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佘尊长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少年的反应。
尽管少年穿着兽皮衣，但他身上毫无九野部落青之族的野性，他的仪态、眼神以及气质，无不显露出他曾经受过正统良好的教育，而最引人注意的，却是他身上独有的凡人气息。
仙界出生的仙胎和凡界的仙胎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常年在户籍管理所工作，佘尊长接触过无数人，其中不乏被带入仙界的凡人，只需看一眼，即能清晰地辨认出对方的来历。
当少年和三个小孩站在办公桌前，佘尊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投机取巧的人，他见过不少，如果少年敢开口糊弄，他立即丢他去躺大街。
可惜，少年没有马上否认，反而沉默了下来，似乎选择坦白从宽。
佘尊长略表遗憾。
顾青捕捉到男人脸上一闪而逝的遗憾，心情复杂。此时此刻，真正遗憾的应该是他这个被揭穿身份的凡人吧？如果仙界的身份证办理不下来，他要怎么参加试仙大会？难道他要跳过试仙大会，直接跑去太初仙宗毛遂自荐？
完全不现实！
太初仙宗距离这里千里迢迢，凭他炼气期七层的修为，一出柳定镇，就可能死于非命。
仙界的发展看似雷同凡界，进入了法治时代，但一个自古以来就弱肉强食的世界，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生存法则？
一切和平的表象之下，都隐藏着无尽的斗争和阴谋诡计。
修仙，本就是一条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艰险道路！
也许是安静太久了，佘尊长难得慈悲地问：“不为自己辩解一下吗？”
少年仿佛泄气了般，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微微低头，有些委屈地开口：“您说得不错，我不是仙界的仙胎。”
顾青颤了颤密而长的睫毛，漂亮的瑞凤眼湿漉漉的，似乎随时会滴出水来。
“呵……”佘尊长指了指办公桌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慢慢解释，只要能说服我，身份证不是问题。”
顾青眼睛一亮：“真……真的吗？”
“嗯？”佘尊长眉头一皱，顾青动作迅速地拖过一张椅子，像三好学生般，端正地坐下。
“我来自凡界。”顾青没有一丝隐瞒地自我介绍，“我出生于凡界的华国，今年十七岁，目前在平瑞市的圣德学院读高中，十天之前，意外来了仙界。”
“继续。”佘尊长抽出嘴里未点燃的香烟，拿在手上把玩。
顾青拨了拨垂在额前的柔软发丝，烦恼地道：“我们凡人从小就被教育崇尚科学，反对封建迷信，所以神仙什么的对我们而言，是不可能存在的。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直到偶然间遇到了一位在凡界伪装成上班族的仙修。”
“哦？仙修？”佘尊长感兴趣了。
“是的，他说他叫江哲城。”顾青抬头期盼地询问，“您认识他吗？”
“江哲城？”佘尊长把烟放到桌子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全息屏幕上立即弹出上千个发音“江哲城”的名字。
有本事穿越界壁的仙修，境界一定在真仙以上，经过两次筛选，屏幕上只剩下二十多个人名了。佘尊长按下某个键，那二十来个名字，眨眼间变成了虚拟影像，一排半身人出现在顾青面前。
“仔细看，认识哪个？”佘尊长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问。
顾青一边感叹仙界的科技，一边仰着头寻找在图书馆里遇到的那位大叔。
“——这位。”他指着第三排的第四个人。
佘尊长去掉其它影像，放大顾青选中的人，同时影像旁边弹出一排字，正是江哲城的户籍信息。
“江哲城，太初仙宗第一千零八代内门弟子，真仙境界。”
顾青看到太初仙宗四个字，心中诧异。
他竟然是太初仙宗的内门弟子？
这真是太巧了！
如果在穿越界壁的时候没有失散，他就不用麻烦师尊，直接让江哲城送他回凡界了。
抱着一丝期望，顾青问道：“不知佘尊长能否查到江先生现在的去处？”
“你唤他江先生？”佘尊长重新拿起烟，咬在嘴角。
顾青道：“江先生带我引气入体，和我有师徒之情，只是我们凡界不兴这一套，他就让我唤他先生。”
佘尊长道：“那他就是你的引路人了。不过很遗憾，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无法帮你的忙。”
眼前这个自称小员工的男人，实在太过谦虚了。哪里的小员工能独立拥有一间装修华丽的大办公室？更不用说“尊长”二字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敬称！
顾青虽然失望，却能理解。
见少年一脸失落，佘尊长道：“既然问清楚了来历，我可以破例为你办身份证。”
“多谢佘尊长。”顾青起身，恭敬地弯腰行礼，当他抬起头时，一双漂亮的眼睛充满了热切。
佘尊长被他看得大皱眉头：“怎么？”
顾青厚着脸皮问：“其实我不是很想办身份证。”
“哦？”
“如果可以，能不能麻烦佘尊长送我回凡界。”
佘尊长古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想回凡界？为什么？来了仙界可以修仙，凡人求都求不来。”
顾青认真地回答，“我的父母都在凡界，我想回去陪着他们。”
“这事你得考虑清楚。”佘尊长语重心长地劝道，“修仙不仅能长生不老还可获得普通人梦寐以求的强大力量，你资质不错，有机会修成正果，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首先，我是一个凡人。”顾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舍不得父母给予我的爱，留恋宝贵的亲情，不愿早早地离开他们。如果一定要走上修仙的道路，我希望在父母百年之后，再来仙界。这次如果不是遭到魔修的暗算，江先生也不会在仓促之中打通界壁。”
“江哲城和魔修在凡界斗法了？”佘尊长诧异。
“是。”顾青把图书馆里发生的事，修改了一些细节叙述了一遍。
听完顾青的话，佘尊长沉吟，“原来如此，你不是自愿来仙界，属于非法移民。”
顾青炯炯有神地望着佘尊长，“所以，还请佘尊长帮个小忙，送我回凡界。”
都是真仙，打通界壁来返仙凡两界，应该轻而易举，这也省了他去参加试仙大会了。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惨忍。佘尊长琢磨了几秒钟后，摇头道：“仙界有规定，通过合法手续来仙界的凡人，只有取得引路人的同意后，才能送回凡界。”
非法移民的话，问题有点麻烦。
佘尊长眼神深沉。
饶是顾青再淡定，听了佘尊长的话，也不禁苦恼。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想回凡界，要么找到江哲城，要么找师尊。然而，无论哪个，都困难重重。
见少年垂头丧气，佘尊长勾起嘴角：“既来之则安之，你先办了身份证，再参加试仙大会，有了实力才有动力，不是么？”
顾青缓缓地点头：“谢谢佘尊长。”
佘尊长的手指按在虚拟键盘，给顾青创建身份资料信息。
“先别急着谢。”他扬眉，“给你办身份证可是有前提条件的。”
“条件？”顾青一愣。
“我家那三个小孩傻里傻气的，容易上当受骗，这次遇到你算他们运气好，要是换个人把他们卖了估计还傻乐着数钱。既然你照顾了一路，那就好人做到底，带他们一起考恒古修仙学园，争取早日进仙宗。”佘尊长说着在顾青的祖籍一栏填上九野部落。
填完后，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条链子，丢给顾青，顾青急忙接住，一脸困惑。
佘尊长趁机手指一弹，一团绿色的光不偏不移地窜进顾青的眉心，顾青惊慌失措地捂住，眉间的烫热令他眩晕。
“这条链子能掩盖你凡人的气息，把手放下站好，要全身扫描了。”佘尊长调整虚拟摄像头。
顾青闻言，忽略额间的异样，听话地把链子挂到脖子上，一丝不苟地面对摄像头。他穿着一身兽皮衣，戴着灵兽牙齿的项链，竟毫无违和感。
扫描完毕，虚拟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他的影像，顾青看到影像中的自己额间多了三片精致的小叶子，吃惊地问：“佘尊长，这是……什么？”
“青之族的印记。”佘尊长把制作完成的身份证晶卡递给他，“算是我送你的小赠品。”
“青之族的印记……”顾青喃喃地抚摸着额头。
“九野部落的孩子，只有获得青之族的印记，才有资格参加试仙大会。我既然给你办了身份证，自然不能露出马脚。等你达到入仙境界后，便有能力自己抹掉。”佘尊长的手指在储物戒里又摸了摸，拿出一个可爱的小布袋和一堆亮晶晶的灵石，他皱着眉头细数了二十来颗下品灵石，不甘不愿地塞进小布袋，丢给顾青。“这是生活费，由你保管，足够你们考完试进入修仙学园。”
顾青无语地捧着小布袋，盯着桌上那一大坨。
佘尊长手掌一抹，瞬间把灵石收回储物戒，板着脸严肃地道：“财不露白，安全为上。”
多么正当的理由，完美地掩饰了他的吝啬。
“多谢佘尊长。”顾青默默地收起小袋子。至少……他还慷慨的给了个空间有一立方米的储物袋，不是吗？
“行了，你可以走了。”佘尊长挥手，开始赶客。
顾青再次行礼，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道：“佘尊长，晚辈还有一事想咨询一下。”
正给自己的烟点上火的佘尊长：“什么事？”
顾青问：“我一定要考进恒古修仙学园吗？不能直接去仙宗？”
佘尊长呵呵一笑：“当然可以，过了试仙大会的测试，你可以任意挑选小仙宗，但江哲城是太初仙宗的内门弟子，你要找到他，就必须考进修仙学院。”
顾青不解：“为什么？”
佘尊长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吸了口烟：“太初仙宗属于仙界的十二大仙宗，只有从恒古修仙学园毕业的仙种，才有资格被录取。”
顾青错愕。
敢情他来了仙界还得参加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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