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罗转过身面对他, 小心试探的问:
“那你能接受,殷秘变成了女人吗?思弥,我知道我不该瞒你这么久,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所以, ”
往事历历在目,端木魂看着她, 冰冷的眼框里仿佛有暗流涌动,“殷秘只不过, 是你的伪装身份?”
如果此人本就是初代圣女, 这就可以理解, 为什么当初大权在握, 天下无敌的大护法迟迟没有篡位。
相反的,对方还一路护着他,帮他坐稳江山,帮他打压左右护法, 到处寻找名医,为他治眼……
一切的一切, 只因为这座江山, 原本就是殷秘她自己打下的心血,她自然看不上这些小打小闹的权利地位,自然也容不得左右护法拿她辛苦建立的基业,当做勾心斗角的工具。
眼下,殷雪罗虽然对要亲口把自己的马甲一层一层地脱下来, 心有不甘,但是面对无可抵赖的现实,她也只能据实以告,
“不错。我的确是初代圣女,两百年前,我自封以后,元魂便穿到了一具沿街乞讨的小女孩身体里,化名殷秘。”
“而后,直到殷秘消失以后,我……才回到了两百年后自己的肉身之中,再次遇到了你。”
殷雪罗忽略了自己成为世子妃时候的经历,向他如实解释了来龙去脉。
‘所以,两百年前的陨仙之战,那些攻上总坛的正道宗门真的不是乱扣罪名!’
“你……真的是……是——”
端木魂语气艰难,还未说完,忽然被殷雪罗捂住了嘴。
“我不是。”
殷雪罗眼神深邃而幽冷,又仿佛是对他的警告,不能说出禁忌的词汇,否则,会死。
这一刻,端木魂在多年前,被大护法支配了所有情绪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又对露出了真实面目的未婚妻,有种目眩神迷的欢喜和迷恋。
这一刻,端木魂脑补了许多,对方或许是因为担心身份泄露,再度遭到仇家的追杀,这才用了化名,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那么,从今以后,自己一定要护着她,不让任何人再次伤到她。
父亲说的对,嫁过人生过孩子算什么呢!
自己对殷姐姐是真心的,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把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
“好,我信你。”
他声音含糊的回答,一秒收敛起自己所有的锋芒,成为了那个唯她是从,乖巧温顺的端木思弥。
殷雪罗这才满意的放开了他。
“那……回去以后,我们马上就成亲如何?上次的仪式太过简陋,委屈你了,成亲仪式,我一定昭告浮云界,让你风风光光的。”
端木魂表情很是认真的对她说。
殷雪罗表情一瞬僵住,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掏出了被她妥帖珍藏的保证书,问:
“我们的婚约……不是假的么?你自己写的保证书,你是不是忘了?”
端木魂“哦”的应了一声,眼神落在那张泛黄的纸上,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殷雪罗手中的保证书就徐徐自燃,化为了飞灰。
“现在保证书没有了。”
他神情淡定而又坦然的说道。
殷雪罗脑子“轰轰”的,似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也僵在了原地,半响过去才崩出一句,
“你学坏了!可证据毁了又能怎么样呢?”
端木魂眼神有些游离地试图挽回自己的印象分,道:
“我知道,我不能与初代教尊相比。”
“但是逝者已矣,只要殷姐姐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努力做个好丈夫,什么要求都答应你,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没有二话。只是你不要解除婚约了行好么?”
殷雪罗不置可否,道:“婚约的事可以晚一点再说,但是,思弥,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会跟你成亲的。”
端木魂忽然间,想到了那个容貌酷似初代教尊的青年,红着眼问:
“你是不是因为那个长相肖似初代教尊的男人,才不肯与我成亲?你喜欢他,对不对?”
殷雪罗只好向他表明心意,坦白道:
“我不跟你成亲,不是因为别人,而是,我从未想过会喜欢上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好女人其实多得是啊,我看你身边的那个美女总管容楹就很好嘛!既精明能干,又美貌解语,跟你倒是挺般配的。”
端木魂闻言,知道她并没有喜欢上旁人,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是见她无比热衷的为自己拉郎配,又十分不是滋味。
端木魂没有气馁,对她信誓旦旦的说: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哪怕一百年,两百年。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等着你来到我身边。”
“我与父亲一样,只要认定了你这个人,一辈子就只认你一个,除你以外,我的心里不会再挤进另外的人。”
“无论你是殷秘还是初代圣女,我都全盘接受。所以,不要再把我跟别的女人扯到一起了。”
“我这样说,并非想给你造成压力,而是想向你要一个机会!”
“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又与我订了婚,那从今以后,殷姐姐可否先看看我的表现,在你没有意中人以前,我一定会努力让你接受我,爱上我的!”
表明了心意以后,端木魂不待殷雪罗再说什么,便立即转身到了门口,一挥冰绡丝绣袍,打开了阵法快步离开。
殷雪罗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怎么都像是落荒而逃。
不过,端木魂的反应,算是在她的预想当中,她曾经想过,万一遇到了这样的局面,那么,她就该早些准备退路了。
端木魂走后不久,参商走了进来,道:
“主上。”
作为殷秘从前的左膀右臂,他自然知道端木魂与主上之间的纠葛的。
还记得当年,殷秘如日中天,一力压制邪宗上下的时候,有多少人不服气,前任教尊让一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奶娃娃,坐上了教主之位。
由此,每天前去劝说大护法篡位的人,简直踏破了门槛,导致最后她只好离开自己所在的分坛,躲进了大雪山分舵之中。
可结果就是,才没过多久,小教主便出了事,双目失明,而动手的人恰是左护法。
再之后,在端木魂最为无助危急的时刻,是殷秘千里迢迢地赶到了昆仑峰护住他。
并且也在那时,殷秘第一次不讲道理地亲手用戒鞭,狠狠的惩戒了一个借此试探自己,一个置之不理的左右护法,
并将被霸道毒性侵蚀的体虚,又吓破了胆,害怕的夜里也不敢一个人睡的端木魂,带回到大雪山中。
从此以后,这位小教主夜夜都要等殷秘回来才能安睡。
所有人心知肚明,年幼的端木魂不过是故意伪装卖惨,想利用唯一有能力对付有狼子野心的左右护法的殷秘,从而坐稳自己教主之位。
为了陪伴他,殷秘却在对小教主的心机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依然牺牲了每日午休的时间处理教务,每日早早的回来陪他。
参商曾经就听到过,初见时看起来十分冷酷的主上,给还是小孩的端木魂无比耐心地讲什么睡前故事。
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久而久之,参商才慢慢回过味来,也许一向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主上也是渴望被需要的;
而端木魂给与她的这种看似无害的依赖,与恰到好处的放松,恰恰是作为属下的他们无法给与主上的。
后来,就算殷秘强行将小教主送回了昆仑峰,可不到两日,小教主又会自己偷偷跑出来,一路往大雪山来找他,总之就是不肯离开主上。
再后来,主上发动全教的人四处寻访名医,替他治疗眼疾,还时常以先天之气,为他缓解毒性发作时,那煎熬难耐的疼痛。
结果最后,主上被群起而攻之,教主与左右护法却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如今,他自然知道他们当时恰好落入了浮云界之中。
但是,在这样朝夕相对的感情当中,骤然分隔了二十多年,端木教尊现今,是否能够忘怀当初的那些过往呢?
端木魂负手立于迦楼罗的船尾,也正在回想着曾经的种种。
从前,他其实并不相信任何人,一直打心底在算计着殷秘,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份感情就在一个拥抱之中,一夜的耐心陪伴以后悄然变质了。
一直等见到了父亲,他才明白殷秘根本就对教主之位不屑一顾,在他双目复明,坐稳教尊大位的同时,他也从此失去了他的殷哥哥,咫尺天涯。
如今,他不但见到了对方,还知道了更多关于她的秘密,或许,这也是上苍给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现如今,殷雪罗也正是为此事而伤脑筋。
端木魂等于是自己一手带到这么大的,自然是感情匪浅,她可以断然拒绝慕翎,却无法对死心眼的端木魂狠下心来。
或许,她应该试着换个方式,说不定,堵不如疏。
只要让他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孩提时的依赖与亲情,他就能想开了,也就会放手了。
……
对于殷雪罗这一趟带回来的资质不错的新教众,端木魂用了一日的时间,给他们安排好了去处。
然后,他就发挥了自己黏人的功力,在灵舟当中的接连几日,几乎日日都借机待在殷雪罗的房间。
端木魂与慕翎很不同。
后者随时随地,都有种不容轻忽的强大存在感,提醒着殷雪罗对方的居心;
而端木魂,只要让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他就有办法让人很快忽略他的存在,俗称深宅的光环。
因此,殷雪罗对于他强行入住了自己的空间,其实并没有多少不适应,甚至很快找回了从前与他相处时的默契。
端木魂很享受这种安静的氛围,哪怕殷雪罗忽略他的存在,只顾着专心练功,可他只要与对方待在同一间屋子里,抬眼可见,心中便会溢满了安定与满足。
他明白,殷姐姐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自己作为她的未婚夫,绝对不能表现得如同毛头小子一般,不可以攻击性太强,让她生出防备之心;
他要用他的成熟和体贴,一点一点地侵入她的世界,并且不着痕迹地把参商排挤出她的惯性思维。
数日后,迦楼罗顺利返航。
而灵船上的这批三途教教众,也都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
教尊虽然看起来很是邪魅狂狷,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妻奴,整日都与圣尊同进同出,把未婚妻看的死紧死紧。
等到迦楼罗临近总坛,端木魂便借口需要安置新的教众,将殷雪罗身边的亲信参商,以及副手魏桓云都支开了。
当殷雪罗找上他的时候,端木魂却一本正经的解释:
“参商是先天高手,让他整日待在你身边,无疑是在浪费高端战力。”
“再说了,他刚刚回到浮云界,倘若没有寸功,本尊如何能够重用他,令旁人心服口服呢!”
“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让他接手新来的教众,组建自己的人脉与势力。至于魏桓云,他是被青龙主带回去的,往后你们还是可以继续见面。”
殷雪罗觉得他此举未必没有私心,但是说的也的确在理。
于公于私,她也不该把参商绑在自己身边,让他出去经历一下浮云界的人情世故,也是自己的初衷。
自己当初,不就是把他当做未来高层来培养的吗!
在总坛的左右护法,很快从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当中,得知了白初便是当年结下梁子的殷秘,而且,对方竟然还是个女的!
也就是说,当年,他们两个位高权重的大男人,硬生生被一个女人给按在了底下,打压了数年!
这对于刚愎自用的两者来说,简直就是笑话。
然而,他们偏偏还不能报复回来:
一则,对方作为圣尊,如今依旧压他们一头;
二来,既然知道了殷秘是女子,他们自然不好再以男人的那一套,与她生死决斗,打服为止,就算赢了,旁人也只会戳着他俩的脊梁骨,笑他们欺负女人。
因而,这口鸟气,他们只能生生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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