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舒要赵舍得目的没达成, 赵舍也当真没被调职, 她便正大光明和方洲搞冷战。
冷战搞得有点过,连方太太和方老先生都感觉到了。
不过, 方太太这次旗帜鲜明地支持她。
“云舒,老大不对,我帮你。”
老人家这么说。
她不由得感谢,是真感谢。
不过她也知,这种帮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当方洲还不想离婚, 为了家庭的和平,为了方洲少麻烦,方太太有必要通过这样的表态来安抚她。
如果不是婆媳, 只是崔阿姨那般的朋友关系, 方太太是个很好的交往对象。她心直口快,也不算小气, 崔阿姨那边缺点什么她很快就能补过去,也会给人留面子。
奈何成了婆媳, 天然就有利益持方,很难水、融。
“我收拾孩子们的东西, 你收拾你们的就好。”方太太主动道,“不然也太累了点。”
方家过年,向来是约着亲戚朋友, 全挪着去南山会所。
会所里温泉、地暖、雪景和厨师一应俱全, 且不会有闲散人打扰, 最好不过。
此时距离过年没几天,该收拾的要收拾起来,该招呼着一起去的人也要招呼了。
只是方洲一如既往,还在忙着拜会重要的客人,无法立刻加入这样的家庭时间。
贺云舒很无所谓,她巴不得他忙,最好忙得连过年都不能回家。
行李收拾出来,好几个大箱子。
小熙和小琛兴奋得不行,绕着她转圈子。
她有点顾不过来,幸好方骏回家,把娃给引走了。
车到山上,积雪皑皑,冰霜如挂。
先到的亲朋已经摆开桌子,打牌的打牌,喝茶的喝茶,还有呼朋唤友去泡温泉的。小熙和小琛出去,孩子们马上呼啸着过来,将人卷着去玩具室疯闹了。贺家父母立刻陪着过去玩,一派见了外孙不要命的样子。
贺云舒没精神应酬,打了个招呼就借口回房收拾东西,自然忽略了方涵和方太太的挤眉弄眼,以及担忧。
她在房间里磨蹭了许久,将衣服和日用品一样样摆出来,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她出去看了一眼,是方洲开车来,几个同龄的亲朋拉他去打牌抽烟。她将头缩回去,裹了被子昏睡。
这个年,是做方家媳妇的第六个年,也是最后一个年,她却完全没有善始善终的想法。
两眼一闭,乱梦重生。
贺云舒被鬼魅压得挣扎不能,睁开眼,却见方洲半个身体压在自己身上。
她一把推开他,面色不善。
方洲一言不发地让开,她则翻身坐起。
他拉了拉有点皱的西服外套,“我上来换衣服。”
她指了指衣柜,全部衣物都挂好分类完成,要什么有什么。
方洲拉开衣柜选衣服,道,“妈让方骏请苏小鼎来。”
贺云舒不解,来就来呗。
“等会儿,一起下去打个招呼吧。”他开始脱衣服。
贺云舒没说话,拨了拨头发,只看着他。两个人都要离婚了,他还想着给弟弟做面子,给未来的弟媳妇捧场面,确实是好哥哥。
她不动,又倒回去继续睡。
被子里漆黑,没光线,但却能听得见声音。方洲动静不小,来来回回走动,最后停在床边。
静谧里有种被凝视的感觉,贺云舒全身汗毛一点点竖起来。
她不禁有些恼火起来,但还是憋着不动。
片刻后,他终于走了,门开了又合上。
贺云舒躺了一会儿,再睡不着。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搞得浑身酸痛,只好爬起来,阳台上透风。
外面天已经有点黑了,雾沉沉的不见光,院子里却灯火透亮。
院门被推开,方骏牵着苏小鼎走进来,后面跟了个面生的老者。三人都是很开心,特别是方骏,那种喜不自禁溢于言表的模样,隔老远都能喷射出来。
爱人的样子,被爱的样子,淋漓尽致地现在贺云舒面前。
她看得眼睛痛,忍不住又嫉妒起来。
可这样美好的存在又坚定地告诉她,爱情这玩意是存在的,只是她还没得到而已。
基于此,她有必要给苏小鼎一个欢迎。
贺云舒梳头,穿衣裳,慢悠悠下楼。
方洲站屋檐下抽烟,见她来,笑了一下。
她转身,从走廊的另一头过。
方洲来,拉了她手问,“你就打定主意不和我说话了”
当然,除非把赵舍弄过来。
又除非,离婚排上日程。
方洲见她不答,也显出些薄怒来,“云舒,你要什么就明明白白告诉我,我能给的全都给你。你什么都不说,只和我闹脾气,有什么用”
她想要的早就说了。
方骏果然带着苏小鼎来挨个介绍,对上方太太的时候,两边虽然都有点别扭,但也很快放开了。
贺云舒估摸着老太太是见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好不了,包办的婚姻走向末路,只好在小儿子那里开口子了。
这口子开得好,能让所有人都松口气。
打完招呼后,方骏带着苏小鼎去厨房忙活,很快就摆了晚饭出来。
小熙和小琛玩得满头大汗来找妈妈,贺家父母换了好几次汗巾子,忙着喂饭后弄回去洗澡。
她给打着下手,随意吃了几样简单得饭菜,便要拎娃回房。
方洲似乎想迎上来说话,她一扭头抱着娃走开。他脸色变了几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贺云舒微微叹气,就知道他爱面子,大庭广众下不做恩爱夫妻,伤他自尊心了。
然他所受的,何尝有她的百分之一
“不要乱蹦,妈妈快要抱不住你们了。”贺云舒一手搂着一个,“你们越长大,妈妈就越年老,力气也就越小。”
“我不要妈妈老。”小熙道。
“我也不要。”小琛抱着她颈项,“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妈妈。”
贺云舒被小嘴甜得荡漾了,一人给了一个大香吻。
方洲虽然被她激得写下了两个孩子给她的公证书,可那玩意的效力如何同方家争不争的关系太大。若是方老先生计较起来,只怕就连方洲也不太能搞得定。
只这样一想,她就忍不住更温柔。
然小孩子甜蜜的时候真甜蜜,闹起来真难弄,给他们洗澡和穿衣服是战斗,搞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弄完,丢床上去睡着了。
看着床上挨一起的两张小脸,看看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方洲还没回来,楼下的牌局未散,想是要鏖战了。
方洲没参与打牌,是旁观。
上牌局的是几个老友,旁边都有妻子守着打气。几对男女有说有笑,夫妻恩爱得很。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是其中一人。
贺云舒虽然不像别人那样喧闹,但也会立在他身后,偶尔帮忙添茶倒水,或者做一些清点筹码的工作。她微垂着头,认真的时候嘴会微微嘟起,就显得有些可爱。如果他出去透气,她就帮他替一局,速度也能跟得上。他回来,她就要让,他会按着她坐下去,看她打。她摸牌快,出牌也快,不管输赢,样子都很坚决。若是输得太多,她就自嘲,“我做了一副要赢牌的模样来。”
方洲偶尔指点一下,教她怎么扣牌,不让下家过得太好。
往事历历在目,越想太阳穴越痛,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再坐不住,去外面透气。
院子里逛荡一圈,不知怎么就去了厨房,方骏和苏小鼎在里面帮忙,苏小鼎的父亲一样样整理年菜配料,自己父母坐旁边看电视。
母亲松口请苏小鼎来,便是接纳了她,也承认了她主导的包办婚姻的不够成功。
大概,贺云舒的单方面冷战确实对父母形成一定的震撼效果,若没想错,等这年过完,父亲该找他谈话了。
从一开始,他就轻视了贺云舒,才导致今日的场面。
方洲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直到四面人散尽,彻底安静下来。
方骏和苏小鼎拉拉扯扯,舍不得分开,惹得苏家老父亲连着清了好几回嗓子。
再见的时候,几乎摆出了牛郎织女的模样来。
方洲看得发笑,年轻人的爱情
他有点笑不下去了,方骏说起来是弟弟,其实年龄和贺云舒差不多。
这么一想,心就有点抽抽。
他用力摇头,甩开多余的想法,走出去叫,“方骏”
方骏转头,有点兴奋地跑过来,“哥,干啥”
“看你那个丢脸的样子。”
方骏就傻乐,“我跟我女朋友好,有什么丢脸的”
“走吧,喝酒去。”寒夜冬雪,煮点水果热啤酒,全身手脚都是暖的。
贺云舒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给她也带上一点。
方骏浑身都是劲,当真不嫌累,跑去厨房煮啤酒。
顺带的,还弄了几个小菜。
酒菜上桌,啤酒冒着香甜的味道。
方洲给两人各盛了一杯,碰一下,一口干下去一大半。
方骏看他那样,哈哈一声,也跟着下去。
喝完,方骏问,“哥,你跟嫂子吵架了大家都看出来你们心情不好了”
方洲嗯一声,继续倒酒。
“吵什么了”
方洲一口气又下去半杯,这才道,“你嫂子说我出轨,要离婚,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信。”
方骏瞠目结舌,半晌才问,“真的啊”
他苦笑一声,“她病了。”
这个病了,方骏无法判断是陈述现状还是方洲的一个形容词。
方洲又道,“她病了,钻牛角尖,私下做了很多以前不会做的事。可我是个男人,不能和一个病人计较,也不能不管她,更不能随随便便离婚。”
他纠结再三,最终选择接受贺云舒的一切。
无论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她是带着爱和期待嫁给他。
没能体会她的真心,是他错,可若随了她的意放弃她,是错上加错。
他得带她看医生,先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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