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季浩灼灼的目光里,阮明池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但他不写作业也不起身,他不起身,季浩也不动,两人就这么硬生生地耗了半个小时。
“五点半了,再晚一点,食堂没饭了。”季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扯过了阮明池的作业本,合拢。
笑,“走吧,吃完饭我陪你写。”
阮明池瞪他。
“走吧走吧。”季浩不太擅长和人交往,但对待“琴弦”,宛若物体,他愿意对它投注更多耐心。
“走啊。”走出去的季浩回头看他,见阮明池磨磨蹭蹭的还是不动,他干脆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阮明池的眼睛睁大,看看季浩,又看看自己的手,手腕一转,挣脱了出来。
“你不饿?”季浩明知故问。
“……”
“你都起来了,坐回去多尴尬,走吧走吧,和我置气也别气坏了身子。”
“……”
“像个小孩儿。”
听着季浩话里的笑意,阮明池简直出离的愤怒。
这人,毛病啊!
前一秒好,下一秒坏,前一刻漠视,下一刻黏糊,怎么……怎么这么理所当然的我行我素!
不过季浩说的没错,都站起来了坐回去就真的尴尬了,小孩才做这种耍赖的事。
这样想着,阮明池转身收拾桌面,慢吞吞的整理,再直起身,季浩还在身边等着他。阮明池抿紧嘴角,擦着季浩的肩膀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食堂,红色小楼掩映在绿色的枝叶中,飘来浓郁的饭香。
这会儿餐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大盆里剩下的的饭菜连底都遮不住,阮明池过去的时候,正在吃饭的阿姨让他自己动手,阮明池为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饭菜,挑了个角落坐下,闷头吃饭。
季浩也端着餐盘坐在他对面,单手搁在桌子上,侧身看他,问:“你喜欢吃吗?”
“……”
“油大了一点,但味道重,很下饭。”
“……”
“听说你家是D市的,回家要走高速路吧?几个小时?”
“……”
阮明池咽下嘴里的饭,眉心一点点蹙眉,终于开口说话:“你究竟要干什么?”
“逗你玩。”季浩说。
阮明池的眼神一冷。
季浩失笑:“这你都相信?”
“……”
问题被季浩插科打诨地糊弄了过去,转口又说:“过两天的选拔赛,你准备报名吗?”
“……”
“我打算报名,前两年都没有参加过,这次搞个名额去A市玩玩。”
“……”
“到时候一起去?”
阮明池把筷子一放,端起盘子起身离开,饭没吃完,被季浩烦的。
季浩看着阮明池有些狼狈的背影,忍不住地笑,也端着盘子跟了上去。
……
回到宿舍里,殷学林又窝回到了床上,这次没有打招呼,想必之前季浩突然出手让这小子心里有了阴影,对季浩生出了些许隔阂。
人和人之间相处,就是这么一回事,好的时候,蜜里调油,不好的时候,只需要一根针就能扎的鲜血横流。
舍友的关系没有恋人间的张力那么大,但也因为缺少粘性,更容易生疏。
季浩对别人没耐心,他的任务目标只有“琴弦”,殷学林对他是不是有意见无所谓,只要别再欺负“琴弦”就好。
所以殷学林没说话,季浩也没开口,他们三个人各做各的事,屋里很安静。
七点过一点,突然就刮起了大风,还没等人回过神,豆大的雨点也紧随其后地降临。
本以为要半夜下的雨,傍晚就下上了。
殷学林一声惨叫,从床上跳下来:“衣服!”
边跑边对季浩说:“我去收衣服,把你的一起收了。”
季浩提醒:“还有阮明池的床单。”
跑到门口的殷学林顿了一下,风呼啸而过,吹得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敲在玻璃上,催命似的,他也只能慌乱地冲了出去。
这个时候,阮明池也从床上跳下去,穿上鞋就往外跑。
阮明池动了,季浩肯定得动,他跟上去问:“干吗去?”
阮明池没回答他,但也不难猜,他这是不愿意承别人的情,只想一心一意的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季浩就偏不如他的意。
琴弦七根,我就不信你一根弦能独奏!
“对了,你洗了床单,好像还刷了鞋,晾操场了?你喊一声殷学林就帮你拿回来了,慢点儿!”
阮明池冲下楼,一头撞进了风雨中,他跑的已经足够快了,但季浩就跟在他身边,说话的气息均匀,声音气息的好像就在耳边。他诧异地回头看了季浩一眼。
季浩笑。
“下雨地滑,你扭了脚,这次青训队就别想参加了。”
阮明池回神,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地就慢了下来。
两人几乎一起穿过花坛,来到了晾晒衣服的操场。
这几天都在下雨,今天难得出太阳,又是休息日,操场上挂了不少衣物,所以这个时候正是一片兵荒马乱,到处都是人。
隔着花坛的宿舍楼上还有一群人负责指挥,在放声大喊:“帮我收一下衣服,那套红色的是我的。”
“帮我收下床单!”
“那边,那边儿,床单吹地上!”
风大雨大,横飞的雨点落在身上隐隐作痛,几乎睁不开眼睛。
阮明池绕过两个人,朝着自己晾床单的地方看,铁丝上空空如也,他一愣,下一秒就看见手里拎着鞋的殷学林逆风而来,他怀里抱着的正是自己今天上午洗的床单。
阮明池急忙迎上去接过了自己的球鞋,落后一步的季浩听见了被风卷走的声音,“谢谢。”
“不用。”殷学林摆手,抱紧床单走到了季浩的面前,看了他一眼,低头又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再看阮明池,总是抿紧的嘴角,似乎松软了一些,眼神里也透着一点淡淡的暖意。
季浩的成就感简直爆棚。
书中说。
无华琴是上古神器,有形有神,被阮上仙放于识海滋养了六百多年,早已于阮上仙融为一体,季浩打碎的是无华琴寄魂的外壳,确实再难修复,但一起碎掉的神却回到阮上仙的识海,若是能够让他感受到“幸福”,便是滋养。
再塑无华并不是不可能。
无华成形,阮上仙也就活过来了。
季浩看着阮明池脸上那乍现的幸福笑意时,简直心花怒放,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送到他面前。也终于明白各个升级流书里的主角获得武器后,用无数奇珍异宝升级武器的那种满足感。
养成的感觉真好。
最后一个回到宿舍的季浩拨了拨头发,慢慢地想,先是友情,然后是亲情,最后是爱情,他总会帮“琴弦”找到滋养的天材地宝。
不过等着他正式进屋,才发现这个过程其实还挺长,任重而道远。
先一步回屋的阮明池和殷学林各忙各,谁也不说话,前一刻在风雨中gong患难的画面简直如同季浩的幻想,宿舍里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沉。
嗯……
算了,才第一天,慢慢来吧。
……
第二天早上被口哨吹醒,出早操的时候,季浩翻了个身,以为自己还在家里大床鼾睡,楼下的大爷大妈正用高音喇叭载歌载舞迎接新的一天。
“浩儿?起床了!”殷学林摇着他的床。
季浩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对了,自己不再是前世那个每天埋首案前,写写算算停不下来的研究员,也不是突然醒来莫名其妙的天魔身份,而是在这个幻境小世界里,努力修补“琴弦”的季浩。
我们可怜的琴弦起床了吗?
季浩撩开蚊帐,仰头往上看。
隔壁床上人去楼空,但被巾叠得整整齐齐摆在枕头上面,洗的发白的蓝白格子的床单虽然看起很旧,却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的节俭爱惜。
可惜哪怕阮明池极力遮掩,其他人还在背后看出了他的“穷酸”。
一个人的家庭环境如何,不需言语,只看穿着用品就能清清楚楚。
季浩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洗漱出来的阮明池正好打开衣柜,看似挤得满满的衣柜却是冬夏装混着挂,而且一眼扫去,不是校服就是队服。在他翻找衣服的时候,季浩甚至看见了某某县小学学校字样的校服。
低头再看他摆放在床脚的运动鞋,白色的,队里发的,已经穿的发黄,边角处的皮子起皱裂开。
现在的孩子其实很现实,身边的人穷点儿,问题不大,但要是嘴不够甜,不懂低头服软,再加上没有家长撑腰,尤其还总是被教练当成“磨刀石”来磨砺其他队员,敌意总归是无法避免。
阮明池沉默地换上洗成灰色有了毛球的黑色运动裤,再穿上那双泛黄的鞋,一言不发地推门走了。
季浩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看见殷学林才收回来的斜眼,视线对上,殷学林抱怨:“就他这样,就算我想好好相处,也找不到机会啊。他这人,根本不给别人靠近的机会。你没看他刚刚那眼神,藐视天下啊。”
季浩起床的动作顿了一下。想说这就对了,“不思量”的阮上仙就是这么看人的,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冷眉冷眼地用气势碾压你。
你等他长大的,他用眼神蔑视你,你还得感激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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