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淼醒来时,就见一双眼睛温顺地望着她。狼头搭在爪子上,见她醒来,高兴地拍拍尾巴,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呜呜声。
宿淼伸手揉了揉它。
对于人类,她难以不信任,但对于这小家伙,她则是难以抵挡。
宿淼起身,雪狼便跟着跳下床,大白尾巴在身后晃了晃。他作为一头狼,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摇尾巴,用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对宿淼示好。
宿淼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窗台上停了一只纸叠的尖嘴鹤,爪子上像是抓着什么东西。
宿淼伸手过去拿,那只纸鹤一拍翅膀,嘎嘎两句,竟用干涩嗓音口吐人言:“这是峰主之令,请立即执行。”
旋即,纸鹤化作青烟消失,只留下一卷纸条。
宿淼展开,纸条上写着一句话,并盖了参阳真人的印章,在竹灵峰,见这印章就意味着不能抗拒。
刚回来就找她的麻烦么?
宿淼冷笑一声,将纸条攥在手心,往外走去。
裙摆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下,宿淼低头看,发现是小狼咬着她的裙摆,想往回拉。
宿淼摇摇头,冲他笑笑:“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雪狼松开犬齿,绕到宿淼身前,并不挡她的去路,只是亲昵地在她脚边打转。
宿淼挑眉:“你想和我一起去?”
雪狼抬起脑袋冲她哈气,傻兮兮地吐着舌头。
宿淼眼中满是兴味。
自从上次她去参加宗门大比,将雪狼独自留在家中两日未归后,雪狼气得差点把屋子给拆了,不过他似乎也学会了分辨宿淼出门是要出远门,还是只是在门口转转。
如果察觉她是去办事,或许要耽误一阵子才会回来,雪狼就一定也要跟着去。
这小狼,似乎是比寻常灵兽还要聪颖不少。
宿淼没再多说,算是默认了,一人一狼往山中走去。
参阳真人送来的纸条上,要求宿淼以大师姐之职,即刻去山间逡巡,驻守十日,以防寒冬之时,有野兽作乱。
这是苦差事,以往都是各弟子结伴前行,轮流驻守,不知参阳真人如何说服了宗主,将规定私自改成了让宿淼独自一人前去。
纯粹给她找苦头吃罢了。
宿淼知道,那天当着宗主的面下了参阳真人的脸子,不仅是对参阳真人的打击,其实也是打了宗主的脸。
毕竟,参阳真人虽然“不务正业”,对弟子们不管不顾,但是他所做的一切,还是在替悟愆烟做事,是在为悟愆烟效力。
宿淼对参阳真人不满,悟愆烟也很有可能会觉得宿淼就是对他不满。
因此尽管悟愆烟将参阳真人贬了回来,表面上是有些斥责,警告参阳真人不要忘本,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对参阳真人不满,这一点,从他对参阳真人如今的所作所为并不干涉,便可看得出来。
仅仅是告状,绝对无法对参阳真人造成根本性的动摇。
宿淼不想再看到参阳真人,就要让他从这个竹灵峰彻底消失,让竹灵峰上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如何让他消失?自然,是取而代之。
对悟愆烟来说,他如果有了更得力的下属,更好利用的人,还会在乎与参阳真人那点浅薄的情谊?
参阳真人没了靠山,又能如何立足?
宿淼有了一丝期待。
雪狼披着厚厚的毛,并不畏寒,进了山中,偌大的山林只有他与宿淼存在,目之所及,除了雪景,便是宿淼的身影,雪狼莫名高兴至极,比在家中更加撒欢,不断地蹦哒,到处嗅闻,跑一阵子又立刻折返,牢牢守着与宿淼的距离。
宿淼带着他将整座山逡巡了一遍,找了一处避风的洞穴坐下来歇息,打开内视检查储物格,已经增长到了五十多格,最近宿淼炼制出的食气,也愈发精纯,相当于以前的十倍。
而且,不知是不是修这个美食道的无意收获,宿淼发现,她不再需要在做吃食时导入灵气,只要是经过她手的食材,烹饪过后,都会自动转化一道食气,归入宿淼的内视储物格中。
这倒是挺方便,可以多加利用。
宿淼正思索着,忽然觉得脸颊上一阵凉意,原来是被忽视许久的雪狼在雪堆里滚了一圈,拱起软雪蹭到了宿淼的脸上。
见到宿淼回神看他,雪狼嘿了一声,狼瞳中似乎闪过笑意,两只爪子搭上来,讨好地把肉垫塞进宿淼手里,伸出舌头将宿淼脸上的残雪一一舔干净。
雪狼哈着气,确实是瞬间就驱赶了雪的冰凉,但是带着倒刺的软舌舔在脸上,总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宿淼忍了忍,终究觉得不太对劲,缩着身子躲开,推走雪狼的大脑袋:“够了。”
总觉得麻麻的痒痒的,有种坐不稳的感觉。
雪狼哈出一阵白雾,又撒欢地扑打着那阵白雾,自己和自己玩闹起来。
看着他那傻样,宿淼擦了擦脸颊上的口水,刚刚莫名闪过慌乱的心底又平静下来。
三日后,大雪封山。
宿淼在洞穴里生了火,十分温暖,每日巡查一遍后就躺着玩狼睡觉,翌日早上再起来,与寻常日子也没什么区别。
可这天早上醒来,却发现洞口已经完全被积雪堆满,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宿淼微微蹙眉,直觉不好,起身站了起来。雪狼也不像往常一样悠闲地趴在身侧,而是弓起脊背,四处逡巡着。
一阵风从不知何处漏了进来,瞬间吹灭了原本就已燃至尽头的火焰。
黑暗铺天盖地,宿淼眼前模糊了一下,“砰咚”一声,仿佛心脏快要在喉咙□□炸,脚下都有些站立不稳。
“呜!”雪狼不知是否察觉了宿淼的不对劲,跑到她脚边来,用温暖的腹部贴着她的小腿,抬起头担忧地望着她。
狼眼在黑暗中亦能视物,他清晰地看见宿淼额边冒出的汗珠,担忧得整只狼都快疯了。
“我没事……”宿淼咬牙忍着身体内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卷在一起的呕吐感,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反应和记忆。
她不怕黑,怕黑的人是原主,黑暗令原主自动回忆起在尸海中求生的幼年,那一幕幕惨烈的记忆从宿淼脑海中闪过,等她咬牙熬过这份痛楚,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眼眶已然发红。
她原本难以体会原主对参阳真人的依赖,但现在稍微明了了几分。
对一个惯于承受痛苦的人来说,整洁的衣物和饱腹的食物已然是奢侈,又哪里会在乎自己是否被利用?
原主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而已,这个愿望强烈到了让她甘愿奉献自由和未来,替参阳真人当一辈子的垫脚石。
多年的修行生活并未降低半分原主的恐惧,可以见得,参阳真人用这种折磨原主的次数绝对不少,“提醒”着她,她原本应该过什么样的日子。
而原主从未将这种痛苦与参阳真人联想到一起,她从未怀疑过,每一次莫名其妙地风吹烛灭,每一次师弟妹们将她独自留在黑暗的丛林里,会是自己师父的手笔。
宿淼捏紧掌心,双眸怒睁,在黑暗中亦绽放出灼灼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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