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小说:别枝 作者:荔枝很甜
    别枝36荔枝很甜

    床幔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闻恕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小几旁兀自添了一盏茶。

    他大抵能想象出里头的人此刻的神色, 约莫是下不去手。

    以她打小学的规矩, 这种事情, 足以叫她面红耳赤,难堪至极。

    中间素心进来送过一碗药, 她还没从床上下来。

    男人食指一下一下叩在桌案上,耐心降到最低时,哗啦一声,床幔终于揭开。

    付茗颂耳根通红,抬头看了他一眼, 随即匆匆地下, 手里的药盒仿佛烫手山芋,迅速放下,就着架上的一盆冷水洗净了手。

    十根手指头,洗的干干净净。

    她在梨木架旁来回徘徊,又停至床前,咬着唇, 视线在地上扫了一圈,不知所措的看了那头安静喝茶的人一眼。

    闻恕眉梢一提, “找什么”

    茗颂走过去,犹豫的张了张口, 声音还略有些沙哑, “想换身衣裳, 要去给太后敬茶。”

    闻恕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太后”二字,不由一顿,好心提醒她“该改口叫母后了。”

    她脸色一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似的,连连点头,“是,是。”

    闻恕倒没要同她计较称呼的问题,又提醒她“现在已至亥时一刻,母后也歇下了,明日再去敬茶吧。”

    这话犹如惊天雷,面前的人一双杏眸忽然抬起,茗颂呼吸滞了一瞬,亥时一刻那她岂不是误了时辰给太后敬茶

    这新媳进门,哪怕是在寻常人家也十分讲究敬茶的规矩,何况是在宫里。

    从前在付家,她就是晚半刻钟给老太太问安,都要叫她黑着脸晾好一阵,又遑论现下她是误了给太后请安

    闻恕掌心贴着药碗,直至感觉凉了些,正要叫她坐下喝药,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却发觉她手背凉的很。

    他蹙眉“很冷去添件衣裳”

    他算是瞧出来,这人有多娇弱,再叫风一吹,指不定病到几时去。

    付茗颂心下那根弦噔的一下断裂,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忍不住酸了酸眸子,满脸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母后可有说什么”

    闻恕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说甚”

    茗颂犹豫的抿了抿唇,唇瓣轻动,更加谨慎的望着他。

    男人双眸一觑,顿时了然。

    她是怕她这一病,未去永福宫敬茶,得罪了太后

    闻恕一句“你想多了”呼之欲出,可见她神色紧张,紧张之下还带着些许慌张,忍不住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十五年在付家,她该就是这么过来的。

    处处谨慎,处处小心。

    “母后今日来瞧过你,她没生气,明日你再去敬茶就是了,既已成婚,便不在乎这些礼数。”他破天荒的多说了两句。

    闻恕敢这么说,并不是太后不尊礼法,恰恰相反,沈太后曾经是个再重规矩不过的人了。

    这些年叫他这个亲儿子气的没了脾气,才成了如今这样的好婆婆。

    付茗颂一颗心轮回了肚子里,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当真是吓死了。

    闻恕也不废话,将人拉过来坐在腿上,递上药碗给她“喝了。”

    茗颂伸手接过,可神色却十分不自然,十分的,僵硬。

    虽说已行夫妻之礼,可她却并未觉得与他关系有多亲密,莫说坐大腿这种动作,就是牵个手,都叫她心下惶惶。

    何况

    何况她浑身上下,只套了衣裤,里头空荡荡的,连亵裤都没有,昨日不知道叫他扔到哪里去了

    是以,腿上的人难受的挪动了下位置

    闻恕眉头一蹙,虚虚扶在她腰上的手催促的捏了捏她腰间的细肉,“别乱动,喝药。”

    茗颂一骇,忙仰头将药汁喝下,一口都不带停的,全然不惧苦味。

    饶是如此,在她喝完药后,闻恕还是塞了一块方糖给她。

    姑娘身子一顿,许是头一回喝完药有人给她喂糖,又惊又恐的偷偷瞥了他一眼。

    随即,闻恕拍了拍她的腰,是要她起来的意思。

    又过片刻,宫女送来崭新干净的亵衣亵裤,还有牙白色寝衣。

    须臾,付茗颂在这张龙床上躺下时,才发觉有哪里不对。

    许是喝了药的缘故,她眼皮沉沉,昏昏欲睡,正当思绪快飘散,忽的睁开眼。

    新婚头夜宿景阳宫没错,可第二日,应回皇后的昭阳宫的。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宫里仍旧张灯结彩,处处挂红。

    深宫许久未有这样大的喜事,难得喜庆。

    一般都言“新人笑,旧人哭”,可这皇宫里头,却没人能称上一句“旧人”的。

    正因皇上未曾偏宠过谁,连尔虞我诈的手段都实在少见。

    美人无数,无动于衷。

    贵人们默契的将此归结于那幅众口流传的画,有的当皇上情深义重,有的,则当是那和光大师给皇上下降头了。

    总而言之,谁都得不到圣宠,倒也公平。

    又加之曾有不知好歹的妃嫔意图近身,却全都落的个凄凉下场,久而久之,没人再敢起这个心思。

    可如今,立后头一夜,景阳宫一夜叫了三次水的事儿传开,原本沉寂的后宫,忽然心浮气躁起来。

    她们这才知道,皇上也并非谁也不碰,并非不可近身之人。

    长夜难明,阁楼上飞来一只信鸽。

    立在雕栏旁的女子一动不动,宫女见状,只好亲自拆了信。

    “娘娘,二公子来信,说是”宫女蹙眉,顿了顿,“他前几日递了折子上去,未有回应。”

    这意思便是,想叫她到皇上面前点两句。

    魏时薇烦躁的撇开眼,这种事情都不知是第几次了,魏时均还真当她有几分本事,皇上不愿搭理他的折子,她岂能唤的动

    思此,她抬眼往景阳宫的方向看去,“你说,皇后究竟有何本事,竟能做到如此”

    宫女叹气,回头将信纸条丢进烛火中,燃尽。

    辰时,鸟鸣四起。

    沈太后喝了新媳敬的茶,一脸温和将人扶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身子大好了”

    付茗颂点点头,稍一思索准备好的腹稿,轻声道“昨日没能来给母后敬茶,是臣妾坏了规矩,望母后恕罪。”

    沈太后一笑,眼神瞥向气定神闲坐在一旁品茶的罪魁祸首,拍了拍她手背,“与你无关。”

    闻恕眉头轻提,唇角划过一丝笑。

    按例,沈太后备了赠新媳的礼,一番赏赐,一番谢恩,又是一炷香的时辰过去。

    紧接着,沈太后给许姑姑使了个眼色,许姑姑立即带了个嬷嬷上前来。

    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在主子面前腰板都挺的这样直,茗颂不由多看了一眼,应当不是一般的宫人。

    闻恕见此,便明白太后用意了。

    还未等沈太后先开口,他便皱眉打断“朕已安排了人在昭阳宫伺候,无须母后费心了。”

    沈太后便知他会这般说,挑眉道“哀家挑的孙嬷嬷可不是伺候起居的,皇后年纪小,未经事,这宫中庶务总要一点点开始学,孙嬷嬷自哀家当皇后那会儿便陪着了,有她在身边,皇后总归能学的更快,待到那时,哀家也好归还凤印。”

    提到凤印,付茗颂脸色也不由认真起来。

    见闻恕还要再据,沈太后哼了哼声,提壶倒了盏花茶,慢条斯理道“哀家掌管后宫数十年,这点,皇上的人便比不得。”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谁都不让谁。

    这情形,永福宫的人见得多,倒不当回事儿,太后和皇上常有争执,但总归有人先服软。

    有时是太后,有时,皇上也得退一步。

    可茗颂没见过这阵仗,被两道视线夹在中间,一动不敢动。

    须臾,无人开口,殿内气氛一滞。

    “要不就”她忽然开口,引的左右二人皆看过来。

    小姑娘吓的又闭上嘴,端端坐好的身子,目光不知放哪儿好,索性看向孙嬷嬷,一本正经道“臣妾瞧着,孙嬷嬷挺好,合眼缘,我挺喜欢的。”

    左侧的一道目光紧紧落在她脸上,付茗颂有意躲开,偏了偏头,“谢过母后。”

    沈太后一愣,旋即嘴角上扬,拿起茗颂扣在腹前的小手,“哀家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懂分寸,明事理。”

    说罢,沈太后往她身后睨了一眼,“既如此,便让孙嬷嬷带你到内室拿历年记载的典录,先从六局二十四司瞧起,东西二宫庶务,多经由此。”

    付茗颂一看便知太后有话要同皇上单独说,想也不想便点头应下,起身随孙嬷嬷往内室去。

    眼瞧她身影走远,沈太后微微一叹“皇上立的皇后,倒是个十分乖巧的。”

    闻恕往内室瞧了眼“她惯不会拒绝人。”

    “怎么,皇上觉得哀家欺负她了”

    “儿臣不敢,只昭阳宫的人都已安置好,大可不必将孙嬷嬷放在她身前。”

    沈太后侧目瞧他,撑着身子缓缓起身,给笼子里那吱吱叫的鸟儿扔了几颗花生米,语气悠长,“让你的人教她,皇上舍得教孙嬷嬷虽严,可严师出高徒,哀家能将她当儿媳疼,可哀家,难不成还能替她掌管一辈子后宫”

    闻恕垂眸,他自然知道太后所言不错,否则方才,便也不会退那一步。

    “这皇后,不仅是你的皇后,还是大楚的皇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可出差错,你就是心疼,也只能瞧着。否则你当初便不该立她为后,抬个妃位进来放在身边疼着不就成了”

    半响,他抿了抿唇,“母后说的是。”

    艳阳高照,宫女撑伞在一旁。

    闻恕见孙嬷嬷随在身后,手里抱着比他御书房的折子还高的典录,大抵能想到后头几月她得吃多少苦。

    蓦地,他冷冰冰弯起唇角“朕今日可是帮过你,是你自个儿要逞强的。”

    茗颂脚步一滞,以为他是生气了,闻言低下头,也不敢说话。

    走出好几十步,才又仰起脸同他道了个谢。

    那叫个生分。

    闻恕叫她这样无意堵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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