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几经辗转, 参商成功回到住处, 便立即打坐运功,周身灵气运转, 不消一刻,总算将那见血封喉的毒血逼出,伤口也不再流血。
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这时,白崇锡正好赶到,人还在屋外, 便闻到了屋内浓郁的血腥气,
“前辈,你受伤了?”
他拉下面罩,走进门来。
参商睁开眼, 以他目下先天的境界, 若非熟识之人,如何能有机会对他下手,
“些许小毒,对凝神境武者或许有用,但是于先天高手,却没什么用处。我已无大碍!”
白崇锡这才放下了心, 又对他愧疚道:“今夜之事,是无极城故意设下的陷阱,倒是我连累了前辈。”
参商摇了摇头,道:
“若非有小友两次助我,我岂能与胡芒见面, 又怎会知道他被无极城制成了‘战傀’,你是帮了我的大忙!”
白崇锡回道:“在下所做之事,比起参商前辈救了我白氏满门,实在微不足道。”
参商看着他,想起殷雪罗的嘱托,又想起了眼前这人,曾与主上有过的一段夫妻情谊。
虽然两者并未有夫妻之实,可他却有曾经对主上不忠的事实,还有在主上离去之前,依旧令其心系牵挂,此间种种仍旧令自己芥蒂难消。
因而,他神态淡漠地收回了视线,语气也冷了一分,道:“你不必谢我!”
‘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白崇锡本以为大敌当前,两人应当算是同一阵线的盟友,却不料参商又疑似翻脸。
“那好,晚辈便不打扰了!”
他并未追根究底,掩上门以后,转身离去。
……
悟道大典第二日
殷雪罗虽然易容成了一位老美男,但是并不妨碍她对美的追求。
出门之前,她换了一袭红袍,又将昨日散逸的两鬓雪发,结成两股小辫,在脑后以红色丝线扎起,越发显露出上位者的霸气峥嵘。
老爷子美美地带着弟子们出现在大典之上。
今日的培元境之战,算是比较激烈的,端木栖柳皆是在上午就要出战。
段应齐坐不多时,便心不在焉,随后脚底一抹,溜去围观师侄们的比赛了。
而殷雪罗看似八风不动地坐在席上,实则内心早已心痒难耐,想去各擂台之间活动活动。
无奈她这个老神仙的马甲,伪装的逼格过高,要是也跟小辈似的上蹿下跳,不但会引发场上的恐慌,还会被人当做老顽童。
为了不让人设ooc,她只好咬牙坚持,努力把下身在座位上生根。
既然左右不得走动,那就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在她漫无目的,生无可恋的观察下,还真被她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貌似有一只小老鼠,偷偷地溜进了大典之中。
殷雪罗看着这名背部微驼,端着茶碗托盘的小和尚,跟着千机寺的外门弟子拾阶而上,为看台上的大佬们端茶倒水,摆放果盘糕点。
‘才四年未见,这做事的尺度,倒越来越令人惊讶了呢!’
她觉得十分有趣:也不知道是谁给这位大少爷易的容,还有这习惯了被人伺候的人,当真能伺候的了旁人么!
就在这时,从宽阔的场地外,走进来一队无极城的黑衣人。
他们面容肃杀,着装齐整,霎时间吸引了所有宗门的注意力。
随后,一袭白衣洁净,容貌冷峻,气度凛然的慕翎箭步而来。
这位不好打交道的大佬总算露了面。
在场的正道弟子,久闻其名,今日终得见其真容,不禁纷纷被震慑当场,心潮澎湃。
那种感觉,就像是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
“是剑圣!”
“这就是先天高手的气场吗?”
“剑道之中的传奇人物,今日一见,此生无憾了!”
“……”
这位大佬,即使对于这些五大正道宗门的弟子而言,也是一个剑道巨擎,是执牛耳者!
此刻,凡尘俗世间,剑圣的武力当世第一!
看台上的七位掌门,无一人敢在慕翎面前托大,同时起了身,行了平辈之礼。
“剑圣!”
慕翎走上看台,却只是微微颔首,毫不客气地坐了正中的主席。
殷雪罗的注意力,只在慕翎身上放了一瞬,就转移到了那只混进来的小老鼠身上。
见到这人面上先是一怔,紧接着便低下头,跟着同伴摆好茶点,最后往另一边的台阶下去。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事,太浮躁啊!’
她暗暗摇了摇头道。
所幸,慕翎并未注意到一个下人的异样,而是语气简练地,与七位平起平坐的各派掌门探讨了几句。
这时,殷雪罗轻咳一声,叫住了队伍里滥竽充数的某人,吩咐道:“你,去给老夫上一盘蜜饯!”
——
白崇锡在恒妙自夸天下无双的易容下,冒充接待宾客的外门弟子,混进了悟道大典场内。
他一边借机给各大宗门端茶倒水,一边观察着场内各门各派的情形。
然后,在进入看台以后,他立即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压力:
那是一种实力的碾压,在座的七位掌门,没有一个实力在他之下。
就在此时,他等候已久的仇人终于露了面。
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外露,面无表情的跟着其他人离开。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他动手的时候,因此,他必须忍耐。
没想到,在他离开之前,却生出了一个意外——
“你!去给老夫上一盘蜜饯!”
那位穿着赭红长袍,白发白须的如意门老神仙指了指他,开口吩咐道。
白崇锡疑惑地转过头看去,对方当即眼珠子一瞪,又发了话,“傻站着干什么!一点麻利劲都没有!”
身后的小和尚见白崇锡还在发愣,赶紧扯了扯他的袍袖,示意他照做。
白崇锡无法,只得点头应下,唯唯诺诺地去了。
到了场外,方才扯他袍袖的小和尚提醒他道:
“那位可是如意门半步先天的老门主,脾气爆烈,招惹不得的!”
“他既然指定了你,你还是照他的话去做吧,以免无故惹来祸端!”
白崇锡:“……”
这位如意门的老门主,他当然知道,先前便已在山下小镇照过面了。
只是……有种莫名的感觉,无法诉说。
片刻后,他端着一碟蜜饯,摆在了殷雪罗身边的木几上,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前辈请用。”
正欲离去之际,殷雪罗拾了一颗蜜饯,又开了金口:“喏!这茶凉了,给老夫沏一盏雪顶乌龙!”
白崇锡:“……”×2
他只得端着茶盏下去。
半晌,他端了一盏雪顶乌龙上来,摆在殷雪罗手边的位置,就要离开。
“你站着!”
殷雪罗一句话定住了他,白崇锡忍耐着目中的冰冷回过头来,装作谦卑的问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殷雪罗悠闲的举起茶碗,吹了吹,再道:“小和尚,去取一碟瓜子来!”
白崇锡:“……”×3
接下来,他一趟又一趟地替这位大爷忙活着,似乎对方只认准了他一个人。
就算没事,这人也点名要自己站在他的身后,看他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比赛,还不时点评:
“唉,这个年轻人,就是太冲动了!原本也不是没有机会赢的,偏偏沉不住气!”
“啧啧啧!这个小姑娘,好胜心也太盛了!对方跟她是有仇吧!这样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实在不可取!”
……
一整个上午,白崇锡就在对方一刻不停地或是要这要那,或是絮絮叨叨的点评当中度过了,直到如意门的弟子们比赛结束,这老头才开了尊口,放他离开。
白崇锡被他刁难了一个上午,已从最开始的烦躁不难,变成离去时的听之任之。
不过,他还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原先仇恨难耐的情绪,在消磨了一个上午以后,反倒出奇的平复了下来。
午后,殷雪罗进到场中,四下环顾,愣是没见到驼背小和尚的身影,不由暗暗惋惜了一番:
多好的报仇雪恨的机会啊!
她绝对不是抱着提点对方的心思,才难为他的,是本就有意为之!
难得对方自己送到她面前来了,她要是不好好折腾这人一番,都对不起自己从前每日憋屈的挨训时光。
端木栖柳在上午的时候,毫无悬念地晋级到了下午的比赛。
栖柳的下一场比试,很凑巧的遇到了长阳宗的弟子,还是当初在酒楼,讽刺杨绥芝为癞蛤-蟆的那位娄师兄;
而端木的对手,则是琅嬛渡的一名女弟子,唤做冯羡婉的美貌佳人。
比试以前,长阳宗的一名男弟子走到如意门的阵地,先是对殷雪罗行了大礼,才对端木道:
“英沐师妹,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殷雪罗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依稀记着这人姓萧来着,还是长阳宗里的师兄,他找端木有什么事呢!他的对手又不是如意门的人!
蒙着半张脸,越发有高人气场的端木跟着他走开了。
直到出了场地,萧斐才回过头道:“下一场比试,请你输给羡婉。”
端木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答非所问道:“你生病了?!”
萧斐负手而立,姿态潇洒清雅,傲慢的解释:
“冯师妹不比你们如意门人丁稀少,她此次出战,师门是有要求的,必须要进入前十六名才不用受到责罚。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端木看他自说自话,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像伽蓝寺的佛宝那样的珠子,能来一百颗吗?”
萧斐被她一句话噎住,气急道:
“你莫要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我来寻你商量这件事,是看在我们有过几面之缘的份上!再说了,冯师妹也未必会输给你!”
端木一摊手,遗憾道:“没有就算了,以后少夸口!”
“你!”
萧斐情急之下,蹦出一句,“我可以让娄师弟输给你师妹英柳,作为交换!”
端木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不屑道:“没必要!她可以堂堂正正的赢你师弟!”
“你就是铁了心,怎么也不肯让步是不是?”
萧斐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逼问道。
端木左手一震,长剑立时出鞘,右手随之握住,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同时被她左手握住的剑鞘,在罡气的推力下,狠狠向后射去。
萧斐只得撒手,眼疾手快地拔剑抵挡。
剑鞘在他的剑上一弹,才原路飞回,收剑归鞘。
端木提着剑,回头冷笑道:“爪子再乱放,就别怪我斩了喂狗!”
远远留意这里的冯羡婉,见到两人的情形,就知道谈崩了,眼中随即流露出了一丝不屑与怨怼:
真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连个小姑娘也哄不住!
然而,不远处,还有一双带着嫉妒与恨意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冯羡婉与萧斐,那便是宫飞飞。
端木往回走着,忽然瞧见了站在前方的苗郁,问道:“你有事?”
苗郁闻言,有些别扭的开口:“英师姐,我会努力变强,与你并肩,你……可以等我吗?”
端木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答应他了吗?!’
苗郁带着这个疑问,又因为对方没有拒绝自己的要求,有点小雀跃地跟着到了如意门的阵营。
不多久,端木栖柳一左一右的上了擂台。
那个姓娄的一看就是个炮灰脸,殷雪罗并不担心,她看的是端木的比赛。
不过,在看了两人对过十几招后,她也就不担心了。
看来,上一回她遇到琅嬛渡的那位“玉孟夫人”,只是个例外而已的,并非所有琅嬛渡的弟子,都是那般硬核的。
擂台上,端木稳稳压了对方一头,就在她摸透了对方的底细,打算进攻之际;
冯羡婉突然一个翻滚,抬手朝着她的面门,飞快地扣动机括,射出了三支淬了毒的袖箭!
端木长剑翻飞,挡掉了对方的暗算。
不料,一波才完,下一波毒箭又到眼前。
她仿佛与端木有仇一般,次次都瞄准了对方的面门,出箭狠辣,不留余地。
只是,面对她的冷箭频发,端木并未乱了分寸。
只见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罡元外放,同冯羡婉你来我往,在扫开对方最后一波泛着蓝光袖箭的间隙,一脚踢中冯羡婉的面门,毫无一丝怜香惜玉地将对方踹下了丈许高的擂台。
冯羡婉惨叫一声,纵然被萧斐眼疾手快地接住坠落的身体,可惜脸上无法避免地,还是被印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她啐了口血水,怨毒的眼神,几乎将擂台上八风不动的英沐射成了筛子。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之辱,小妹来日必报,请英师姐记住!”
冯羡婉站了起来,恨声立誓道。
端木正眼也没瞧她一眼,便一个旋身飞下擂台,回到了殷雪罗身边。
“表现不错!”
殷雪罗伸手,与她互相击了一掌。
端木这才流露出小女孩,被家长表扬时的雀跃与欣喜之色,尽管只有短短一瞬,可仍旧被一直注视着她的苗郁捕捉到了。
殷雪罗看了看望着端木傻了眼的年轻剑修,叹息的别开头:
别欺负我现在是老人家!
就欺负我闻不到狗粮的气息!
没过多久,栖柳也跳着脚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只拍马屁不带重复的马屁精徒弟。
“大……老祖宗!我赢了!”
栖柳依偎在殷雪罗的另一边,说道。
“不错!以我如意门的底蕴,倘若同阶都赢不了对手,就该被开除出宗门了!”
殷雪罗半是赞许、半是告诫的说道。
端木见状,默默地揽住了殷雪罗的手臂,悄摸摸的撒娇争宠。
日薄西山,培元境的比试也迎来了最后的决战。
在上一轮当中,栖柳败在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培元境大圆满武者手上,止步八强。
作为进入半决赛的四人之一,这一轮,端木的对手正好就是长阳宗的萧斐。
殷雪罗心想:‘这一场比试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了!萧斐连栖柳也未必摆得平,更别提如今境界相同的端木了!’
果然,百招之后,两人便分出了上下,端木一招“如意芳菲”,罡气化打中萧斐各处大穴,当即将对方打的吐血倒地。
这还是留了手的情形,要是全力打中了,萧斐只怕非死即残。
最后的决赛,端木依旧延续了优势,将终结了师妹的对手同样终结,获得了培元境大比之中的第一名。
悟道大典,每一个境界的第一名,都可以点名要求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前辈指点切磋,这是第一名的优待。
端木站在擂台上,点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名。
“英沐斗胆,向缥缈剑宗林随风师兄请教一二!”
苗郁眼前一亮,林随风一直是他在缥缈剑宗,努力的榜样与挑战的目标,英沐点名林随风,多半是为了让他更多的了解对方的招式与深浅。
而这时,殷雪罗的注意力,却早已落在了看台之上,那居于主位之人。
对方自然也很快察觉到了,这道敢于一直注意他的视线,慕翎转过头,与殷雪罗遥遥对望。
这时,长阳宗的宗主在一旁解释道:“这位便是如意门半步先天境的苏老门主了!”
慕翎略一颔首,只觉此人深不可测,抱着‘如意门也许是个可以提拔的对象’——这一想法,他难得地释放了一丝善意,朝这位前辈抱拳示意。
殷雪罗头皮一紧,继而放松下来,装作初次相识一般,洒脱而风雅的拱手回礼。
‘嘿嘿,认不出我,那就没啥问题了!’
‘只要我马甲捂的紧,你就揪不到我的小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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