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辟蹊径

    云念念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 浑身喜到冒泡。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这些姑娘们出谋划策,帮她们参谋穿搭。

    云念念叫雪柳拿来了发型画册, 又叫两个姑娘把衣箱都放到她的房间,还遣人去拿了冰块, 给程叠雪敷脸。

    秦香罗不高兴了, 质问她“你到底向着哪边”

    云念念“稍安勿躁, 就一句话, 你俩想不想漂漂亮亮光彩照人的去上下午课”

    两个姑娘都表示“胡说什么, 你当我们都跟你似的喜欢搔首弄姿勾引人”

    可实际上,她们并没有阻拦云念念看她们的衣箱。

    程叠雪和秦香罗都暗暗比试着, 又想在云念念面前炫耀自己的衣裳,这般口是心非的原因, 云念念再清楚不过。

    她笑眯眯查完她们的衣服,与雪柳嘱咐了几句, 雪柳匆匆离开。

    秦香罗警惕道“云念念, 你打什么鬼主意”

    云念念指着她俩的妆匣说道“你俩的东西,买错了。”

    秦香罗眉一横,不服道“要你管”

    “你人体态丰韵,脸圆唇厚,用这些薄淡的颜色, 薄寡之色压不住你本应有的气韵,虽年纪尚轻,但你人却有气质,要用大方雍雅的金饰, 才能托显自己的优点。”

    秦香罗鄙夷道“我就知你要提这些俗艳之物”

    “你学云妙音,反而会衬的云妙音更加精致可人,而你则显得滑稽笨拙。”

    “云念念,你活腻了不成”秦香罗再次被踩住尾巴,气的站起来,手指都要戳到云念念的脸上。

    要是从前,她早就撕云念念的嘴了,可如今,云念念嫁了人,她反倒不敢碰她。

    程叠雪冰敷着脸看戏,一脸傲然。

    云念念转头对程叠雪说“你人虽看起来孤傲,实则心性如火,故而打扮不可过于清冷,穿白穿素会显得你更加不可亲近,可你一旦说起话来,就会被人发觉,你还是个会使小性子的姑娘。”

    程叠雪也变了神色,气道“使小性子”

    秦香罗的脸色稍霁,煽风点火道“可不嘛,人贵有自知之明,有的千金小姐还以为自己才华孤高,实际上连一条破裙子都斤斤计较。”

    程叠雪和秦香罗再次吵了起来。

    云念念波澜不惊,翻看着发型画册,又从她们的箱子里,挑了几身衣裙出来。

    雪柳就是在这个时候,抱着高高一摞妆匣回来的。

    “小姐,都拿来了。”

    雪柳把云念念的妆匣一盒盒打开,大大小小不同颜色不同香味的胭脂水粉,秦香罗和程叠雪再也不打了,全都呆呆盯着看。

    秦香罗咬牙道“好啊,我知道了,你是来我们面前炫耀”

    云念念转过身来,指着画册上的堆雪和耀华两个发型,说道“这才是适合你们两位的妆扮。”

    十几岁的女孩子,嘴上说着讨厌,不信任云念念的眼光,但琳琅满目的胭脂和漂亮衣裙摆在眼前,都想试一试的。

    毕竟时间充裕,她们也乐于换装。

    随从进书院为云念念梳妆的嬷嬷是个老手,按照云念念的意思,先给换好衣服的秦香罗梳了妆。

    耀华发型,就是把头发都高高盘起来,两鬓堆髻,脸圆的梳这种发式,相得益彰,有珠圆玉润之感。

    嬷嬷经验老到,发梳一半,又道“秦小姐年纪尚轻,虽气质雍容,但全梳上去略显老成,不如放一半下来,以珠花盘辫,缀连珠金带玉。”

    云念念“嗯,有道理。”

    秦香罗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又听到连珠金带玉,手一颤,抿住了嘴。

    那是一种发饰,软金做发带,镶上一串玉珠,缀在发上,就如同镶嵌在发间的金步摇,华美贵气,这种发饰,她是没有的。

    云念念从自己的妆匣中拿出一串连珠金带玉,递给了嬷嬷,撤后几步,打量着秦香罗。

    而后又端着几盒胭脂,放在秦香罗的脸旁比对颜色,最终,定下了一款略深的红色。

    她道“这用我的话说,叫枫叶色,你见过枫叶吧你涂这种颜色最是适合,以后万不能学云妙音,涂浅粉的到嘴上去了。”

    嬷嬷给秦香罗梳好头,沾了水,润了胭脂,仔细涂在秦香罗的嘴上。

    云念念又拿出一对金叶子耳饰,给秦香罗戴上,拨弄了几根发缕下来。

    “这就好看多了。”云念念道,“往后,脸不必涂那么白,胭脂上色也不必太满,涂中间的,剩下的用手指慢慢晕开会自然些。你看,是不是很好看,也很合适你穿重红配这种重蓝十分合适,若想活泼些,就用素一些的披帛,细细一条挂上,或是缠在双肩上,总归是比你穿浅色薄纱要漂亮得多。”

    秦香罗捧着镜子不松手,瞪大了眼睛来回打量自己。

    梳妆的嬷嬷笑道“秦小姐像是能做当家主母的,气质真好。”

    “真的吗”秦香罗高兴了。

    一旁的程叠雪默默换上了云念念给她搭配的衣裳,可却抹不开脸面来求她也妆扮自己。

    云念念拉过程叠雪,对秦香罗讲“叠雪娇,又有傲气,但傲气分许多种,她的傲并不是冷傲,若是强行往孤高冷傲上凹,就会显假,反而可笑。”

    程叠雪甩开云念念的手,眼泪都要滴下来了,又气又委屈道“我看出来了,你就向着她,特地来取笑我的”

    “我话还未说完。”云念念将她按坐在凳子上,说道,“叠雪的傲,是傲娇仔细解释的话,就是一种娇蛮又不失可爱的傲气,如果真的靠近她,就会发现她并不是傲,而是娇。”

    秦香罗哈哈两声,笑她“没错,娇蛮,你听见没有,连云念念都知道你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我不与你吵”程叠雪哼了一声,头发软了许多,乖乖等着嬷嬷给她梳发。

    “明亮一点的粉色胭脂很适合你。”云念念把她挑好的胭脂放在程叠雪手中,又指着画册上的发式,“而堆雪这种发型,很衬你,连名字都与你有缘,若是不梳来看看,岂不可惜”

    程叠雪受用道“那就有劳嬷嬷梳堆雪了。”

    堆雪就是在耳上各堆起一圈头发,之后全都束在脑后,用丝绦细细编一条,放与散发上。按云念念的说法,就是公主头的一种变形。

    头发梳好,云念念找来几串小珍珠和羽毛绒钗,给程叠雪妆点好。

    程叠雪立刻从半死不活的高冷模样,变回了娇俏有脾气的大小姐,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嬷嬷笑道“真是漂亮,像二少爷画的桃花仙子。”

    程叠雪来书院前,听过家中庶兄说过三仙配的戏,知道桃花仙子甜美可人,令许多人如痴如醉。

    戏虽是戏子演的,但桃花仙子是仙,被嬷嬷夸赞像桃花仙子,程叠雪很是高兴。

    但看着身上的旧花色衣裳,程叠雪还是嘟囔了句“这都是上个月穿过的花色”

    云念念道“要找适合自己的,时兴的不适合自己,穿上并不好看,那追求时兴花色又是为了什么与其本末倒置追求新花色,不如别出心裁,把合适自己的穿出最美的一面。”

    程叠雪抬着浅粉色裹沙的衣袖若有所思,而秦香罗则神秘兮兮问云念念“你帮我们,是为了气云妙音吗”

    “我气她干什么”云念念道,“我就想你们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各有千秋,百花齐放才是春。”

    秦香罗堆着一脸笑,压低声音说道“我才不信呢喂,云念念,嫁人好吗”

    程叠雪也转过身来,好奇又纠结地望着云念念,等她的回答。

    云念念真诚道“我实话说,嫁人好不好,要看嫁的人好不好。我觉得很好,是因为楼清昼人好,故而对我也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嫁人后的日子,就一定是好的。”

    “嘁,还是炫耀”秦香罗一副了然的模样,拿起镜子又照了起来。

    云念念道“嫁人也和衣服一样,并非贵的就是好的,再贵的衣裳,穿在身上受人吹捧一时半刻虽然看起来风光,可却不适合你,那就不要买穿衣嫁人,还是适合最好。”

    程叠雪有一瞬间的怔愣,秦香罗则推着头发,说云念念“知道你嫁低了,心里不好受,只好说嫁合适了才好,当我们会上当”

    云念念无奈“罢了,我慢慢来吧。”

    她的眼神重回落寞,忽然意识到,就算告诉这些姑娘,要活出自我,她们最终要走的,能走的也只有一条路。

    很有可能她的所有努力,得来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可

    云念念“我怎么能这么悲观”

    人都是会死的,说到底,大家的终点也都一样。虽然活在这个世界的姑娘们最终只有嫁人一条路,但她还是想尽最大努力,让她们在结局还未到来时,活的快乐些,无拘无束些。

    午时打钟,茶课结束,女学生们三三两两说着今日课上秦程二人的扯头花一事,散了开来,缓缓回春院进午膳。

    过秋水桥时,孤零零走在前头的李慕雅先看见桥上那一抹紫色身影,是楼清昼。

    云妙音与夏远翠同行,夏远翠见到楼清昼,脸当即就白了,脚步放慢,踟蹰着不敢过桥,云妙音先是惊讶,明白了楼清昼在这里等何人后,她咬唇暗酸。

    紫衣人转过身来,目光淡淡扫了一圈,不见云念念,眉微微一扬,露出几分惊讶。

    李慕雅猜测到他的来意,想了想,走上前去,远远站住,屈了屈膝道“楼先生午好,我是乔祭酒乔桐之妻李慕雅。”

    楼清昼点了点头“夫人好。”

    “先生在此,是等家中夫人吗早上学堂出了点意外,她陪两位学生回春院更衣了。”

    “多谢。”楼清昼说完就走,一个眼神都不多给那群女学生。

    李慕雅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这楼清昼眼神清正,这在成了婚的男人中可不常见,当下感慨云念念是个好福气的。

    李慕雅慢悠悠走回春院,又是一愣。

    春院外的宁春亭中,楼清昼负手而立,垂眼看着池中的锦鲤争食,看样子,是打算等云念念出来了。

    李慕雅远远问候了一声,又问他“可有要紧事,若是见着她,我帮先生叫她出来。”

    楼清昼点了点头,忽而一笑,说道“无要紧事,不必催促她,我只是接她放学罢了。”

    李慕雅突然想念起了她的夫婿。

    她夫婿虽然年纪比她长近二十岁,可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他不会说那些花里胡哨的情话,也不屑沾染嫖赌之类的恶习,刚嫁时,她嫌弃他迂腐无趣,与闺中好友聊起时,也会抬不起头来,可有次她病了一场,身子大好了后,到院中散步,她夫婿匆匆放下手中案牍,跑来陪着她。

    她问“可有什么事”

    她夫婿讷讷道“无要紧事,就是怕你着凉,给你挡些风罢了”

    李慕雅忆起此事,面上微微有了笑容,说道“先生稍待,我这就叫她出来。”

    云念念收拾了东西,有些饿了,这才抬头看了天色。

    “该吃中午饭了吧”

    雪柳道“昨儿家主还说,今天送道北的酥油香鸡来,只怕这会儿已经送到仙居阁了。”

    云念念馋巴巴搓手“回去”

    她推开门,恰好见李慕雅抬起手,正要敲门。

    “秦妹妹和程妹妹回去了可和好了”

    “算是和好了吧,女孩子都是这样,平日里吵几句嘴,过会儿就又好上了。”云念念笑道,“姐姐刚回,不如与我一起吃饭去”

    李慕雅摇头道“你自己快去吧,你夫婿等在外面许久了,他定是与你一起吃,我就不去了。”

    “今天是酥油香鸡,他不沾荤腥,不会吃的。”云念念挽住李慕雅的手,“还是姐姐与我一起吧,不然也没人说话,怪没意思。”

    云念念打定主意,要让李慕雅提前知道自己有孕一事,所以软磨硬泡带上李慕雅。

    出了春院,果然见楼清昼等在不远处。

    云念念提起衣裙飞奔过去,胳膊肘撞了撞楼清昼,高兴道“来接我够意思。”

    楼清昼低声问道“你叫她来做什么”

    云念念小声说“我想保她的孩子,等会儿帮我叫大夫来。”

    楼清昼目光越发柔软,摸了摸云念念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了。”

    楼家送来的午膳一样样摆在了宁春亭中,楼清昼则飘然离去,这让李慕雅万分愧疚,迟迟不落筷,拘谨道“是因我在,他才离开避嫌吗”

    “没有,姐姐多心了。”云念念给她布菜,笑道,“他是去请郎中了。”

    李慕雅这才想起,云念念尚在病中,忙帮着祈了两声福,道“你别忙我了,自己多吃些。”

    “姐姐是去年春嫁的吗”

    “是”李慕雅小口吃着菜,夹起一片酥油香鸡,却忽然没了胃口,蹙起了眉。

    “一年多了呢。”云念念给她倒了杯梅子汤,见她夹着鸡肉蹙眉,笑得更开心,“姐姐喝这个爽口,那酥油香鸡要是嫌腻不吃也罢。”

    楼清昼带着朗中悠悠回来,端起一杯茶,自己又飘然踱步出去,远远倚在栏杆旁品茶。

    李慕雅不解“他不来用饭吗”

    “他不饿”云念念把手腕递给了郎中。

    楼清昼耳聪目明,听见云念念“他不饿”那三个字,微微抽了抽嘴角,无奈摇头。

    不饿他都要饿疯了,却只能每晚抱着她贪婪吸取她饱食后的魂气充饥。

    郎中看完,说道“我观少夫人精神尚好,饮食无恙,想来这病已是无碍”

    正说着,李慕雅忽然干呕一声,咳了起来。

    云念念抚着她的背说道“姐姐怎么了郎中在,顺便也给这位夫人看看吧。”

    李慕雅红着脸道“我无事,我向来肠胃虚弱,这几日换了床睡,有些不适,昨夜又着了凉,只是不太舒服罢了”

    郎中听云念念给李慕雅叫夫人,又见她这副打扮,称道“我观这位夫人的气色,夫人的身体底子怕是不厚,还是诊一诊脉更好。”

    “请。”云念念把位置让了出来。

    李慕雅怔然片刻,把手腕放了上去。

    郎中换了左右手,诊了好久,才慢悠悠收回手说道“这位夫人确实受了凉,不过这些按下不提还是要恭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两月有余。”

    李慕雅愣住“我吗”

    云念念“恭喜姐姐”

    李慕雅愣了好久,呆呆道“有孩子了”

    她忽然落下泪来,又怕云念念笑她,背过身去擦了泪,抑制不住的笑着“真的吗”

    郎中“夫人最近未察觉癸水不至”

    李慕雅声音小了些许,羞涩道“我向来断断续续”

    郎中道“夫人身子骨薄,加之体虚畏寒,脉象已有不稳,还是静养为上,少思虑,多加留心养胎才是。”

    李慕雅双手小心放在腹上,喃喃道“是,我该好好养着可,书院刚开,我父亲又是主持,我怎能”

    “姐姐,孩子重要。”云念念劝道,“书院人多嘈乱,还要专心功课,盘旋来往于各家学生之间,像今日秦香罗和程叠雪的事,若是姐姐在旁,被磕到碰到,可怎么办我这就着人通知乔大人。”

    李慕雅“念念”

    “姐姐,安心静养,养好了身子,孩子才能好。”

    李慕雅垂下头去,思忖良久,松了口“我去与父亲商量。”

    云念念让郎中写下药方,给了一张银票,让人抓了药给李慕雅送去。

    送走李慕雅,云念念长吐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这才坐下来,放开了吃。

    楼清昼慢悠悠走进来,道“心安了”

    “等消息,等她真的退出书院,回家养胎,我才能真的心安。”云念念大口喝了酸梅汁,咂嘴道,“舒爽啊终于不按剧本走了。”

    楼清昼捏起醉虾,剥了送入她口中,云念念嚼得喷香。

    楼清昼垂眼看着她鼓着腮帮,唇红齿白,眯着眼一副满足的样子,可爱至极。

    他展眉一笑,倾下身去,轻轻吻住了她。

    云念念一吻定身,一动不动。

    楼清昼起身,若无其事道“我饿。我也该是一日三餐,和念念一样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云念念,当心司命阴你。

    云念念怕什么,导演是我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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