便先洗清自己道,“皇上怎么突然来臣妾宫中了, 可巧,听闻秦妹妹诗作的极好,还时常送去勤政殿请皇上品鉴,臣妾素日里也酷爱赏玩些诗词佳律,惦记着与秦妹妹切磋一番,可是心痒已久了, 这会方才有空暇。”
要么说慕容语儿爱串门,她不过去了桃临园一次,讨了两首没啥深度的破诗, 转过头来没多久,皇上大赞秦美人诗赋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也使得妃嫔们都猜测秦欣和往勤政殿送的信与此有关。
贤妃这番说辞让魏祈松了口气,却将纸团攥的更紧,不动声色的放入袖口内,“朕难道不能来”
“自然是能来的, 不过臣妾前脚请了秦妹妹,后脚皇上便到了,知晓的是皇上与秦妹妹难舍难分, 不知晓的以为臣妾欺负了秦妹妹, 皇上来给她讨公道呢。”贤妃本就是削肩细腰, 面貌柔弱的女子,现下眉目含情的撒娇吃醋,真是让人不禁浑身酥软。
秦欣和原以为自己才刚在勤政殿的“啵啵”整挺好,可跟人家一比,简直是王者和青铜的差距。
而魏祈压根没打算拿贤妃怎么样,就假意信了这些圆场话,“过几日便是除夕,届时合宫夜宴,诸务猬集,德妃不善经营,难免有所疏漏,朕想着你到底心思细腻,多替德妃操劳些。”
在贤妃看来操持除夕夜宴相当是协理六宫的前奏,不由喜上眉梢,连忙应承下来。
“至于品鉴诗词。”魏祈扫了一眼站在边上的秦欣和,叹了口气道,“你怕是找错了人,遘儿作的诗也比她强些。”
魏祈口中的遘儿正是皇太弟魏遘,现居东宫,刚满五岁。
秦欣和想,还比我强,你咋嫩能吹,有种的叫过来batte一下。
贤妃则很满意魏祈对秦欣和的贬低,只觉得他这一捧一踩全是在乎自己的表现,心中荡漾起来,也不再去琢磨那些书信,三言两语的把秦欣和打发回去,欲与魏祈单独相处。
“臣妾近日苦修博弈之术,有了些进益,不知能否有幸得皇上赐教一番”
魏祈是出名的喜好才女,贤妃为了得他青睐,在围棋这方面很下功夫,总是见缝插针的邀魏祈手谈,以显示自己精湛的棋艺,然而皇上和妃子下棋若是输了,那传出去不要丢死人因此每每对弈,魏祈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可以说又累又无聊,“咳,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改日吧,你眼下也要把心思都放在除夕夜宴上,办的漂漂亮亮才是正事。”
皇上的一朝一夕相较于协理六宫之权,简直连屁都不算,贤妃乐呵呵的把魏祈送走了。
出了文琦宫,坐上轿撵,魏祈长舒了口气,这才从袖口里掏出那团纸,慢条斯理的拆开,按在膝间,用手掌将褶皱抚平,直至上面的字迹显露出来。
春日里微风拂过时阵阵桂花香
山涧清泉落叶满径
桃花酿
大伯母亲手做的红绕肉
原来我爱这些
现在我最爱你
“真是,恶心死了”
跟在轿撵旁的孙鲁听到上面的动静,一抬头,就见那年少天子脸庞绷紧,耳廓通红,一副羞臊至极又无处可遁的模样。
回桃临园的路上,秦欣和一个劲乐,把羌活乐的都发毛了,“主子,你到底怎么了”
秦欣和咬了咬下唇,本有意收敛,可一想到魏祈冲进文琦宫时那惶恐不安的小步伐,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真是,太傻了哈哈哈哈”
羌活没理解,苦着脸问道,“紫菀姐姐,主子是不是发癔症了皇上将她的诗贬低成那样,她还笑得出来。”
紫菀思及刚刚文琦宫殿内情景,抿唇道,“能被皇上贬低的,主子也算头一份了。”
正赶上周围没人,秦欣和有些得意的叉起腰,“我跟你们讲,今日这一趟可算没白来,老子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一下都没了,爽”
羌活摇摇头,“还是没听懂。”
“不懂没关系,开心就好,开心就好,走咱赶紧回桃临园,然后请御医来”
“为什么请御医主子是哪不舒服,还是想装病避避风头”
“知我者羌活也”
贤妃那边阴差阳错的被魏祈糊弄过去了,可这后宫又不止贤妃,不说沈昭仪纯婕妤这俩个始终看她不顺眼的主,就单那情深似海的慕容美人也够受了,秦欣和懒得一个个应付她们,只能自行延续自己的禁足期,抱病不出躲躲清净。
而正式开始休年假的皇上竟也没入后宫,除了晨起去慈宁殿请安外,一直都待在勤政殿里。
妃嫔们揣测不出皇上的心,一个个心急火燎,唯有秦欣和稳如泰山,甚至可以说志得意满。
鬼能想到狗皇帝窝在勤政殿里是在恶补话本儿要不是她跪地上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那些熟悉的封面,她死也不会往这个方向猜的好伐哎写小说写到这种程度,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腊月二十九,司宝司、司衣司、司饰司、司设司、司供司、御酒库等都送来了过节所需的一些用度,其中包括了宫女太监的新衣裳,果子糕点茶叶,对联窗花灯笼之类的。
秦欣和想着除夕当晚合宫夜宴,她不在,紫菀和高明两个大的也不在,桃临园里估计也没什么意思,干脆二十九晚上就让宫人布置上了。
偌大皇宫,夜深人静。
最冷僻的桃临园最鸡飞狗跳。
“诶诶诶灯笼都挂哪去了是左边那个钩子啊”
“你他娘浆糊也吃饿死鬼托生啊”
“主子快去看看吧羌活和玉竹这会就把新衣裳换上了”
秦欣和抓起沾满浆糊的窗花,一边往窗上黏一边道,“看什么啊,既然给她们了,乐意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呗。”
双儿捂着嘴一个劲摇头,“不是不是,她们俩还打扮了”
秦欣和一愣,笑了,因羌活和玉竹年纪最小,平日虽像俩小人精,但胭脂水粉一类东西从来不碰,在这个世界里,从这一刻起,她们不再是孩子了,“不会打扮的跟妖精似的吧”
“比妖精还邪乎呢”
众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看,只见玉竹穿红戴绿,脸跟扑了面粉一样惨白无色,用炭笔画了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嘴上涂了一丁点红胭脂,活像丧葬时烧的小纸人,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再看羌活,也没好哪去。
秦欣和不由捂住自己的眼睛,“夭寿了”
众人围着她俩笑了一会才让去洗,小丁香又重新给她俩打扮,一直折腾到亥正时分还没完。
配殿的饭桌上,秦欣和召集所有宫人,做了一次年终总结。
“考虑到除夕高明紫菀都得跟我去参加夜宴,压祟钱就改在今天发,为此,我做了一些小小的准备。”秦欣和掏出几个信封,官腔十足道,“除了压祟钱,还要对这两个月来表现优秀的几位,做出特殊奖赏,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公平公正,没有黑幕。”
然而大伙只关心什么是特殊奖励,都盯着她手里的信封看,“不会是银票把”
“想什么美事呢,还银票。”秦欣和拿起其中一个信封,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的读出上面的字,“不管多晚入睡,都最早醒来,兢兢业业,脚踏实地,每一日都不曾懈怠,立志成为六尚女官,桃临园最刻苦上进的宫女双儿感谢你恭喜你将来你一定能成为女官”
秦欣和的一番话让双儿不禁眼含热泪,十分激动的接过了信封,旁边的玉竹个小丁香催促着她赶紧拆开看看。
双儿手都是颤的,废了好大功夫才拆开,信封里是一张纸条,上书桃临园下一个一等宫女
想要参加女官考核必须先当上一等宫女,然而秦欣和位分低,目前只有紫菀是一等,等她晋升为昭仪,桃临园便可以有两个一等宫女,这无异于是给了双儿一个承诺,双儿自然欣喜若狂。
宫人们也开始期待后面的奖赏了。
“下一个,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使其浑身解数,知天下之所知”
秦欣和还没念完,玉竹猛地站了起来,“是奴婢主子是奴婢”
秦欣和无语,“废话,我当然知道是你,得了,你自己拿过去看吧。”
玉竹急性,完全不想看秦欣和给她的评语,三两下拆开信封,抽出纸条,“每月三日沐休天啊是沐休”
“肃静肃静”秦欣和拿起最后一个信封,“最后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出水芙蓉,秀外慧中,桃临园园花紫菀恭喜”
紫菀笑笑,也拆了信封,几个丫头都凑过去看,只见上书心想事成
“这是什么意思”
秦欣和苦恼道,“我实在想不出你缺什么,只好给你这个,凭此张纸条,实现你一个愿望,如何”
是绝对是今晚最好的赏赐,众宫人顿时满脸艳羡,紫菀也感激不尽。
“好了没有得到奖赏也不要气馁来年再接再厉”
之后秦欣和又逐个发了压祟钱,到子时了才迷迷瞪瞪的回寝殿,她认为自己是全皇宫最后一个入睡的,并不知晓勤政殿的魏祈比她还能熬。
孙鲁眼眶青黑道,“皇上,早点歇息吧。”
魏祈守着烛灯,捧着话本儿,目光坚定道,“朕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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