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昆纬细想,他妈便来敲门,叫林云做饭。
其实,昆家的饭很好做,煮一锅稀饭,地里摘碗青菜,加点盐炒下,就可以。
不过,喝水有点麻烦。
农村还没有自来水,喝的水要去门口不远处,挑井水。
这些活,在林云没嫁人前,都做习惯了,很快就上手。
吃过早饭,江应梅和昆云玲去上工。
为此,昆云玲还抱怨一声,为啥林云不用上工,但被江应梅敲下脑袋,低头闷气走了。
家里只剩下林云和四个小姑娘。
四姐妹由春兰带着去玩,林云给昆纬换营养液和按摩。
昆纬昏迷不醒,连流食都吃不了,只能靠县城买的营养液吊着气,每天两瓶,一瓶就要两毛钱,这也是家里最大的一笔支出。
给昆纬擦完身子后,林云出来倒脏水,发现春兰抱着冬兰,坐在院门口,呆呆地望向远方。
林云一开始以为她是想江应梅了,便没多想,直到中午有两个小孩背着布袋书包从院门口路过,林云看到春兰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两小孩,她才想到春兰已经8岁,是应该上学读书的年纪。
一般人家的小孩7岁就会送学校,可春兰都8岁了,却只能在家带妹妹。
不用多想林云都知道,是因为家中突然变故,没钱供春兰上学。
林云知道,再过几年就会恢复高考,她们家现在没本钱做生意,读书才是出路。
可肚子都吃不饱,从哪里来学费呢?
眼下的林云,虽然有满肚子学问,明面上却是一个小学没毕业的半文盲,没资格去做老师。
山林也还是公有化,打猎违法。想搞种植业,土地却没私有化。
要知道,如果没钱供四个女儿上学,她们成不了大佬,林云就做不了大佬的妈。
苍天哪,她想做个好妈妈怎么就这么难?
就在林云犯愁时,秋兰和夏兰突然抬着一只山鸡回来。
夏兰抓鸡脚,秋兰抓鸡头。
鸡头还在流血,秋兰却一点也不怕。
林云四周快速扫了一眼,见没人后才问:“这只山鸡,你们从哪弄来的啊?”
夏兰抢先说:“是秋兰打的,我们比扔石头,秋兰砸死的。”
——这也太好运了吧!
林云在心中感概。
事实上,这头山鸡是秋兰在后山陷阱里抓的,昆纬昏迷后,家里伙食一天不如一天,一周前她便试着去后山刨陷阱,每天早上她都会去后山看一下,没曾想今天还真的听到鸡叫。秋兰想到如果直接带回山鸡太假,便先拿石头砸死山鸡,又骗夏兰去扔石头玩。
夏兰心思简单好骗,也不懂摸摸山鸡身上是冷是热,一心只想着今晚能吃肉,贼开心。
林云知道山鸡如果被别人看到,是要充公的,伸手想去接,夏兰却警惕护在身后。
“你不给我,待会被别人看到,今晚就没肉吃了哦。”林云吓唬说。
听到没肉吃,夏兰瞬间交出鸡爪。
秋兰在心里鄙夷一声。
——吃货!
也乖乖松开鸡头。
林云做饭手艺不错,上辈子读研究生时是自己住,学校食堂又难吃,便常自己做饭。
“嘘。”林云竖起手指放在唇上,提醒说:“妈去厨房炖鸡肉,你们待会洗了手,就帮妈在院门口守着,别让别人知道哈。”
尽管夏兰很不想听林云的话,因为她怕林云会偷吃肉,但秋兰明白只有林云能处理山鸡,拽着夏兰胳膊洗手去了。
山鸡不大,林云拎了拎,大概两斤都没有。
她很快就拔光鸡毛,洗干净内脏,发现家里没酒也没姜后,去后山转了一圈,找到一些紫苏和野姜,和山鸡肉一起炖了。
做完这些,她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江应梅皱眉进来,身后的昆云玲垂头丧气,两人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
“妈,你们这是怎么了?”林云本想说今天有鸡肉吃,但看到江应梅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便先询问发生什么事。
江应梅叹了一口气,解下斗笠,说:“村里往后要包产到户了。”
“这是好事啊。”林云忍不住说。
昆云玲斜了林云一眼,“你懂什么,妈手衰,不仅抽到一块石头山,四亩地里又有三亩是旱田,都是不产粮食的破地,好个屁啊。”
林云看向江应梅,发现她没反驳,这事便是真的了。
家里7口人要吃饭,昆纬还要靠营养液续命,就算抽到好地也只能勉强不被饿死,却又时运不佳,抽到两块最坏的地。
江应梅当着家,自然忧心忡忡。
林云感觉江应梅仿佛突然没了生气,跟泄气的皮球一样。
她安慰说:“妈,明天我陪你去地里转下,就算种不了稻谷,也可以种烟叶、玉米等,老天爷总不会绝了咱们路的。”
江应梅无力地嗯了一声,她现在除了担忧未来,还有自责自己为啥运气那么不好。
她去了昆纬屋里。
林云见此,知道再坚强的女人也有柔弱的一面,没去打扰江应梅,回厨房看鸡肉煮得怎么样。
她刚打开锅盖,一阵肉香扑鼻而来,诱人生津。
昆云玲闻香而来,看到锅里的鸡肉,瞬间流了口水,又戒备起来,质问林云:“你是不是偷妈的钱了?”
“没有哦小姑。”秋兰站在门槛上小声说,心里再次感慨她这个小姑是真的蠢,还不会说话,“山鸡是我和夏兰扔石头砸到的。”
昆云玲皱眉,不信的模样,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噜声音。
不仅昆云玲肚子饿了,几个小姑娘也饿了,就连春兰都站在厨房门口,咽口水。
大家都在看锅里的山鸡肉。
林云想着也到了饭点,便让嘴贪吃的夏兰去叫江应梅吃饭。
夏兰没心机,不懂这会江应梅心情不好,听到叫吃饭,屁巅屁巅跑去叫江应梅。
秋兰看着笑眯眯的后妈,再次感慨,她要护好这个家太难了!
吃晚饭时,江应梅喝了口鸡汤,就不吃了,愁的。
林云没多吃,只吃了一块鸡肉。
一家人吃完山鸡肉后,把骨头埋了。
夏兰舔着嘴唇感慨,“要是以后能天天吃肉就好了,秋兰,我们明天还去扔石头玩,好吗?”
秋兰看了夏兰一眼,在心里说山鸡不是你想砸就能砸到的,她打了个哈欠,没理夏兰,要去睡觉。
等林云洗好碗,正要回房间时,有人上门了。
是一对夫妻,看出三十出头,男人很瘦,女人则丰腴些。
昆云玲先认出对方,问到:“大成哥,你们怎么来了?”
李大成停在院里,看了眼他媳妇,嘴唇动下,却没说话。
张芬倒是很快换上笑脸,上前挽住昆云玲问,“云玲,你妈呢?”
“我妈去休息了,你有事啊,我去喊她。”昆云玲去敲门,大声说,“妈,张芬姐找你。”
这时,林云看到李大成抖了下,觉得奇怪。
江应梅从屋里出来,看到张芬夫妻,直接问,“啥事?”
张芬走上前,笑吟吟,“婶子,是好事,咱进屋说。”
说着,张芬想进屋。
江应梅却没让,“既然是好事,那在这说就行。”
张芬是李大成的继妻,村里人都知道张芬对李大成前一个老婆留下的孩子特坏,为此江应梅一直看张芬不顺眼,这会见夫妻两人又贼眉鼠眼,便没让她们进屋。
张芬回头看了李大成一眼,见李大成低头啥也不说,心里骂了句没用的废物,转头往江应梅身上靠,小声说,“是这样的婶子,今天咱们村不是抽签分地吗,你们家眼下日子艰难,还偏偏运气不好。我们就想,和你换下山头。”
在抽签时,也有不少人换地的,但都是两块地肥沃差不多,两家人换地只是图离家近一点。
但江应梅记得,张芬家的山还不错,一半灌木一半竹林,肯定是比她家的要好。
昆云玲也知道张芬的山比自家好,听到她愿意和自家换,忙开心出来说,“张芬姐,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张芬见昆云玲有意向换地,心下欢喜,看向江应梅问,“婶子,你觉得呢?”
江应梅不是昆云玲,脑袋只长了一根筋。
她在想张芬和她换地,对张芬来说有什么好处,想来想去,却没有想到一点好处。
林云也觉得奇怪,这对夫妻等天黑了才来换地,特别是李大成一副心虚的模样,看着就不像是好事。
林云走到江应梅身边,提醒说:“妈,要不咱明天去看看两个山头,再说?”
张芬听有人打岔,搅和她的好事,不乐意说:“你就是昆家的新媳妇吧,我和你婆母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村里人都知道林云是江应梅买来的,因此,张芬才对林云存了一分轻蔑。
江应梅瞪了张芬一眼,不客气说:“我媳妇也在和我说话,你插什么嘴。换地的事等明天我看了再说,云玲,送客!”
张芬急了,她已经答应人家,连订金都收了,如果事情没办成,她哪里来的钱赔别人。
张芬挤上前,“婶子,你好好想想,你家真的不亏。如果你有不满意的,我还可以给你5块钱!”
这是张芬最大的退让了。
可她不了解的是,江应梅并不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她越是让利给江应梅,反而让江应梅不敢轻易答应她。
昆云玲送走张芬夫妻后,回来和江应梅抱怨,“妈你干嘛拒绝啊,张芬姐家的山比咱们家好了不知多少倍,她还愿意给咱们5块钱,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那你就不怕馅饼砸死你?”江应梅对着昆云玲的脸呸了一口,“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货,你不想想,这年头谁家都不好过,她张芬愿意白给咱们家那么大好处?”
昆云玲不解,“那她是为了啥啊?”
这个江应梅还不知道,所以她才和张芬说明天去山上看看再说。
她现在是不指望昆云玲明天能帮上忙,看院子没有人,问:“你嫂子呢?”
“她就在这啊。”昆云玲回头看了眼,却没看到林云,猜道,“她应该回屋睡觉了吧。”
江应梅让昆云玲也去睡觉,自己上昆纬屋去敲门,却没看到林云。
她发现院门半开,缓缓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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