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舒拿到离婚证, 当着方洲的面就笑出了声音。
她抱着庄勤,用力打着她的背, 甚至想要跳起来。
庄勤虽然也跟着开心,但到底是旁观者,还能顾及体面。
她见方洲不言语的模样,用力推着贺云舒,想让她收敛一点。
贺云舒当然知道自己的表现不够体面, 可她现在还怕什么
她什么也不怕了。
只是笑着笑着,声音小下去, 也带了点儿呜咽,忍不住要哭了。
多少年没哭过呢贺云舒能记得的最后一次, 是借着生小琛的痛, 在产床上肆无忌惮地哭了许久。
后来要带孩子, 要工作,要处理各种关系, 除了咬牙还是咬牙。
若是哭,自己都会看不起明明是自己选的生活, 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现在,她终于可以
可她仍不想被方洲看见流泪的样子,背对着他, 强拉着庄勤要走。
奈何庄勤还是不够机灵, 没跟上, 反而绊了她一下。
就这一下, 方洲伸手去扶她, 便见了她眼角落下来的水珠。
那珠子晶莹透亮,带着一点她身上的温度落在他手背上,却化成了火,直接将他的心燎着了。
他愣了很久,心不知怎么就塌了一个角,忍不住搂着她往外走。
一路沉默着,穿过走廊,越过一队队明显喜气洋洋的新人,又路过好些愁绪满身的旧人。
直到一个稍微僻静些的楼梯拐角,方洲站住了。
他伸出两手,成抱,环着贺云舒的腰,将她按在墙壁上。
然后,他含住了她的唇。
那些柔软的,温热的,带着她香气的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掉了他全部的沉迷。
贺云舒的右手亮在空气中,两眼含泪地瞪着他。
他哑着嗓子,“对不起。”
“我不管你离婚是为了什么,但于我而言,离婚就是离婚。从今往后,咱们除了孩子再无瓜葛。”她收了眼泪,“不要随便对别人动手动脚。”
贺云舒将离婚证宝贝一样放在包包的最底层,顺道开车送庄勤回公司。
庄勤倒是很不客气,“没想到他会让赵舍把另一半清单给你,还主动给你补了些数目,果然不小气。不过,他之前为什么那么抠”
简直是惊世谜题,怎么都想不明白。
贺云舒已经不想再琢磨这人了,便没答。
只是按照协议约定,拿到离婚证后,简东会陆续在一两个月之内分批将钱款到位;至于她唯一分割到的股份,是鼎食公司百分之六的份额。这一部分考虑到她职业限制,不好直接放名下,便约定好由两个儿子持有,但监管等等由贺云舒负责。
全部的程序,委托庄勤同简东交割处理。
庄勤道,“方总爽快起来,还真爽快。我以前办的有些案子,不管两口子有感情没感情,轮到分财产的时候吧,都要扯皮。即便扯完皮,分清楚了,后面到兑现的时候,也要搞幺蛾子,故意拖着不给。那种心态,虽然恶心,但也是真实人性了。”
贺云舒何尝不知道呢从小到大,她也见过不少邻居闹离婚,抓小三,泼油漆,堵锁眼,拖着钱故意不给,人死的时候跑去灵堂放鞭炮庆祝。她那时候还觉得大人实在太恶心,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龌龊的事情呢如果换了她,绝对不会这样。不爱了,大大方方说出来,和和气气分手,岂不好看
然而真正经历了一遍,才发现,最亲近的人爱起来的时候无与伦比,恨的时候更如核弹爆破一般。
包括她自己,为了离得顺利,也搞了不少的花样出来。
反而方洲,从始至终没有对她口出恶言。
贺云舒用力摇头,怎么要死要活地离了,反而想起他的好处
庄勤看她一眼,见她眼角还有些红,唇角也带着印子,安慰道,“今天还算是幸运,没遇上另外一个喜欢调解的经办人。那人喜欢说和,像你和方洲这样的,照例一次办不好。”
她问,“怎么调解”
庄勤就演起来,“问女方,男的挣钱吗挣。挣多少呢哦,一年好几百万呢,好男人。给家里钱吗给。给多少好几十万。不少了,养个家花不了那么多。打人吗不,那真是好男人了。上班忙点就忙点吧,不算什么,咱们女人自己把家照顾好就行。什么你说冷淡不管事他挣钱够多了,哪儿有精力管事呢你把他的时间折算成钱,多可观呢好好养着吧,你男人确实好男人。你说那个口红印还有个前女友赵立夏你有证据吗一个衬衫算什么证据你男人不都保证不是出轨了吗要不写保证书什么,用心不够妹子啊,不是阿姨不帮你,是结婚了这么多年,哪儿还能跟恋爱时候一样娇呢你是妈妈了,得学会坚强,要自立,要能杠事,还要为孩子考虑啊。真离了,孩子怎么办有后妈了怎么办”
贺云舒晓得她在逗自己开心,很配合地笑了一下。
“问男方。老婆做家务吗不做,但有几个阿姨。转头就对女方说,你看你老公多疼你,给你请阿姨。又问男方,老婆爱闹脾气吗以前挺好的,就最近烦躁了点。嗨,躁就躁吧,你大老爷们的,多包容包容。问孩子管得好吗还不错,不过有保姆,也有家庭教师。转头又对女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真是掉福窝里了”
贺云舒彻底笑了,“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呢”
庄勤也跟着笑,两人笑完了,却觉得没意思起来。
只是庄勤却问,“你说这少爷,脑子里灌的都是什么水呢哪儿有人用离婚来挽回老婆的你这三个月怎么办难道就真被他捆住了”
贺云舒笑一下,怎么可能。
庄勤见她什么都没说,可不说才可怕,内心深处居然隐约有些同情起方洲来。
因办妥了最大的一桩心结,贺云舒叫父亲不用做晚饭,她叫外卖。
父亲奇怪,“好好的,吃什么外卖”
她就在电话里笑,“是好事,等着吧。”
挂了电话,就开外卖软件,定了红白两味的小锅底料,选了三口人爱吃的肥牛等等菜品。
贺云舒到家的时候,外卖已经到了,摆了满满一桌子。
母亲在收拾碗筷,父亲站酒柜边选酒,她问,“开火了没”
“等你回来呢。”父亲拿了一瓶红酒,“什么好事呢”
她嘿嘿一笑,将包挂起来,凑锅子前面嗅了一下,道,“我跟方洲的事,办好了。”
母亲一听,拿着碗出来,“这么快就办好了他爸妈什么都没说能这么顺利”
“我说了问题不大的啊。”她道,“庄勤很能干的。”
方洲也算是放了一马,勉强挽回一点人品分。
贺云舒开小火锅的火,等着锅底开了下料。她一边给自己弄蘸料,一边道,“孩子们的监护权给他,他婚后这几年的收入存余分我一半。我没要房子什么的,怪麻烦,都折成现金了。今天给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头期,剩下的一两个月内就能到。对了,只保留了鼎食那几个点的股份”
母亲和父亲面面相觑,坐饭桌前不吭声。他们不关心到底能分多少钱,只觉得这事不像真实发生的。
动作也太快了些,明明过年的时候还和乐融融地一起过年,怎么没多久就彻底没关系了
那两个可爱的小孙孙,以后还能不能见了
“就真离了”母亲一点也没真实感。
贺云舒见他们依然不相信的样子,放下筷子去拿包,掏出协议和证给他们看。
他们接了,翻来覆去,确实是真家伙。
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贺云舒待要再给他们宽心,结果手机响起来。
是方太太的。
她想了想,接通,里面冲出来的却是两颗挨在一起圆圆的小头。
“妈妈”小熙叫得大声。
“妈”小琛叫得亲热。
贺云舒应了一声,找出手机支架架在桌子上,将丰盛的晚餐给他们看,“叫外公外婆,再看看妈妈晚上吃什么”
听话的小家伙,果然又去叫长辈。
父母亲还没太醒神,应的时候慢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哄小人儿开心。
贺云舒趁着他们童言童语的机会,往锅里加肉菜,然后亮给手机里的他们看。
小熙就说,“妈妈,爸爸刚才说等我和弟弟回家后,就要搬家了。妈妈,是不是啊”
“对呀。”贺云舒没想到方洲居然通知孩子们了,也太迫不及待了点。她道,“也别着急啊,妈妈还得空出时间来收拾东西的啊。”
方太太的人没入画面,声音却进来了。她说得心平气和,但还是听得出来有点憋气,“云舒,刚方洲都交待了。孩子们日常的东西,让幺姨在收拾了,明天会直接送老房子那儿去,不用你来麻烦。”
贺云舒顿了一下,轻声道,“谢谢妈。”
“现在能听你叫一声妈,我也挺开心的。”方太太叹息一声,“总之,你们在外面好好过,对孩子好就行。”
母亲听见了,疑惑着问,“搬家搬去哪儿呢”
方太太解释道,“老大在城里有两个靠一起的老房子。云舒住那个小的,老大和两娃住大的。这段时间过渡,等孩子们慢慢习惯了,要好一些。”
父亲点头,“安排得不错。”
那边方老先生也来了,“这个事,本来不应太着急。可老大亲自来找,跟我保证了会处理好,不会影响到孩子和两家的感情。他们都三十多岁了,在外面也说话算话,也该学着自己处理家里的事,就没阻拦。亲家,你们不会怪罪吧”
“没有的事。”父亲和母亲同时答,“就是觉得有点突然,主要担心的还是小熙和小琛。”
“对。”方太太道,“大人怎么样都好说,孩子重要”
小熙和小琛听不懂,只觉得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说太多,耽误了他们跟妈妈说话。
两人一起吼叫起来,叫他们让开,然后脸挤到手机屏幕上笑成了苹果。
他们亲热道,“妈妈,明天搬家好不好啊我们明天给你带花花回家的。”
贺云舒点着他们的小鼻子,笑道,“好的,明天就搬。不过,我要等到晚上”
这边答应了,那边电话也收线了。
小熙和小琛不满地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扭头冲方洲问,“爸爸,明天真的可以”
方洲点头,“可以。”
方太太略有点鄙夷,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哄着娃去吃饭。
方老先生也看一眼自家大儿子,摇摇头,走了。
两老其实都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从来放心的老大,突然轴在心里他来回折腾奔波一两天,结婚证换离婚证,折出去自己一半的身家不说,还搞丢了老婆。这会儿又折腾着带两个儿子出去单住,拘束着贺云舒一起,搞什么过渡期。
这个账,他到底算明白没有
方洲当然算明白了,一清二楚。
婚姻这个东西,讲究实和名。二者具备的时候,当然不错。万一不能两全,那最好有实。
离婚证不过是几页纸,只要贺云舒和他还生活在一起,她就是他实质上的太太。
因此,给她再多的钱,再多的纵容,都是烂在一个锅里的肉,没什么好计较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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