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是永昌帝唯一一个女儿, 又是正儿八经的嫡出,自生来就是万千宠爱集一身, 魏遘还未下生那会,永昌帝胜仗归来, 第一件事便要将她高高举起, 那些哥哥都不如她。
后来到了盛京, 永昌帝虽更疼爱魏遘一些,但待她仍是极好,再后来魏祈登基,也不曾亏待她这个妹妹, 她的封地城池可比静王琰王加一块还要多。
嘉兴就是这般长大,她冲动莽撞脾气差, 甚至有些愚笨,丝毫不讨人喜欢,可她到底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任凭浑身的缺点毛病, 依旧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
若不是做了那场犹如身临其境的梦, 嘉兴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坏。
梦里, 她和秦铮不是水火不容的见面就要斗嘴吵架,没见过几面,没说过几句话,一直到她及笄后的某一日,太后突然说要将她嫁给秦铮。
秦铮那么一个左右逢源、处世圆滑,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的庸俗之人, 嘉兴最不喜欢了,可太后一定要她嫁,她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就嫁了。
是逼不得已才嫁的,也是屈尊降贵的下嫁,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嘉兴才懒得掩饰,新婚之夜,她让秦铮睡在地上,不给被子盖,还让秦铮给她端茶倒水,锤肩擦脚,诸如此类,层出不穷,简直坏透了。
而秦铮比她大那么多,又是个顶好的脾气,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计较别的,至多会笑着道一句“你还小,等你长大就好了”,偶尔散值回府时,也会给她带些街边的小玩意。
渐渐的,嘉兴发觉秦铮并非那等贪恋权势地位的庸俗人,他虽是能左右逢源的好脾气,但正经事上从不含糊,朝中与他相交甚好的官员若自甘往下流走,他断不会容忍包庇,尤其是关乎百姓民生,不论多辛苦多不讨好的差事,他都愿意接过来做,故而也得罪了许多党羽,常被使绊子,常有人背地里骂他是靠女人的。
秦铮怎么也是驸马,嘉兴可以自己欺负,却不能容他在旁人那受屈,为这个,也发了好多次的火,或扇人巴掌,或打人板子,又或到她皇兄跟前去告状,总之必要叫那嚼舌根子的付出代价,每每闹得一发不可收拾,都得是秦铮来给她善后。
如此,她夫妇俩就成了盛京官爵人家里最能横行霸道的,便是最得圣宠时的荣国公府也要甘拜下风。
嘉兴就这么长大了,因有秦铮在,她还是冲动莽撞,脾气极差,甚至有些愚笨,可对秦铮,她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变成了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到,恨不能从早到晚都与秦铮腻在一块,不过秦铮忙得很,每日只能保证,雷打不动的陪她一个时辰。
她原以为会这样过一辈子,未曾想有朝一日,秦铮会被以意图谋逆的罪名抓进大牢,那日起,人人都道秦铮娶她是为了与太后乘同一艘船,辅佐魏遘登基,做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嘉兴不清楚真假,也不愿去深思,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将秦铮毫发无伤的带回公主府。
可一直以来,凡事都有秦铮帮她思虑周全,遇到坎儿,没了秦铮,她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母后皇兄对她避而不见,姣妃叔父也自身难保,她就像陷在了泥潭里,越挣扎越下陷
最终秦铮在牢里自尽,到死都不知他们俩一直期盼着的孩子已经悄悄的来了。
“若将来有了孩子,必是要像我,万不能像你,世上有几个男子能像我这般,五岁熟诗书,七岁通文墨,十二岁中举人”
“殿下莫要在哭了,那只是做梦,臣活得好好的,殿下这样着实不吉利。”
嘉兴闻言,方才强忍住了抽泣,抬起头来看他,见他原本白净俊朗的面庞上又是血又是灰,狼狈又可怜,便从怀中掏出手帕,先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借着泪水,替他净面,“姣嫔会想办法叫御医来的对不对”
“嗯”
“是我忘了这茬。”嘉兴细致擦拭干净他的眉眼,又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觉得不似刚来时那般滚热了,稍稍松了口气,“既如此,我这就回去了。”
秦铮两日来心神俱疲,总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该说这么好,因而就盯着她看,并不言语。
嘉兴抿唇,忍着泪走了。
她一走,羌活便领着宫里的御医和宫外的大夫进来了,因嘉兴在这里耽搁了些时间,羌活赶着要回宫,也不好多询问,匆匆转达了秦欣和的话,“主子说了,三少爷这遭必定是得受罪的,权当修行积德,迈过这个关口,往后就平安顺遂了,至于外面的事,三少爷也不用惦记,只要好好养病就行了,主子自会想办法早些救三少爷出去。”
秦铮笑了声,说道,“只管回你家主子,说我放心她。”
“奴婢知道了。”羌活一面应着,一面在稻草上铺了两层厚实的褥子,打理的平平整整了,又点了一鼎驱虫的熏香,把从高明身上扒来的灰鼠袄子放在旁边,随即低着头说道,“眼下天冷,这牢里虫却不少,主子怕扰的三少爷不能好生休息,特命奴婢带了这个来,三少爷待会就把衣裳换了吧。”
秦铮看羌活小小年纪,行事却很稳重得体,便在心里记下了她,想着等她往后要出宫嫁人了,给她寻一门上好的亲事,总不是人人都像紫菀那般不识好歹。
“长公主的事”
不等秦铮说完,羌活便道,“奴婢回宫后,定会细细禀明主子。”
秦铮不过是体虚风寒,他年轻,底子好,这点小病痛无大碍,御医给开了方子,大夫熬药日日送进刑部大牢,吃上几日便能好利索了。
听了羌活的话,秦欣和不禁长舒了口气,又问,“狱卒那可打点了”
“主子放心,上上下下都打点了一番。”
“府里呢”
“奴婢从刑部出来就命小太监去给夫人报了平安,这会应该已经到了,待他回宫自会来跟主子禀报。”
秦欣和给她倒了杯热茶,颇为感激道,“好羌活,今日累着你了,那刑部大牢本不该让你去的,我是怕高明心不细,想不了你这么妥帖。”
羌活用茶杯捂手,犹犹豫豫了会才道,“还有一事,长公主今儿个也去了”
“你,你说嘉兴”
羌活点点头,将自己躲起来偷偷看到的那些情景一点不漏一句不差的说与秦欣和,话至嘉兴哭着说出的“噩梦”,秦欣和整个人都傻了,愣是任凭羌活怎么叫都醒不过神。
羌活也不敢再扰她,悄悄的退了出去。
秦欣和静坐了片刻,脑子里那些乱糟糟了的线方才梳理出一点眉目。
嘉兴那番话,寻常人听来不过是做了场没羞没耻且不吉利的噩梦,可在她听来,却是前世之事。
原本的秦欣和死在了三岁,而她在三岁时就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顶替了中宠妃的角色,如果嘉兴的前世每一步都按照剧情发展,那么她也在嘉兴的前世里,她每一个选择都无形中推动了剧情,是造成秦家死局不可或缺的一环,怎么挣扎也逃不过命运。
可现在对嘉兴而言,是剧情之外的第二世,那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在这一世,真正能改变剧情的人是嘉兴
秦欣和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可紧接着,她就犯愁起嘉兴来,这实在是个脑筋不灵光的丫头,说话做事全凭心口一热,让她把秦家的生死交到嘉兴手里,她真是有点害怕。
“羌活咱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寒冬腊月,不过酉时天色就彻底的暗了,秦欣和怕惊动了自己的左邻右舍,叫高明提着一盏琉璃灯,瑟瑟缩缩的一路走到了慈宁殿。
好巧不巧的,宸王府的世子夫人也在这,世子夫人新婚不久生了个全哥儿,前阵子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太后觉得她是个大有福气的,很是偏疼她这小辈,时常叫她入宫小住,比静王妃和琰王妃要得意的多。
“太后娘娘更衣去了,姣嫔娘娘略坐一坐,暖暖身子。”世子夫人往她面前推了杯热茶,笑着问道,“怎么这个时辰来请安,可是有事”
秦欣和不好说是来商量嘉兴的事,就咧嘴装傻,“心血来潮,心血来潮”
“我还以为姣嫔娘娘是为着小秦大人的事来,听闻晌午是去求过皇上了”
“是啊,天儿这般冷,到夜里更刺骨,我怕堂兄撑不住,便求皇上开恩,让往刑部大牢里送了些御寒的衣物。”
“皇上可允了”
秦欣和点点头,就见世子夫人笑,“当日听闻你进宫,我还唯恐你这散漫的性子在宫中处处拘束着,会不好过活,看来是我狭隘了,你不仅好过,还过的极好,倒是真应了你那句话。”
秦欣和跟世子夫人就只在全哥儿抓周宴上说过话,她就记着自己那日遇到了魏祈,打赏了李生,又恶心吐了秦铮,至于旁的,她一点也想不起来,“我自小爱贫嘴,夫人指的是哪一句”
“命运天定,运由己生。”
命由天定,运由己生。
这等壮志豪言,还真像是她说出来的,只可惜她挣扎了这么久,还是被老天爷操控着。
秦欣和勉强笑了笑,“那是年少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夫人竟还记着,这会来打趣我。”
世子夫人道,“岂止这句,我还记着你说,来这世上走一遭,就要痛痛快快的活,想跑就跑,想跳就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轻松自在。”
“是这样的,我竟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穿书文,酷不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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