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无边, 繁星漫天。
位于玉京南郊的钦天监所属灵台,四名身穿不入流官服的五官灵台郎正各站灵台一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头上夜空。
东角的灵台郎年纪最小,此时已十分困倦,他强忍下一个哈欠,正想偷偷瞄一眼刻漏,一束极为耀眼的红光从夜幕中划过。
“那是”一声惊呼从南角传出, 所有灵台郎都注意到极不正常的一幕。
“快记录下来寅时四刻客星出天廷,入北斗”
主官话音未落, 万千天火齐坠, 夜空亮如白昼。
年纪最小的灵台郎从未见过此般架势, 吓得跌坐在地, 呆呆看着声势浩大的星变。
异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消失了,主官匆促叮嘱灵台郎继续值守后,下了灵台, 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钦天监大门。
钦天监监正正在榻上打瞌睡,听了他的汇报,神色凝重。
“你可看清了”
“确是看清了。”主官俯身, 谨慎道“客星出天廷后, 径直入了紫微垣, 消失于北斗。”
“五星错行, 天火坠落, 这是大凶之兆啊”监正喃喃道。
主官垂首不敢多言, 半晌后, 监正说道“这件事,明日我会禀报诸位阁老,你下去吧。”
“喏。”
主官拱手倒退,步出房间。
他本想回到灵台,走了几步,改变主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房间。如此异常的天象,或许古籍上曾有过记载。
房间里史书占书众多,主官快速浏览过一本又一本珍贵的手写古籍,历朝历代的天官书中,客星和天火的记录都有,但从未有过二者同时出现的景象。
天象如此异常,是否有大变即将发生
电光石火间,一道灵光忽然涌进主官脑海。
五星错行五星错行然后什么来着他似乎在哪道谶言里见过这句话
主官一个激灵,扑向堆满各种谶言的书柜,这里有竹简、画册、书本,甚至只是一张纸上记录下来的口述谶言大朔境内流行,或流行过的谶言,几乎全在这里。
主官没翻多久就找到了他记忆中的东西。
一张忽然就在大江南北流行起来的仙人骑龟图。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巨大的龟壳上向东而行。画面右侧,有两行硬朗的小字
“天寿二十三年,五星错行,陨星如雨,潜龙出渊”,落款东海宫主。
主官急忙拿着画卷去禀报监正,监正看了,立即从榻上起身。
“五星错行,陨星如雨前两者都对了,这最后的潜龙出渊,难道是指”
客星最后入了紫宫,再加上谶言所说潜龙出渊这分明是二龙相争之相
监正胆寒,屏退主官,拿着画卷不断在房中踱步徘徊。
此事应该禀报内阁,禀报陛下等等,如此重要的事,应当先告知首辅大人。
监正疾步走回书桌,写信把今夜的星象简明诉述之后,叫来一名小官,命其立即送往穆府。
夜里发生的异象,穆世章直到第二日早,才从钦天监监正送来的密信里知道。
穆得和看完密信,不以为意道“天象玄妙,凡人能参透的少之又少,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即便是有小股刁民闹事,又掀得起什么风浪呢”
穆世章看着手中的仙人骑龟图,半晌后,开口道“天生异象,正是我们的机缘。”
“父亲何意”
“泰儿年已十九,陛下该定下东宫之位了。”穆世章目光停在潜龙出渊四个字上,说“这东海宫主,正好借我们一用。”
他看向穆得和,平声道“此事,便交给山东巡抚来办。”
山东,乃泰山所在。
穆得和转瞬明白父亲心意,脸上闪过一缕喜色,快步走出书房。
沉稳肃穆的深色书房内,只剩穆世章一人。
他看着手中的谶言图,喃喃自语道
“潜龙出渊龙出于渊,难道是指九皇子不这怎么可能”
他立时否定自己的猜测。
陛下九个皇子中,最不可能登基的便是九皇子,诸位大臣便是拥立堕马的三皇子,也不会去拥立一个拥有异族血统的皇子。
如果不是指九皇子,那么“渊”之一字,又是指的何人呢
至少在目前,这是无解的问题。
数日后,文武百官聚集于瑞曦宫前平台,人声鼎沸,有如闹市。
诸位大臣神色各异,谈论的无一例外都是山东巡抚最新传回的八百里加急
“前几日刚有仙人骑龟谶言图灵验,紧跟着就有泰山显灵,这是老天降下旨意,示意东宫人选啊”
“谶言之说,一向不准的居多,可这仙人骑龟图不仅预言了天之异象,连日期都言中了,老夫实在想象不出,除了仙人,还有什么人能沟通天地,提前得知天象异变”
“每年都有新的谶言诞生,十之七八都是谣言。圣人早就教过我们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此类谶言,不值一信。”
“若说仙人骑龟图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你如何解释泰山显灵”
“这”
“山东巡抚传回京中的急讯里分明说,泰山脚下一夜冒出的巨石高达一丈又五,入地八尺,四十八人才可堪堪合抱,若是人为,谁有这样鬼斧神工的手段,一夜之间竖起巨石”
“巨石上还有一句谶言,日出有曜,泰斗当立这分明是上天指定燕王为东宫啊”
官员议论纷纷,穆党自然认为接二连三的异象是上天的旨意,帝党和其他倾向不明的人自然反对此类说法,认为这不过是又一个人造天意。
距离当事人关系最近的穆氏两父子一反常态的安静,穆得和还嘴角带笑,穆世章完全是古井无波,仿佛对周遭推举燕王为太子的言论浑然不知。
终于,紧闭大门的瑞曦宫里走出一人。
高大全步出门槛,扬声道“诸位大人,陛下今日头风发作,不便露面,让奴婢转告各位,此事他已知晓。陛下说,此事关乎国祚,阁老们先议,拟出个初步结果后,再举行议会定夺。”
有人不满,议论声刚起,穆世章出声道“既然陛下身体不适,我们做臣子的自然不敢烦扰。还望公公转告陛下,老臣一定不负所托。”
穆世章说话后,先前还不满的穆党立即安静下来。
高大全向各位官员拱了拱手,转身回了瑞曦宫,重新关起大门。
陛下发话了,再呆在这里也没有意思。立场各异的官员三三两两离开瑞曦宫后,紧闭的宫门又一次打开,神情鬼祟的天寿帝在高大全的掩护下,快步走下石阶,上了龙舆,连声催促抬舆的内侍加快脚步,直到龙舆入了后宫,他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虚汗。
“陛下”高大全看着天寿帝的脸色,说“这再过去一点就是春回殿和懿丽宫了,您是想”
天寿帝叹了口气,无力靠在龙舆椅背上,说
“去春回殿吧。”
“喏。”高大全扬声道“摆驾春回殿”
天寿帝平日还能克制自己往春回殿走的脚步,但一遇上事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往春回殿跑。
周嫔当然不是他的女诸葛,他也不是来这里找良策的。
后宫那么多宫殿,还是只有周嫔所在的宫殿,能让他感到心安。
天寿帝大步踏进春回殿时,周嫔和殿内宫人都已准备好接驾,齐声响起的“恭迎陛下”中,天寿帝两步并作一步,扶起了行礼的周嫔。
高大全察言观色,屏退周遭宫人后,自己也退了下去,还不忘贴心地为天寿帝带上门扉。
周嫔服侍天寿帝在桌前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清茶,试探道“陛下今日遇上了烦心事”
“是啊”天寿帝叹了口气“瑞曦宫待不下去啦,只能来你这偷点清净”
“可是因为前几日的天象异变若事关前朝,我便不问了”
“你我之间,说说也不打紧。”天寿帝道“今日内阁收到山东巡抚的八百里加急,说是泰山脚下多出一块巨石,石头上有日出有曜,泰斗当立八个字,穆党以此为由,群聚瑞曦宫门前,逼朕早立太子”
“是什么样的巨石”周嫔奇道。
天寿帝把巨石的样貌转述了一遍,自己都不信,最后加了一句“反正,山东巡抚的折子里是这么写的。”
“泰山巨石显灵,谶言里就差明摆着写秦曜泰当立,赶紧立了,指向如此明确,反而令人怀疑。”天寿帝嗤之以鼻“还不如前几天的仙人骑龟图玄妙”
无论是提前预言了天象异变的仙人骑龟图,还是以凡人力量无法解释的泰山巨石,对一生都困于后院的周嫔来说,哪一种都无法用常理看待。
若两个谶言单独出现一个,她都会轻易相信,可是短短几天内就有两种极有说服力的谶言同时出现,她是该信哪个
“如果泰山出现的巨石是指燕王,那么仙人骑龟图又是说的哪位皇子潜龙出渊是指九皇子么”
“现在尚且不知”天寿帝皱眉不展“按历代谶言来看,灵验的谶言都不会如此直截了当,此渊,指的或许并非九皇子一个混血皇子入主东宫,就是我答应,前朝群臣和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
两人正在为谶言中的“渊”字不解时,殿外忽然宫人来报,福王和玉京公主来了。
天寿帝笑逐颜开“安儿和秾华来了快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秦秾华和福王前后脚走进殿内。
二人行礼过后,周嫔笑道“今日怎么这般巧,都凑到一起了”
秦秾华笑道“秾华是来向母妃请安的,不想在殿外遇见五弟,又见到父皇的龙舆停在外边,这才知道今日我们一家人要齐聚一堂。”
天寿帝受到触动,神色复杂道“说得好啊,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有像今日这样,齐聚一堂了”
福王也揖手卖乖道“父皇若是想见儿臣,儿臣随时愿随驾左右。”
人多了,茶点自然也多了。
除了秦秾华从梧桐宫带来的茶点和春回殿的甜汤外,周嫔还让下人端上了一盘姜醋香螺。
鱼盘所盛的满满一盘香螺特意被周嫔摆在了秦秾华和秦曜安之间,她露出少有的开怀微笑,给桌上的天寿帝,福王,还有秦秾华,都夹了一个。
“看到这香螺,我就又想起以前王府里的时候这香螺还是以前那个味。”天寿帝吃了碗里的香螺,触景生情,神色怀念“这春回殿的厨子是否还是以前那个”
“是以前王府的厨子。”周嫔笑道。
“他的香螺是天下一绝。”天寿帝砸着嘴,说“往日还在王府的时候,我恨不得天天都吃这一口。”
天寿帝追忆往昔,周嫔凝神倾听,偶尔补充细节,秦秾华担当捧哏的那个,时而打趣一声,殿内不时发出天寿帝开怀的大笑,趁着无人注意,秦秾华将碗里的香螺肉拨回鱼盘里。
秦秾华从来不缺耐心,而她的双生弟弟就不同了。
一壶茶没喝多少,秦曜安已坐立不安,忍不住将话题引向此次入宫的真正目的。
“父皇,儿臣听说山东巡抚传来急报,泰山脚下有巨石显灵,是真的吗”
“是真的。”天寿帝叹了口气“我已让他们内阁商议去了。”
“父皇相信泰山显灵是真的吗”福王追问。
“朕也不敢肯定就算石头能作假,那前几天灵验的谶言图又如何解释”天寿帝顿了顿,看向秦秾华“秾华见多识广,怎么看这两个谶言”
福王立即将目光看向她,用眼神示意她否定谶言之说。
秦秾华对他强烈的视线故作不知,笑道“历来谶言众多,有灵验的,自然也有湮没历史长河中的,此事,秾华不敢妄言。”
福王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刚要说话,高大全忽然匆匆走进殿内。
“陛下,绛雪苑也出现谶言了”
“什么怎么又出谶言了”
天寿帝大惊,福王更是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秦秾华抬袖,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大全,似乎在等他回答,大袖下的唇角却不动声色地勾了起来。
高大全低着头,忐忑回答道“绛雪苑里有棵枯死的泡桐树忽然活了过来,树干上有一行被虫子啃出来的文字,说”
“说了什么”福王忍不住催促。
“说”高大全犹豫半晌,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豁出性命说道“说月将升,日将浸;稻米垂,朔亡也”
最后三个字从高大全口中说出后,满室寂静。
天寿帝面色惨白,几乎坐立不住。
“这这是什么意思”天寿帝颤声道“是朕想的那个意思吗”
无人回答。
“朕要成为亡国之君,千秋罪人了”他问。
秦秾华率先起身,跪倒在地,周嫔和福王紧随其后。
“父皇勿慌,谶言只是预言之说,古来谶言,没有灵验的十中有九,况且短短数日内连出三个谶言,为历代未有,其中定然有居心叵测之人伪造的谶言。父皇若是相信,恰好就中了别人的诡计。”
秦秾华语气沉缓,极大地安抚了天寿帝动摇的内心。
他稳了稳心神,扶起脚下的周嫔,又让秦秾华和福王都起身。
“如果是有心人伪造谶言,怎么会这么短时间内连续出现三个谶言假若说后两个还可以用诡计解释,那第一个谶言,连时间都准确预料到的仙人骑龟图又如何解释”天寿帝问。
“阿姊心中有线索吗”福王试探的视线看向秦秾华。
她微微一笑道“听说有的望气者能够提前数日看出天象,这会否是一个叫东海宫主的望气者所作预言呢”
“不可能。”天寿帝断言道“谶言图自去年起就在大朔境内流传,再是功力高深的望气者,也不可能提前一年望出第二年的天象”
如此,猜测便陷入了死路,除了能通天地的仙人,望气者已是最现实的一个答案。
众人心思各异,忽然,天寿帝看向退到角落的高大全“你刚刚说的谶言,再说一遍。”
高大全面色苍白,实在不愿意把那句大不敬的谶言再复述一遍,正当他为难的时候,秦秾华开口道“回禀父皇,高公公刚才所说谶言为月将升,日将浸;稻米垂,朔亡也。”
“是什么意思”天寿帝追问。
秦秾华垂眸,轻声道“月亮即将升起,太阳即将淹没,稻米丰收的时候,就是大朔灭亡之日。”
“稻米丰收的时候是说秋天”天寿帝的脸色又开始转白“那岂不是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谶言往往晦涩难懂,稻米垂不一定是指秋天。”福王皱着眉头说。
“如果稻米垂指的不是时间,难道是指的图像”秦秾华说“是什么东西,导致了朔的灭亡”
“稻米垂稻米垂下的时候,像是什么呢”天寿帝绞尽脑汁,眉头紧皱。
忽然,福王大叫一声“等等”
“安儿,你想到什么了”周嫔问。
“稻米垂下的样子穆的甲骨文便是稻米下垂貌”福王面色苍白,惊惶的视线从殿内几人脸上扫过“说文解字中,穆之一字的释义就是禾也,禾正是稻米稻米垂不是指丰收的时候,而是说亡朔者,穆也”
哐当一声,是天寿帝刚刚端起的茶盏摔碎的声响。
“亡朔者穆也”天寿帝面无血色。
无人再关注前两个谶言,国之将亡,谁还在乎太子之位。
天寿帝和福王匆匆离开后,秦秾华也告别周嫔,坐上了停在门前的凤轿。
“公主要回宫吗”结绿问。
“不。”秦秾华微笑“去长平廊。”
长平廊是通往妧怜宫的必经之路,曲折漫长的长廊上有浩浩荡荡一群人,正马不停蹄往妧怜宫走去。
为首的燕王头戴熠熠生辉的宝石玉冠,身穿华丽亮眼的绿织金过肩云蟒圆领袍,他神色急躁,大步雷霆的走着。
忽然,他瞧叫不远处什么,脚步忽然一停,身边扈从立即停步不说,还格外谨慎地后退了三步,为暴躁易怒的主子腾出活动空间。
秦曜泰纠结地望着坐在廊下,和侍女言笑晏晏的秦秾华,不知该进是退。
不对这是通往他母妃住处的必经之处,他堂堂亲王,凭什么要给一个公主让路
秦曜泰反应过来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胸脯朝二人走去。
一群人的脚步声惊动了廊下交谈的两人,秦秾华起身,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今日入宫的人真多,六弟也是来向父皇请安的么”
“父皇那里我一会再去”秦曜泰不耐烦道,戒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刚从春回殿出来,吃了些茶点有些腹胀,遂随意走走,不想遇见了六弟。”秦秾华笑着侧身“六弟若有急事,先走即可。”
“你从春回殿出来的”秦曜泰变了神色,眯眼看着她“刚刚父皇和你在一起”
秦秾华微微笑道“六弟想问什么”
“宫人通报绛雪苑谶言的时候,你和福王也在”
秦秾华用笑容回答了他的问题。
秦曜泰大怒道“这是你们搞得鬼”
“六弟说的话我听不明白。”秦秾华不慌不忙,温和道“五日内已出三个谶言,无论是父皇还是我和五弟,都十分摸不着头脑,难道六弟有什么线索”
“我能有什么线索”
“我还以为六弟是因为知道什么,才会”秦秾华刻意停顿后,笑道“谶言玄妙,只是如今三个天意,就不知六弟和穆首辅要相信哪一个了”
酉时的更声从远处遥遥传来,秦秾华对面色难看的秦曜泰笑了笑,说“七姐先走一步,前路未知,六弟自求多福吧。”
他被她同情的眼神看得后背一凉,疾声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自求多福”
她在他身边停下脚步,抿唇微笑,朝他勾勾手指。
秦曜泰眉头紧皱,警惕万分地朝她挪进了一个小指头的距离,仿佛秦秾华是什么下一刻会张开血盆大口咬掉他脑袋的猛兽。
她轻轻叹了口气,在他耳边,低声说
“弟弟啊听过留子去父一说吗”
秦曜泰花了一刻的时间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一股透心的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稻米垂,朔亡也
留子去父
“保重。”
秦秾华朝他温和一笑,向着长廊前方走了。
结绿落后一步走在她身边,等走出长廊后,她崇拜道“公主太厉害了,有刚刚那一番话,燕王再是心胸开阔也会留下芥蒂,更别说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秦秾华目视前方,微微一笑“这还只是开始呢。”
这还只是开始。
穆氏一族很快就会发现,谶言,是将他们送往地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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