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

    下课钟敲响后, 宣平侯第一个站起身来, 笑扬扬走近楼清昼。

    “楼先生,本侯有不懂之处, 请先生指教。”

    云念念见楼清昼抬起衣袖, 蹙着眉闷闷咳了几声,顿觉不妙, 连忙跑来扶住楼清昼, 说道“是身子不舒服吗快些回去服药”

    她垂下眼对着宣平侯点了点头, 道了声得罪, 扬声叫道“之玉,和我一起送你哥哥回去, 之兰,你来”

    她对宣平侯说道“侯爷有什么问题, 可问之兰。”

    双生子都是聪明人,之兰抬手接过宣平侯的书卷,笑道“哥哥多病之身,不可劳神,侯爷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之玉悄悄翻了个白眼, 同云念念扶着楼清昼离开。

    堂下学生又议论了起来, 六皇子抬眉, 脸上露出一丝笑,仿佛大仇得报,继而想起自己身为皇子, 心胸不可如此狭隘,又敛了神色,带着侍从离开。

    程叠雪道“世上无完人,我听他们总是说念念嫁了个好夫君,人如谪仙,文可过目不忘,武能一招卸游龙,又得悟天道,被皇帝亲自接见过,是个不得了稀罕人物,我还羡慕了许久,可今日只是一节课的功夫,人就现了病容”

    秦香罗也摇头感叹。

    夏远江听见了,敲了敲桌子,震声道“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多病缠身的人寿数长他这样的人物,要是身体强健,容易被天收了去”

    傅南景端起茶,指着那漂浮的茶沫笑道“夏兄所言也有些道理,这天地就像傅某手中的这杯茶,不能过满,满了就要溢出,完人不久长,我看楼先生风华绝代,这娘胎里带来的病就不叫可惜,而是福气。”

    秦香罗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竟然也信了。

    旁边有个男学生笑了一声,以茶挡口,斜眼道“福气不福气,你们怎么不问问云夫人男人连一节课都撑不住,长夜漫漫,怕是要憋坏云夫人。”

    这话露骨,姑娘们都装没听到,傅南景者一脸鄙夷,正想出声斥他粗俗,忽见眼前长腿如风扫来,猎猎重红飒爽他一脸。

    “砰”

    刚刚阴阳怪气说话的男人看着眼前被沈天香一脚踹翻的桌子,紧张地咽了唾沫,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沈天香踩着他的桌子腿,拍了拍靴子上的灰,冷着脸道“恶心,又听见不该听的。”

    傅南景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听闻沈将军家的女儿沈天香从小被父亲当男孩子养大,混在行伍之间,举手投足像个男人,回京第一天,便路见不平,揍了一群欺辱妇孺的流氓,在妇孺谢她救命之恩时,她说道“别叫我小姐,就叫我女侠吧”

    沈女侠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听不得荤话,哪怕一丁点,只要被她听见了,那必是要打的。

    沈女侠有言“荤话要在床上对老婆说,能在朗朗乾坤下说其他女人吗那就是下流你说了,就是找打,没得商量”

    傅南景笑得更大声了,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沈天香还真是听见沾荤腥的话就揍人。

    秦香罗和程叠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天香转过头,看向这群笑得前仰后合的人,一脸不解。

    “莫名其妙。”沈天香撂下四个字,皱着眉走了。在门口叉了会儿腰,沈天香脚下一拐,朝仙居阁走去。

    楼之玉送楼清昼回房后,低声对云念念说道“嫂子,提防宣平侯。”

    云念念“嗯”

    楼之玉到底是憋不住话,红着脸说道“自打你们上街被散匪盯上,查到宣平侯府后,我和之兰私下里就注意起了宣平侯,这人这人品性极为卑劣,对、对男女之事,十分十分”

    云念念微微笑了起来,心中一暖,出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和你哥哥都会远离他的。”

    楼之玉松了一口气“哥哥好些了吗”

    楼清昼摆手“没事,你走吧,念念在就行。”

    楼之玉很是听话,离开前还不忘把门关好,一转身,看见沈天香蹲在树杈上,看见他出来,问“我爹养了个老头,专治疑难杂症,不管大病小病,一碗药下去,三天保准你脱胎换骨怎样,我叫来给你哥哥开个药方”

    “哈不用女侠费心了。”楼之玉眯起一只眼,双手比着她的身姿,说道,“沈女侠,你下盘不稳啊”

    “你眼瞎”沈天香轻功下树,抽出腰间的鞭子舞上来,“看招”

    她鞭稍子扫到了楼之玉的发尾,楼之玉掠身,惊鸿点地,飞上了树,摸了摸高高扎起的马尾,见束发的玉环扣松动了,惊愕道“喂,你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金吗”

    沈天香“少娘们唧唧的,直说,打不打”

    “打”楼之玉翻身飞下树,点足掠过刚进院子的楼之兰,抓走了他挂在腰间的双勾金银长刺。

    “之兰,拿着”

    玉环飞来,楼之兰眼疾手快接住,转眼,之玉和沈天香已打上了。

    楼之兰无奈“要打出去打,扰哥哥清净哥怎么样了”

    之玉回道“有嫂子在,哥能不好吗嫂子是哥的良药”

    说着,两个人轻功踏枝丫,飞出院子。

    楼之兰“也是”

    那他就不必去了。

    仙居阁内,云念念沏了杯茶,给楼清昼送去。

    她握着茶杯,看着楼清昼一点点喝了,见他蹙眉,问“怎么了”

    楼清昼“念念啊”

    “说。”

    “茶是凉的。”

    云念念回道“凉茶败火。”

    “凉茶和茶凉能一样吗”楼清昼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云念念一下,说道,“人走茶凉,凉了的茶是给走了的人喝的。”

    “你歪理好多”

    楼清昼“我想你温了喂我。”

    “上哪给你温茶”云念念用手暖了暖,“凑合着喝。”

    楼清昼抬起手,摸上了她的下巴,在她光洁圆润的下巴上蹭了蹭,手指点在她的唇上“明明,这里能暖的”

    “哎唷,你喝的还挺花啊”云念念给了他一个白眼,茶杯放在了他的头顶,“我看你是没事了,又是装病”

    楼清昼捉住了她的手腕,指尖的寒意让云念念打了个哆嗦。

    云念念啧了一声,把他拖到床上,按躺下,盖上被子。

    “怎么回事是宣平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吗”

    “念念不仅聪明,且很有灵性。”楼清昼的手从被褥中伸出,拉她到怀中圈住,“只怕宣平侯现在,已经不是宣平侯了。”

    云念念一激动,一掌拍在了楼清昼心口“难道是咱们之前最坏的猜测成真了吗”

    “八成九成是了。”楼清昼道,“他没有想过在我面前掩饰,他也在试探我,想来是知道我也并非凡人。”

    “是鬼仙”

    “应该是。”楼清昼道,“他试探过来的气息是魔息,魔气很重,阴狠毒辣,有命债杀伐的血腥味。”

    云念念愣道“怎么会这样”

    楼清昼笑了起来“这世界已经不遵天地规则来了,念念,这种时候,赢面大的,应该是我们”

    云念念却无比清醒,问他“你是说今日课上,宣平侯与你说话时,用魔气试探你你俩是用我们看不出的方式交手了吗”

    楼清昼点头。

    云念念大力拍了下床柱,瞪着他说道“那看你这个样子,他现在比你修为强”

    “显而易见。”楼清昼抚着云念念的头发,手指圈着她的发尾,轻声说道,“他本就是魔,走的是以血和性命增长修为的路,背负的命债越多,魔气就越盛。”

    云念念忧愁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以后还会杀人”

    “不仅杀人”楼清昼声音渐沉,道,“魔物难驯,欲念重,嗜杀嗜色,有了身体后,恐怕会更严重。”

    云念念坐起身,托腮思索起来。

    “我们有办法对付他吗”

    “若我修为足够,不必多,三成”楼清昼说,“三成就可灭他身躯,重创魔魂。”

    云念念“现在几成”

    楼清昼笑了起来,将她重新拉到怀里,抱紧了,轻轻在她耳边说“不足一成,只能逗弄娇妻,供你取乐了。”

    云念念双眸中的光黯淡了些许,神色低落。

    楼清昼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连忙摇了摇她肩膀,手捧着她的脸,又忍不住捏了捏,说道“莫急,他虽是魔,却受困于身份,做事总也要有个思量,不会无来由的向我们下手。念念若是想帮忙,就多多吃些饭,同塌而眠时,离我再近一些”

    “再近再近就”云念念咽了负距离三个字,别开大红脸,不吭声了。

    虽然羞涩,但晚间睡时,云念念的确自觉地滚进了他怀里,并在他开口“调戏”她之前,率先出手,捏住了他的嘴。

    “不许说话你要敢开口笑我半个字,我立刻把你推下床”

    她松开手后,楼清昼哈哈笑出了声。

    云念念“笑什么”

    楼清昼道“念念自己心里清楚我笑什么。”

    云念念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床去,她抬腿比划了比划,最终因心软放弃,卷着被子闷头睡了。

    楼清昼“今日,觉夫人贴得最近。”

    云念念闷声问道“楼清昼,你给我讲明白原理,到底为什么这样睡,才能让你恢复修为”

    “修道并非孤军作战,姻缘结合后,夫妻恩爱祝福,最是养人。”楼清昼一本正经解释起来双修的道理,“双修乃阴阳调和,阳缺补阳,阴弱补阴,滋阴补阳,乾坤和谐,魂灵相融之时,便是万物和谐之时,日月天地之精华,皆可从夫妻大轮转中化为修为”

    “够了够了,可以了。”云念念按了暂停,趴在他颈窝渐渐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云念念的呼吸声安稳绵长。

    楼清昼轻轻拍着她,哼起了安魂调,他睁着眼睛,眼眸比夜还要深,仿佛不见底的深渊,空洞注视着前方。

    他回想着白天被魔息压制的感觉,眼神一瞬间变得阴冷,浑身的傲骨被挫的痛楚比修为反噬带来的冰寒感还要痛上几分。

    他的良药就在他的怀中,只要他采了云念念,那个水平的附身魔,他抬抬眼皮就能解决。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楼清昼抬起云念念的下巴,印上了一吻,展开了护魂的结界。

    此刻,云念念的人在他怀中,魂在他的魂魄内,无论是身还是魂,他只要上前去,与她合在一起,就能

    楼清昼的仙魂站在云念念的魂魄旁,默默注视了许久,末了,他长长吐息,仙魂坐了下来,闭目捏诀。

    躺在床上的楼清昼睁开眼,拉高被角,为云念念掖好后,轻声道“没想到我也有忍辱负重的时候”

    云念念耸了耸鼻尖,向上蹭了蹭,脑袋一歪,压在他胳膊上,继续睡。

    她的胸口抵在楼清昼身上,着实让楼清昼咬牙切齿了一番。

    天君从满脑子不宜想法中挤出了一句“这该是我的劫吧”

    夏院的泊雪斋内细微的呜呜声不停,灯火剧烈摇曳着,许久之后,灯与声音一起止了。

    “老何。”屋内传来宣平侯的声音,“进来,把他们处理了。”

    老何开门刹那,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脑袋里嗡的一声,忙道“侯爷,这是”

    等再凝神,那血腥味就不见了,仿佛刚刚的只是错觉。

    宣平侯床下躺着几个妓子,衣不蔽体,身上也无伤痕。

    “这是”老何不解,上前探鼻息,这一探,又是一骇。

    宣平侯口气淡漠道“都是买的人,交代下去就是,去处置了吧。”

    老何咬牙哀叹一声,叫人进来将三具尸体裹好拖上了马车,捆上石头,行到昭川,抛了下去。

    马夫蹲在水边抽着水烟,听老何长吁短叹,他磕了磕烟斗,说道“叹什么,又不是从前没玩出人命”

    “这次是三条命啊”

    马夫龇开嘴,露出一口烟牙,荤笑着“这话可不像你老何说的,都是花街柳巷的贱命,半两银子一条,你是心疼什么依我看,倒也不一定是侯爷狠,谁知道这群妓子为了助兴,都用了什么药呢,她们自己没福气,不经弄。”

    老何勾着腰,看着黑黢黢的河水,打了个寒颤,低声说道“我只是不安。侯爷,和从前不像了”

    马夫笑道“有什么不一样,这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剥了皮都是畜生,咱家的侯爷,难道不是混蛋”

    老何笑着叹气,道“省省吧,你可别死在这一张嘴上。”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想想阶段测试的最后一道题出什么,你们想知道什么我找找出题方向。,,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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