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十日当中, 三途教的白初圣女即将继任圣尊的消息, 随着教内派往各大宗门的观礼请柬,迅速传遍了整个浮云界。
正邪两道各大宗门的人, 都对这位横空出世的圣尊充满了好奇。
更有少数参与过龙杉城秘境的宗派年轻弟子,在满是震惊之下,怀疑当初在三途教的队伍当中,那位来历神秘,实力高绝的女子, 是否就是这位即将继位的圣尊。
要知道, 圣尊对三途教而言意义重大。
自三途教第二任教尊开始,圣女与圣尊就被区分开了:
三途教的圣女,在同一时期内, 可以出现多人, 可也不过是地位受人尊崇,手中没有任何实权的花瓶而已;
但是手掌生杀大权, 与教尊并列,万人之上的圣尊却不同,每一任教尊在任期间,至多只有一位圣尊登位。
成为圣尊, 要的不只是忠心,还要有先天境的修为或实力,更重要的,必须是教尊的妻子,方能享有与教尊同等的权力, 同时也要承担起一半的责任。
一旦继位,便连教尊也没有资格废黜。
因为第一任圣女既是创教的先天高手,又是教主夫人,于是在其自我冰封以后,被第二任教尊奉为了圣尊。
因此,也只有殷雪罗这个初代圣女的含金量,是其他圣女拍马也比不上的。
出于刺探虚实的缘故,各宗这一回派来观礼的队伍,可谓阵容强大,就连正道宗门长阳宗的江宗主,与伽蓝寺的住持行照也亲自前来。
虚清殿
殷雪罗头戴凤凰衔珠九翅冠,朱唇皓齿,威严无匹,身着一袭绣了龙凤交泰,日月星宿的红色女帝衮服,纤腰婀娜,不堪一握。
她自宽大的袍袖中伸出手,与一身黑色衮服,上绣百川苍穹,花鸟虫鱼图案的端木魂携手,乘坐着异兽开道的华盖轩车,进了圣庙,祭拜诸位先教尊圣尊。
殷雪罗抬头,看到正中第一副教尊虚拂澄的画像,却是一怔,心道:
‘我曾许诺从今以后,只为你一人披上锦绣嫁衣,而今却是要食言了。’
‘你若是不高兴,现在就从棺材里跳出来阻止,我就停止这场闹剧;如若不然,就只能看着我与别的男子缔结婚盟了!’
端木魂扯了扯她的袖子,情不自禁望了初代教尊一眼。
这一刻,画像上俊美温润的面孔,仿佛在森冷地瞪视自己,令他心头无端的一怵:
其实初代教尊与前辈,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光看容貌,也没有人比他们更相配了。
只可惜,一场席卷浮云界的先天大战之后,却落的教尊陨灭,圣尊冰封的下场,实在是造化弄人。
拜了圣庙,两人便登上了通天台祭天。
这时,两位尊上的面容,才是第一次真正地显露在所有三途教教众,以及赶来观礼正道宗门的面前。
教尊尊贵英挺,面目疏离,气质内敛,黑眸之中有令人捉摸不透的强大与优雅;
一袭黑色华服衬的他越发丰神俊朗,凸显了身为邪宗第一高手的威严与凌厉之气。
而圣尊却一袭朱红,与之相辅相成;
她渺如姑射的容貌,清泠如一汪碧潭的眼波,使她成为一道旖旎艳光,令人一见误终身;
窈窕的身躯,被紧紧锁在禁忌庄严的制服之下,让人忍不住产生想要膜拜侵占,征服,甚至是摧毁的冲动。
这是突破了凡人所能想象的瑰宝,也令所有人都深感震撼!
然而,面对战力强大,可匹敌先天的圣尊,身后还有名为邪宗第一高手的端木魂压阵,众人的这种妄念,也终究只能是异想天开而已。
通天台上,双尊并立,面对青铜大鼎,祭了一爵酒,又接连饮下两杯,完成了圣尊继位的祭天仪式,同时,也完成了两位尊上的订亲礼仪。
寒风猎猎,殷雪罗珠摇裙荡,压低了嗓音问他:
“小六,这订亲仪式,会不会太隆重了点?人家成亲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端木魂知道她心里有负担,于是低声解释:
“若是成亲,观礼的各大宗派掌门,便一个也不能少,还得拜天地,祭六礼,宰牲畜,还需敬酒,没有一整日是结束不了的,这已经很简单了。”
殷雪罗觉得现在的三途教虽然家大业大,可形式主义也是非常严重了,
“小六,那你这般兴师动众地与我订了婚,就不怕你的心上人吃味吗?”
端木魂并未看她,少顷,他带着莫名沉黯的音调传到耳边,
“前辈放心,本尊喜欢的人,并不在此界中。也许此生,我也没有机会再与他相见。”
殷雪罗却纳闷起来了:
照他这话,应当是在二十多年前就喜欢上的对方没错了!
但是,以他当时受自己的羽翼庇护来看,倘若是喜欢上了什么人,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耳目?
难道是自己忘了?
可她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除非,他喜欢的人,当真是比他大两岁,前任教尊在一众孤儿当中选出来的流锦圣女?
殷雪罗感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擅自把流锦推给了剑圣,却间接导致了端木魂的终身不娶,那她可就真的作孽了!
殷雪罗秉持着做贼的心态,却越想越像那么回事:
难怪从前,每次流锦来看他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像在自己面前那样撒娇示弱,反而温润尔雅,很有君子风度,原来是想要在心上人面前,维持一个成熟稳重的完美形象。
殷雪罗认为这心上人□□不离十,就是流锦了!
于是,她生怕是自己造成了对方的失恋,便连问也不敢再问下去了。
……
凡界,泰珥城
经历一个月的攻城战,北戎损失了五万余兵马,西梁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守军阵亡两万余,灞上军死伤过万。
最终,还是由连夜赶到的慕翎出手,一举擒获北戎主帅苏离努兰,结束了这场拉锯战。
被临时征用,充当主帅军帐的城守府中,苏离努兰被五花大绑,捆在堂下,挣扎之际,冷不丁被夜飞踹了一脚,
“老实点!”
在旁边跪了半日的宫装美人见状,陡然发出一声尖利的骂声:
“不许碰他!夜飞,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慕翎手下的一条走狗,也敢动我的人!”
夜飞斜眼看她,讥笑的说:
“说的没错,我就是国师座下走狗!那请问你又是什么?一条连做狗都做不好的恶犬,还试图反咬主人一口!”
宫装美人用杀人的眼神瞪着他,怒道:“嘴上耍花腔有什么用!你敢不敢跟我决斗?”
夜飞痞笑着,一把扯住苏离努兰身上的绳索,晃了晃,道:
“我知道,你是半步先天的高手,还是无极城的城主,可你男人在我手里,鬼才跟你打!”
宫装美人转而望向居于上位的慕翎,如同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不甘地低下头,道:
“尊上,只要您放过苏离努兰,属下定会劝他交出军权!”
这时,苏离努兰却挺直了腰板,吼道:“阁下要杀便杀!我苏离努兰,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你住口!”
宫装美人忽然恼怒的呵斥了他一句。
这时,站在一旁的夜飞笑了起来,道:
“流锦,你到现在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吗?居然还想着替别人求情!你煽动苏离努兰背叛与西梁的盟约,你以为国师会饶了你?”
“我与尊上之事,无需你多嘴!”
流锦恨恨的说。
随后,她的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慕翎,心里也十分没底:
这个男人,是自己生平第一次爱上的人。
他是那样强大、优秀,同时,他又是那样冷酷不近人情。
倘若不是知道了那件事,自己一定会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慕翎惋惜的看着她,冰冷道:
“流锦,我把无极城交给你,又命你潜伏北戎,不是为了得到这个背叛的结局。”
“你害我折损了三万人马,南征的心血付诸东流,还拖慢了我的计划。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流锦惊惶的望着他,仿佛意识到对方这一回,是真的不可能放过自己了,却还抱着一丝侥幸,做最后的挣扎求饶道:
“尊上,求求您,属下知道错了!只要您放我和苏离努兰离开,北戎的一切,我们都可以放弃!”
“锦儿,别求他!”
苏离努兰怒喝道:“我就算死,也要堂堂正正的死!只是,我身为大将,征战半生,最后却败在先天高手的武力之下,我不服!”
“那又如何!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我有实力,自然可以无视一切规则,将你踩在脚下!”
慕翎回答他,
“流锦,这些年来,我念在你弃暗投明的份上,没有对你动手,还把你当做我的左膀右臂,悉心栽培。”
“既然你不识好歹,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对你客气!你应该知道,我一贯是如何对待叛徒的!”
那些背叛了慕翎的人,都被其拖家带口地丢进了万蛇窟,成了毒蛇的口粮。
流锦对上他寒凉如刀的双目,骤然背心一寒,失声痛哭起来,
“尊上,我错了!我不该动了背叛您的心思!”
“求求您,就算是看在……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慕翎冷笑一声,走到她身边,端起她的下巴,道:
“花言巧语!你不是早就知道,从前与你亲密的人是谁了么!何必故意在这里装作无辜,博取我的同情?”
流锦的谎言再次被对方戳破。
她既羞愤又绝望地看着这个无情的男人,嘶吼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我万万没想到,为了哄骗我倒戈向正道,你居然会找替身与我燕好!”
“我若非知道了此事,又怎么可能背叛你?我只恨自己知道的太迟了,我做的一切,都是被你逼的,是你毁了我!”
“慕翎,你喜欢的明明是千山雪,是殷秘!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把我牵扯进来?”
“为了让我叛变,替你夺回心上人,你竟然如此卑鄙龌龊,连毁人清白的事都做的出来!”
“你太可怕了!但是,你也没想到吧!你杀的邪宗教众越多,殷秘就越恨你,她宁可躲到另一个世界,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这都是你的报应!”
“是啊!该我的报应,我受着,但是,你的报应,就要来了。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在意的人,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
慕翎说着,忽然起身,对夜飞开口,“把苏离努兰扔进万蛇窟!”
“不!你不能这么做!”
流锦飞身拦在了苏离努兰面前。
这时,身后却传来了她丈夫的声音:
“临死之前,能得到王妃的维护,本王也没有遗憾了!”
“锦儿,自打第一眼见到你,我的心就落在了你身上。哪怕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也不喜欢我,可我还是娶你做了我的王妃。”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打心底接受我这个丈夫。”
“你知道吗?你每一次主动大度地给我纳妾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过!那些女人,我一个也不想要!”
“我也知道你在利用我,可我就是……只想守着你一个人!”
“如今,我要死了。你不要太难过,更不必为了我求他,本王看着心疼!”
听到素来铁血刚强的苏离努兰,他的一番死前表白,流锦倏然泪流满面。
她竟然现在才发现,世间最美好、最珍贵的感情,其实自己早就拥有了!
只不过,因为她的不甘,因为她被仇恨蒙闭了双眼,导致自己不但错过了拥有幸福的机会,如今还将这个一心爱着他的男人也连累了。
“王爷,”
流锦抱紧他,低泣道,
“其实流锦也早就爱上你了,只是我的爱情,被仇恨蒙蔽了!”
“对不起,都是流锦一意孤行,想要向西梁报仇,才害了你!”
苏离努兰靠在她的颈边,眼神温情又包容的说:
“没关系,锦儿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
“我只恨自己无能,纵然二十万精兵在手,却还是疏忽大意被人所擒,以至功亏一篑,不能替你手刃仇人,讨回公道了。”
夜飞看着钢骨不折的摄政王,倒是敬佩的叹了口气,心道:
‘这人倒是条汉子!若非遇到国师,应当是雄踞一国的霸主枭雄!还好,这一点,我认清的比他要早得多!’
“还等什么!带下去。”
对于两人最后时刻的真情流露,慕翎无动于衷,也不感兴趣,冷血地下令道。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仿佛一件也打动不了他冷硬孤寂的内心。
他的话语,如同地狱的催命曲,落在流锦耳中,简直要了她的命。
她立时转身跪着向前膝行,两只手抱住了慕翎的腿,姿态从未如此卑微的哀求他,
“尊上,我求求您,留他一命,慕大哥,求你了!”
“哪怕是看在殷秘的份上,你原谅我最后一次,求求你!我保证,我发誓再也不跟你做对了!”
“真可怜!”
慕翎低头看这美人垂泪哀求的画面,眸如寒冰,
“可惜太晚了!留着苏离努兰这个枭雄,就是祸害!”
“不过,我会留着你,我要你看着我进入浮云界,找到殷秘,看她死心塌地的回到我身边!”
苏离努兰死了。
他被带出大堂的一瞬间,强自解开了捆缚的绳索,抽出夜飞随身的朴刀,向对方砍去。
然而,夜飞头也不回,便一掌打了出去,凝神后期的功力,一掌击在苏离努兰的胸口,后者立即胸膛凹陷下去,当场毙命。
流锦亲眼看着爱人死在自己眼前,一时精神错乱,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崩溃了。
被带下去的时候,她一直疯疯癫癫的笑着,口中喃喃着:
“你这个魔鬼,你会有报应的!……魔鬼……总有一日……会有报应……”
就在此时,“天罗”的情报传来。
夜飞打开纸条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可恶,流锦这个女人,竟然还有下招!”
“五万南燕精兵,都已经快打到大梁国都了!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沙漠。”
慕翎冷冷的回答,
“他们是从南陵乘船出海,绕过南暹罗,南越等地,到了西漠。”
“然后又趁着西梁与北戎战事焦灼的时候,穿越大沙漠,突袭了后方边境,这才一路打到了宓城。”
“好个白崇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
慕翎手指敲击桌面,思考了一阵,又继续说道:
“立即飞鸽传书,命金吾卫、昆山营、宓城留守兵马,合力围剿燕军!”
“既然他们远道而来,所带粮草定然不足,不妨请他们好好领略一下西漠风光。”
“等他们弹尽粮绝,那无边无际的大沙漠,就会是他们五万燕岭军最好的坟墓!”
“那我们……”
夜飞犹豫的问:大梁这里剩下的军队,经历了轮番的征战赶路,又与北戎进行了一个月的惨烈厮杀,要说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赶路,那是不可能的!
慕翎摆了摆手,道:
“罢了!这等小人物,交给金吾卫他们去应付就是了,还不需要灞上军亲自解决!”
“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北戎军队,之后在泰珥城修整几日,等粮草运到,再做决定。”
……
就在南燕帝、后到达南陵的同时,白崇锡点齐了五万燕岭军当中的精锐之师,登上巨大的艟舟,穿过海湾,直插西梁背后的西漠腹地。
这五万精兵当中,大都是会水性的壮丁。
在白崇锡登船出发以后,为首的艟舟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一名黑衣人。
直至船队远离渡口,白崇锡才找到了这个伪装成船工的人。
“父亲。”
白靖枢摘下了自己的斗笠,露出真容问道:
“锡儿,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白崇锡平静的回答:
“您去世以后的第二日,尸身还未僵硬,我便起疑了。”
“后来,我进阶凝神,自然就感应到您时常会出现在我与母亲身边,暗中保护我们。”
白靖枢释然一笑,道:“原来你也陪我演了三年的戏!难怪当时你没有派人追杀离霄,原来早知道我已经盯上他了。”
“燕军西征,深入敌后,我知道您一定放心不下。若是您不出现,儿子最多也只有三成把握;如今您来了,这一战,我便有了五成把握。”
白崇锡说道。
为了防止父亲被揭穿身份以后离开,他还专程等到艟舟出海,才揭穿对方。
白靖枢无语,‘这儿子竟然连老子也算计上了!’
一月后,在白靖枢这个军师的指挥下,三万大军如有神助,顺利找到通往西梁的古道,在干粮水囊用尽之前,成功抵达了一派祥和的沙漠边缘城池。
白崇锡眼神冷漠,坚定的踏上了复仇之路。
“全军备战,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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