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荔枝很甜
这样的日子倏忽之间, 三个月过去, 时至春日。
闻恕也没想到, 第一次他未拒她留在龙床上过夜, 自此宋宋便夜夜都宿于此。
他若回寝殿歇息,她便替他暖了床。
他若是宿在御书房, 她便差人送去一碗百合粥, 自己在他寝殿里睡下,闻恕白日下朝归来,日上三竿,她才慢悠悠转醒。
总之, 这御乾宫的主殿,好似成了她的屋。
然,软玉温香,没人会拒绝。
人的习惯养成易,屏弃难。
她素来擅长掐准人心,时时在一些日常琐事上下足功夫。
现下已快入春, 天气回暖。
宋宋着了件轻巧的烟粉色襦裙, 踩着她那双金丝绣纹的绣鞋进了小厨房。
厨娘与太监吓了好大一跳, 掌事姑姑匆匆至前,道“宋宋姑娘, 此处脏乱,怎好叫您踏足, 您若有何吩咐, 尽管同奴婢说便可。”
宋宋朝掌事姑姑嫣然一笑, 道“还真有,烦姑姑备好糯米、红豆、绿豆、小红枣、莲子、花生、栗子、松子仁这八样食材。”
掌事姑姑一愣,使了眼色让厨娘备好。
紧接着,她便瞧见这位尤得圣宠的宋宋姑娘拉起了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以及那十根葱白的手指
怎么瞧,也断然不是个会做粗活之人,
一众宫人屏息立在一旁,谁也没料想,她使炊具使得如此娴熟,尤其捻砂糖下粥时,那份量都把握得堪堪好。
可她们还来不及吹捧,便听那宋宋姑娘的婢女明月惊呼道“姑娘,您手都烫破了”
她扭头朝掌事姑姑道“还不快拿伤药来。”
掌事姑姑一惊,遣人拿了药,走近一瞧,见那葱白的指尖上竟有两个水泡,还都不小,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宋宋惋惜地蹙了蹙眉,道“那只好劳烦姑姑替我送去御书房了。”
姑姑自是连连应下。
只那八宝膳才端到案几上,姑姑还未道名首尾,便遭闻恕嫌弃地瞥一眼,“撤了。”
盛诠“喲”了声,忙道“皇上不喜甜食,今儿膳房怎做了这道来。”
掌事姑姑忙垂头回话“这八宝膳乃宋宋姑娘亲自做的,奴婢瞧她做的辛苦,便想着”
姑姑话未道尽,可言下之意已诉明。
闻恕顿了顿,抬手捏起玉勺,往嘴里送了两口。
他眉头一扬,不甜,有些涩,倒是解腻。
见状,掌事姑姑脸色舒缓,心道,好在送来了。
须臾,一碗八宝膳便见了底,掌事姑姑将托盘撤了下去。很快,殿内仅有“簌簌”的书页声。
黄昏时刻,男人捏捏眉心,撂下手中的政务,起身回了御乾宫。
足足比平日早了半个时辰。
他少有回宫用晚膳的时候,因而那副碗筷,还是临时添上的。
宋宋自是欢喜,那诱人的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眉眼弯弯,叫人瞧着都胃口大好。
夜里,姑娘替他宽衣解带时,随口问了一句“今日的八宝膳特多放了莲子,多添几许苦味解腻,皇上用着可好”
闻恕颔首,蓦然一笑“甚好,朕养了偌大一个御膳房,没一个有你聪明。”
“如此简单的法子,他们如何想不到只是不敢添多了莲子,怕苦着皇上,又要被问罪。”
“你就不怕”男人捏了捏她的腰。
姑娘眨了眨眼,“怕。”
她踮起脚尖,覆在他耳边道“怕疼,你轻点呀。”
她哪里有一丁点害怕
闻恕勾了勾唇角,可他正是喜欢她不畏他的小性子。
然,他刚将人摁在床板上,无意压了她的手,便听“嘶”的一声,她倒吸一口气。
闻恕一顿,撇头望去,见那指尖红肿得吓人,皮都褪去了一层。
夜里,姑娘杏眸紧闭,蜷在他怀里。
闻恕碰了碰她烫伤的手指,便惹得姑娘下意识缩了缩手。
倏地,她眉头皱起,低喃了两声爹娘。
男人一怔,目光移到她脸上,就见她眼角湿润,一行泪滑至鬓间。
他下意识唤了一声“宋宋”
谁料,这轻轻一声,当真将眼前这双杏眸给唤开了。
只是眼睛虽睁开,意识却尚未回笼。
宋宋“嗯”了一声,眯着眼睛,似醒非醒。
闻恕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拇指指腹摁在她眼下,轻轻摩挲后,道“这样跟着朕,是不是委屈你了”
说来此事,启初他并未觉得如此有何委屈的,虽未立名分,可他待她不薄且也不急一时
可日子一长,难免再多生出几分情愫。
姑娘下意识摇头,还将醒未醒。
“再有一两年,太后的丧期过去,朕便着手命内务府行册封礼,可好”
说罢,闻恕微微一顿,心下琢磨着怎么个位分合适。
然,他这话堪落,宋宋的困意陡然散去,怔怔地抬了下眼,却是未曾回他好是不好。
翌日,姑娘神情恍惚地揽着被褥坐在床榻上,明月来伺候她时,瞧见她眼底的一片乌青,冷不丁吓一跳。
她自是想岔了,垂下眼,偷偷红了耳根。传早膳时,还特命厨房送来两个水煮蛋消除乌青。
宋宋今日早膳仅食了两口,便放下羹匙。
她望了明月一眼,明月当即会意,屏退了要随行的宫人。
一刻钟后,二人“散步”至金银湖。
此处素来无人,静谧幽宁。
她二人踩着枯枝落叶,惊了三两只鸟儿,发出好一阵声响。
许是心虚,连这几只鸟儿都将明月的小脸吓白了。
再往前走几步,便见一个小宫女打扮的姑娘,约莫十五六上下的模样,朝她二人福礼。
这与上一个前来的宫女,又不是同一个。
霍嫚从前是宫里的姑姑,在宫里有多少可用之人,她也实在不知。
宋宋从袖袋里将信纸递上前,皱眉道“你回去告诉姑姑,消息放出去太多,会生疑的。”
小宫女做的便是传信的差事,应声道“是,姑娘快些离开,叫人瞧见便不好了。”
此话堪落,身后便传来“咯吱”一声,似是有谁踩断了枯枝。
明月反应极快,忙小跑至前,拽住了假山后头的人,待看清面容后,她捂住此人的嘴,紧张道“姑娘,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印容。”
宋宋眯眼瞧着她,此时印容不陪着淑妃禁足,倒出现在这偏远之地,若说不是有意跟随,她是不信的。
那传信的宫女提醒道“奴婢该回了,此事如何做,姑娘心中明白。”
说罢,她便低头匆匆离开。
湖边,印容“呜呜呜”地喊着,试图能在这四下瞧见个救命的人影,可此地实在偏僻,终究是拂了她的愿。
那向来扬着眼尾的人,此时面无神色地看着她,似是有些可惜,还有些什么别的情绪,印容实在看不出,只是吓得腿软。
只听姑娘长长叹了声气,皱眉道“你若不跟着我,多好。”
印容瞪大双眼,拼命摇头。
“哗啦”
一圈圈涟漪荡开,宋宋抬在半空中的指尖僵滞半响,重重落在身侧。
明月第一回见这种事,难免慌了神,四下环视一圈,颤着声道“姑娘,咱们走吧。”
“姑娘”
明月晃了晃她的手臂,以为她是吓得,忙宽慰道“方才无人瞧见,不会有事的。”
只是这样的事,今日是头一桩,却不会是最后一桩。
宋宋攥了攥手心,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以作回应。
辗转至宫道时,明月拉住她的衣袖,神色担忧道“姑娘,这个时辰您要去御书房的,您走错了。”
两日后,宫里人心惶惶,平日里巡班的侍卫也足足增了一倍,尤其是金银湖四周。
不为别的,就为湖里打捞出一具女尸。
宋宋立在闻恕身后,两根中指抵着男人的太阳穴,一下一下揉按,且听着盛诠禀明金银湖之事。
这偏僻之地,且又无人证物证,此事便只能以“失足落水”收场,至于信与不信,都无大碍,左右皇上也不可能在一个小宫女身上费太多功夫。
屏退盛诠后,闻恕拉过姑娘的手腕,将她摁在腿上,嘱咐道“往后少往金银湖走。”
她顿了顿,胸口闷得慌,应声点点头
须臾,她又将侧脸贴在男人的胸膛,道“皇上,我害怕。”
一只宽大温热的掌心落在她背上,摩挲了两下,似是安抚。
为让她分心,闻恕随手递了本折子给她,“朕累了,给朕念念。”
自她头一回给他念过折子后,这样的事情,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可今日,姑娘捏住折子一角,却是微微一僵,翻开页面的动作,都极为缓慢。,,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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