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眼瞪小眼, 相顾无言在超市门口站了几分钟。
就在叶舟准备再次向大爷大妈们发起冲锋时, 江亭远果断拎住了他后衣领。
在对上叶舟看过来目光时, 江亭远道“还是，买一辆吧。”
“瞧不起谁呢”叶舟像是受到了莫大侮辱, 怒目而视, 激烈挣扎起来。
这是能用钱解决事儿吗
事关尊严问题，骄傲如叶小舟，绝不向老头老太太夕阳红势力低头
江亭远
两人谁都不肯让步，僵持下，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轮子滚动在地面发出声响。
叶舟与江亭远同时回过头, 就见电梯上, 两个身穿制服保安小哥一前一后推着常常一串购物小推车。
江亭远终于松手，没了牵制叶舟立刻一溜小跑,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候, 成功抢到了第一辆小推车。
不管怎么说，可怜巴巴两人终于也是有小推车人了。
来超市前，按照叶舟原本打算，其实是准备好好逛逛, 悄咪咪买点零食之类垃圾食品混在蔬菜瓜果里, 悄无声息带回家。
不过这一切在江大佬跟着一起上楼后, 全部泡汤了。
自知买零食无望叶小舟果断绕过零食区, 直奔超市最里面生鲜与果蔬区。
出于对自己不能买零食报复, 叶舟在果蔬区转悠了两圈后, 脚步停在了摆满西芹货架前。
“买点什么好呢, 江哥，你有没有特别想吃菜，我们买了回去做。”
叶舟象征性征求大佬意见，只是推着小车不停在西芹货架周围转圈圈，疯狂暗示。
江亭远“不要西芹。”
闻言，叶舟夸张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推着小推车恋恋不舍离开了西芹货架。
江总并没有放松警惕，纵横商场多年锻炼出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叶舟没走两步，就又在另一个货架前停下了。
江总抬头一看，这次是西蓝花。
江亭远自认对食物并不挑剔，否则也不会清心寡欲一吃营养餐就是好几年。
西蓝花和西芹是他唯二不喜欢蔬菜，如今左右不过两分钟功夫，让叶舟全挑出来了。
江亭远盯着叶舟，开始死亡凝视。
接收到死亡凝视叶舟一个激灵，伸到一半准备拿西蓝花手唰一下收飞快。
“啊，这西蓝花太丑了，还是吃点别吧。”叶舟硬生生把要说话转了个弯。
叶舟这个人吧，看上去挺厉害，实际上就是个标准纸老虎，稍微戳一下就立刻破了。
被江大佬死亡视线一扫，叶舟顿时怂乖怂乖，再也不敢作妖了。
逛了逛，叶舟发现这家超市土豆看上去挺好，敢要去拽个袋子装一些，就发现面前多了一只手，手里还举了个已经撑开口袋子。
叶舟看了眼江大佬，余光从小推车里扫过，顿时就乐了。
只见空空如也小推车里，已经放着好几个被卷开口塑料袋，随取随用，再也不用为静电头秃。
江总不会挑蔬菜，但这并不妨碍观察其他人举动，在发现这个超市所有蔬果都需要自己用袋子装好再拿去称重台称重后
江亭远就默默撕了一长溜塑料袋，趁叶舟挑选时候，逐个将叠在一起袋子分开，还贴心把塑料袋口撑开，方便叶舟用。
待到叶舟把东西装好后，江大佬就会去收款台排队，给叶舟挑好食材称重。
看到江大佬冷着一张脸在一群大爷阿姨中鹤立鸡群，不知怎，叶舟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讨厌和大佬一起逛超市了。
甚至还有点小欢喜
这感觉好像爸爸带着自家崽出来逛超市，家崽超级乖巧，会主动给爸爸帮忙不是。
叶舟满脸欣慰看着江大佬。
如果此时江亭远知道叶舟脑子里想些什么，一准会让他未来七天，一天三顿蔬菜汁，顿顿不离口，餐餐不缺席。
抱着这种心态，叶舟看江大佬自然是越看越顺眼，每次拿东西前都会问问他意见。
而江大佬也十分给面子，尽管话不多，但只要叶舟问，就会回答。
直到小推车再也找不出任何空隙能够塞下东西，叶舟这才惊觉他们俩居然差不多将整个超市逛了个遍。
看着堆成小山小推车，叶舟有些茫然，转头问身后大佬“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吗”
江亭远蹙眉，扫了眼推车里东西，反问“多吗”
叶舟“不多。”
准备排队结账时候，叶舟忽然想起什么，将小推车托付给江亭远，道“有样东西忘了拿，江哥你先排队，我马上来。”
叶舟跑得飞快，在人潮拥挤超市里很快就没了影。
确定自己不会被江亭远看到后，叶舟立刻循着记忆里膨化食品区位置飞奔而去。
比起果蔬生鲜区，零食区人明显少了很多。
叶舟目不暇接看着货架上零食，正在犹豫到底买哪个时，忽然听到货架后传来一道清晰耳光声。
紧接着，让叶舟分外耳熟男声一同响起。
“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男人声音似是蕴含了无数怒意，尽管已经机理克制着压低了嗓音，但声音依旧很大。
叶舟只用了两秒，就将声音主人认了出来，这声音，这语气，怎么那么像主角攻江俞呢。
还没等叶舟确定，就听货架后传来另一道声音。
“我不要脸江俞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在一起这么久，我自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事，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
程然看着面前怒发冲冠男人，一时间只觉得无比陌生，像是刚刚认识他一般。
看到程然被打到侧过去脸，江俞心中闪过了一抹后悔与心疼，悔在自己不应该跟他动手。
可这抹后悔与心虚只持续了不到几秒，就因为他这句话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则是更加汹涌火气。
他定定看了程然一会儿，就在程然以为他会向自己道歉时，却冷不丁看到江俞勾出一个玩味笑容。
程然一愣，随后心上宛如被压了一块石头，不住下沉。
江俞看了他片刻，一双眼睛里是遮掩不住嘲弄“程然，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程然眼睛猛然睁大，下意识道“江俞你别、别说了”
可已经晚了，正在气头上江俞此时已经失了冷静，伤人话根本不需经过大脑就已经脱口而出。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正如程然了解江俞一样，江俞也同样了解程然，相互了解两人，自然知道刀子应该从哪个位置割下去最痛。
“你忘了，没事，我来提醒你。”江俞不容拒绝朝着程然压过去，手指残忍从程然沾血唇瓣上碾过，轻声在他耳边道，“包养关系。”
“我们，是签了协议。”
这句话杀伤力比起刚才那记耳光，似乎更能让程然绝望。
像是身体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程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一软，险些直接跌倒。
然而盛怒江俞却仍不想放过他，手如镣铐般紧紧锁住程然左臂，硬是将人攥动弹不得。
“像你这样为了钱投怀送抱人，到底哪里来勇气，跟他相提并论”
江俞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程然心脏上扎了一刀，直到这句话说完，他心已经千疮百孔。
所有喜欢，欢喜，浪漫和幸福，全都宛如泡沫一般，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破碎。
遇见江俞前，程然生活很苦。
两人在一起后，程然认为以前吃那些苦，不过是为了攒足运气遇到江俞，然后江俞带他尝遍全世界所有甜。
可程然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甜蜜，不过是因为他是另一个人影子而已。
他闭上眼，曾经那些让他珍惜万分甜蜜画面不断在脑海浮现，但现在却早已没了开心和满足，取而代之则是恶心。
太恶心了。
江俞嘴还在一张一合说着什么，程然已经听不清了。
一阵阵反胃感不断上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弯下腰哇吐出来。
意识消失前，最后映入眼帘，是江俞惊慌失措脸。
叶舟透过货架缝隙看完了主角攻受整场虐恋情深，直到江俞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程然消失在了货架前，叶舟才意犹未尽收回视线。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怪不得现在读者这么喜欢看天雷滚滚、虐恋情深狗血戏码，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酸爽了。
不过让叶舟有些疑惑是，如果他没记错话，按照剧情走向，主角攻受现在应该还处于热恋期啊，怎么现在就开始虐了
不等叶舟细想，就被手机震动声给唤醒了，摸出来一看，发现是大佬打来，想来应该是等太久。
叶舟刚才光顾着吃瓜，没来得及挑选零食，此时一边接大佬电话，一边还不忘快速扫描货架上零食。
最后挑了个体积比较小塞进袖子里，小跑着冲向收银台。
如叶舟所料，他赶过去时候，江大佬已经结完账在门口等着了，看着他脚边大包小包堆了四五个袋子，叶舟顿时心虚了。
趁着大佬没注意到他，叶舟快速给袖子里那一小桶薯片赎了身，重新藏好后，这才步伐轻快朝江亭远走去。
由于在超市逛时间有点久，两人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
考虑到江大佬胃不好，叶舟没敢磨蹭，迅速熬了个小米粥，炒了几个清淡小菜，两人一起把晚饭解决了。
剩下食材全部扔进冰箱，打算等明天时间宽裕了再做。
晚餐过后，叶舟洗了个澡，原本准备直接睡觉，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自动复现了主角攻受样子。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不久前两人争吵声音。
包养关系，钱，你不配
这几个词像是被按了循环键一样，不断在叶舟脑海里阿回荡，成功把睡眠质量很不错叶舟搞得非常焦躁。
从床上坐起来，叶舟看了眼窗外，浓重夜幕将整个城市吞没，残月坠在天边，发着微弱光。
把窗户打开，微凉夜风总算将烦躁思绪吹散少许，叶舟就这么在窗边坐了半个多小时，才将起伏情绪平静下来。
重新躺下，本以为这件事情睡一觉起来就会从脑海里消失，但让叶舟没想到是，鲜少做梦他，今晚居然做梦了。
梦境发生在今天晚上刚逛过那家超市，位置刚好就是零食区，一切都按照今晚发生顺序上演。
叶舟回到了那个货架，梦里他正在纠结到底是吃薯片还是吃洋葱圈，忽而听到对面传来争执声。
他停下手中动作去听，可听到却不是主角攻受声音。
叶舟愕然听着独属于江大佬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语调不似江俞那般饱含怒意，而是前所未有平静与冷淡，不带一丝温度。
他听到大佬说
“这段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叶舟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下意识想开口问，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到此为止了呢。
可话还没出口，更令叶舟脑子一片空白是，他居然听到了自己声音。
叶舟清晰听到自己说，“凭什么啊，分手是需要双方同意，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听到了吗，我说我不同意”
短暂沉默过后，梦里江亭远才再度开口，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说着别人事“我不是在征求你意见，而是通知。”
透过货架缝隙，叶舟看到对面江亭远从身后拿出了一份薄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字。
“协议已经到期，我们关系，已经结束了。”江亭远将文件强硬放在自己手里后，忽然侧过头，看向货架另一端叶舟。
四目相对间，叶舟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梦境太过真实，等叶舟缓过神时，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睡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双手撑着洗手台，叶舟静静地看着镜子中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有些陌生与荒谬。
他低下头，却发现自己摁在洗手池边手居然在微微颤抖。
穿越这么神奇事情都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梦里事，有朝一日也会成真呢。
想到梦里江亭远冰冷眼神，叶舟呼吸一窒。
良久后，叶舟露出一个苦笑，他今天还在看主角攻受笑话，可仔细想想，自己和江亭远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上辈子在影视圈混了那么长时间，叶舟何尝不知，对自己金主动心，无异于自掘坟墓。
这本就是，一段极为不对等，且无比畸形关系。
想到梦境中那个自己失魂落魄样子，叶舟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可以为了钱，为了自己电影梦向一个又一个投资商低头，说各式各样彩虹屁。
可叶舟永远不会允许自己卑微到尘埃里，永远不会。
所以，动心是不可能动心，这辈子都不可能动心。
重新打开水龙头，叶舟闭上眼睛，将整个脑袋埋进去，任由冷水冲打在皮肤上，顺着脸颊不断流下。
冷水让他身上温度迅速冷却，也让他被梦境搅合到一团乱脑子清醒了几分。
从洗手间出来，叶舟循着记忆在原身衣柜里翻了翻，如愿从里面翻出了两盒烟，一支打火机。
打开门，轻手轻脚上了最顶层露天小天台。
叶舟将身体重量压在栏杆上，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火机打出焰火照在他脸上，为他凭添几分暖意。
只是这暖意很快被升腾起烟雾掩去，细细烟雾氤氲了他脸，使他看上去有些朦胧。
叶舟并不喜欢抽烟，也没什么烟瘾。相反，他其实挺讨厌烟味。
除了非常烦躁时候，叶舟鲜少会抽烟，距离上次抽烟时间，恐怕要追溯到好多年前了。
香烟顶端焰火明明灭灭，待到整支燃尽，叶舟熄灭了烟蒂。
刚准备回去，却看到天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道人影，那人身体微微倾斜，整个人倚在门上，安静看着他。
叶舟一愣，在认出那人是谁后，下意识就想露出笑容，只是唇角刚牵起一点弧度，却被人打断了。
“不想笑就别笑了。”
江亭远直起身，从黑暗中向着叶舟走来，在他身边站定。
“我从未规定过，叶舟必须是什么样子。”
“做自己想做事，成为自己想成为人，就好。”
江亭远声音不大，在安静到只有风声天台，却分外清晰传入了叶舟耳朵。
叶舟喉结动了动，本想说自己没事，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将手里外套披在他身上，江亭远对他伸出手，道“天气冷，下去吧。”
他没问叶舟怎么了，也没斥责他大半夜不睡觉独自跑天台上吹风。
叶舟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将自己手放进江亭远手心时，忽然问道“江哥，我和程然，本质来说是一样，对吧”
江亭远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他手，将人带回了房间。
在江大佬眼神注视下，叶舟听话钻进被子里，乖巧对他道了句晚安。
灯被关掉了，黑暗里，叶舟抿了抿唇。
他想，刚才在天台上问那个问题，应该是不会得到答案了。
却不料，一阵脚步声后，叶舟忽然感觉自己额头被人落下了一个滚烫吻。
然后江亭远声音自耳畔响起。
“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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