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堕醒来之时,被冻得一哆嗦。
他眸色深黑,衬着墨色的发,如同深渊里捞起来的水妖,眸中却跳跃着两枚火光,是由三朵真火组成的图案,随着主人心情或隐或现。
江堕翻身坐起,赶紧从那倒霉催的冰床上跳下来,晃晃脑袋,心想还好脑子里没有进水。
既然他脑子里没进水,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床上?
恰好此时,一队魔族走了进来,一个个手上拿着烤玉米、香猪片等物,像是刚从凡俗界回来。
一进来,看见原本在冰床上挺尸的人竟然站起来了,好几人心志不坚地,吓得将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他们忙捡起来心疼地拍了拍,走过去对江堕谄媚道:“少主!您醒了!”
另一个拿着甜玉米的,也走过来,高兴道:“您醒好早吼!我们历代少主都没有这么早的说!您真是好胖胖!”
江堕原本正活动着久睡的身体,冷不丁一群人围上来跟他讲话,他也没在意。睡得太久了,记忆都有些蒙圈,他过了许久才回忆起来自己确实是魔族少主,如今魔族唯一的领/导者,而眼前这群人,或许就是他的手下。
本来只是无可无不可地听着他们寒暄,突然听到最后一句,江堕猛地顿住了,扭头盯着那人,冷意从黑眸中逼出来:“你说什么?”
那个拿着甜玉米的倒霉魔族表情一顿,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在众人之中独独被逮住了,斟酌一番之后,艰难道:“我、我四在拍马屁啦,我嗦您好胖胖……”
“胖?”宽肩窄腰的江堕看了眼自己的完美身材,脑瓜仁里一疼,莫名对这个字极其地敏感,表情更是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把他拖下去。”
“啊?不、不要啊,少主!”那个魔族拿着甜玉米不断挥舞求饶,“我不四介个意思,我魔族官话不太标准鹅以啦!我四嗦,少主您好胖、胖、棒……对对对,您好棒的意思!”
江堕阴沉着脸,半晌才挥了挥手,放过那人,随后冷眸一扫,将多余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看起来脑子比较好一点的人说话。
江堕问:“我睡了多久?”
那人算了算,答道:“一年半。”
江堕神色怪异,看着他问:“一年半,你需要算这么久?”
那人:“……”
“行了。”江堕摆摆手道,“我沉睡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我总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
那人为将功补过,证明自己并不愚笨,便立刻殷勤地解释道:“是这样的,魔族中历代资质最为优秀的继承者,都会在一定时间内陷入沉眠,期间神魂会化形成为任何生物,不带魔族记忆地生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长可短,有的长至百年,短的只需十余年,我们将之称为回归。回归后便会忘记化形期间所发生的事,这都是正常现象。而像您这样很快醒来的,还是首例,足以证明您的天资。”
江堕摸着下巴想了想,明白了,既是正常的事,他便抛之脑后不再搭理,对这人道:“你懂得还挺多。”
“谢少主夸奖,卑下原是上一任魔族之主的家奴,看着他从成长到衰亡,因此知道一些细节。如今卑下仍然任管家一职,因卑下姓郝,大家都称我郝管家。”
“哦,原来你是管家。”江堕道,“那就是你安排人把我放在这个大冰块儿上的?”
江堕往后一指,那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冰床就躺在那儿,郝管家楞了一下,硬着头皮答是。
江堕冷笑一声:“看来脑袋进了水的是你。”
“不不不。”郝管家十分委屈,试图辩解道,“是这样的,放在冰床上,您躺上一年多,也不会出汗,就不会起痱子了,这是很有道理的!”
江堕沉默了一会儿,指着门外:“你走。”
郝管家只得走了,门在他身后砰的一身被关上,过了没多久,一个低阶魔族就被叫进去,给少主烧了一池热水,说是少主要洗澡。
江堕在热气腾腾的池水中检视着自己的身材,确定没有多一分肉,才松开紧皱的眉头,缓缓擦洗起来,这是一年多的第一个澡,想到此处江堕就有些难以忍受,好在身上并没有脏污,也没有异味,就仿佛沉眠前的那天就是昨日,才刚刚过去一样。
魔族之主不是血脉传承的,而是依靠能力和天资,他的能力比上一任魔主高了之后,上一任魔主就自然而然地灭亡,否则魔族的生命可持续万年。
他继任少主之后不久便沉眠,此刻醒来,倒也不晚。上一任魔主喜好安逸,已经很久没有向外界发起过挑战,以至于养出的这帮手下也是一个个脑筋不好的样子。
江堕厌恶凡俗界腐朽的帝/制,也厌恶修仙界那一帮子养尊处优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他懒得去想如何改变他们,只有一个惯用的手法,就是毁灭,毁灭一切,令其再生,总有一天能长出一个更好的模样。
江堕既是魔族少主,便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完成这件事,至于会不会中途被新的能者取代,他没有想过。
如果出现比他更强的人,他就坦然赴死,也不会再计较自己的理想没有完成该如何。他不在意自己这条命,也没有什么执念,只是觉得生命中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就随便找一个去做。
在氤氲的雾气中,江堕不断地晃神,总觉得自己身体某处空落落的,似有说不清的遗憾。
但他是一个没有执念的人,又怎会有遗憾这种情绪?
江堕想了半天,只好归结于是睡久了脑壳发昏,指不定还在那冰床上着了凉。
江堕认真而严肃地思考:他都是魔族少主了,他能换一批脑子好使、官话标准的手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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