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端木魂见到白崇锡退缩了, 也没有说什么，“选择权在于你, 本尊不会强求！”
毕竟，谁也不会愿意活的好好的，忽然让自己接受一段陌生的记忆，变成另外一个未知的人。
若说起来，前世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说辞, 毕竟早已逝去, 白崇锡就是白崇锡，他是全新的，完整的人生, 他的人生, 不需要再增加什么。
既然这是白崇锡自己的决定, 端木魂亦不会勉强。
“就算不接受承传, 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好她！”
白崇锡双拳紧握, 语气艰涩的开口，“这是初代教尊的遗物，端木教尊还是好好留着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 脚步却像灌了铅一般地沉重。
端木魂默默将木匣收入了袖中, 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心里暗暗想着，
‘都是痴情之人, 等到了关键时刻，想必是会改变主意的。’
送走白崇锡后，端木魂在虚清殿独自静坐了多时，然后才打定主意，来到后山禁地与父亲诀别。
三途教总坛后山。
端木赦悠闲地喝着小酒，
“为了喜欢的人，不惜以身犯险。唉，你这个痴情的性子，也是遗传了我的！”
“也罢，雏鸟终有一日要搏击长空的，就让那些名门正道见识一番，三途教教尊真正的能耐吧！”
端木魂：“父亲，我但求问心无愧。”
端木赦：
“是，这一战，无论胜负，你都应该问心无愧。”
“身为男人，本该如此有担当，无论计划成功与否，你都要护住心爱的女人！你记着，在你身后，永远有父亲永远做你的后盾！”
端木魂：“好的，父亲。我不会输的，因为我是三途教的教尊端木魂！”
……
如意门。
殷雪罗刚走出秘境之地，便感应到有人在出口处候着自己，给她的感觉并没有任何恶意，于是停下了脚步，双手握着一捆符箓，试探的问道：
“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殷雪罗的话问完，等了约莫十息，面前十步以外，才出现了一道粗布麻衣的背影。
“原来是你，端木赦！”
殷雪罗意味不明地叫出了来人的姓名。
“老夫前来，乃是有一事相询。”
端木赦转身看她，目光与她相对，“圣女前辈，还请移步一叙！”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如意门那一座隐蔽的山中别院。
直到四下无人，端木赦不紧不慢地泡了壶茶，递了一盏花茶到她面前，神色幽然道：
“世人只道成仙好，而我却只想求一个答案。”
“这个问题，自从九年前你出现在浮云界，便一直萦绕在我心头，不知前辈可否告知？”
殷雪罗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方才启齿道：“你所求，是否与前任圣女凤弥玉有关？”
端木赦莞尔一笑，问：
“其实，我本不该问出来，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已逝几十年的人，若以仙人的手段，可否还有复活的可能？”
殷雪罗神色间露出遗憾，
“我也料到，你定会问及此事。”
“不妨告诉你，若是刚死不久之人，三魂七魄尚未离体，我的确有办法可以将其救活；但是凤仙子的元魂早已转世，纵使仙人，亦无令生者还魂之法。”
端木赦从她一开始露出的为难神色，便已知晓了答案，此刻听了她的回答，最后一线希望也落了下来。
“也罢，本就是我强人所难了，既然如此，我便——”
端木赦方才起身决意离开，又听殷雪罗继续道：
“我虽无法令凤仙子复生，但是亦有一法，能寻到她的转世。”
“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毕竟转世以后，已然与前世你所爱之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了。”
殷雪罗从前身为魔修，倒是有一点好处，就是歪门邪道的伎俩学的不少。
这寻人转世魂魄的秘技，本是魔修与邪道之人用于寻仇的，如今看来，却也能用来做一件好事。
只是想到自己，从前与白崇锡相遇以后所做的蠢事，以及从希望到失望的经历——
就算找到爱人转世又如何呢？
不过是再幻灭一次罢了！
这么想着，她才忍不住多奉劝了对方一句。
端木赦闻言，脚步停了下来。
如若能见一见爱妻的转世，知道对方过得好不好，那也算是了无遗憾了，左右，他也没什么能再失去的了。
当下，殷雪罗演化出“五鬼追魄之术”，而后，端木赦便见到有淡淡的黑气出现，化作了先天高手肉眼可见的小鬼。
殷雪罗的面目，也在这黑气之中，变得邪诡莫测。
通过与小鬼的交流，殷雪罗得知了凤弥玉如今的转世身，就在浮云界的南域，距离此地不过千余里，于是带着端木赦跟着小鬼往目标而去。
三日后。
当端木赦看着一座乡间小院里，一个素衣荆钗，颜色娇研妩媚的年轻少妇，正坐在院子里，一面刺绣，一面看着丈夫教导孩子习武，露出了温柔恬然的微笑。
端木赦看着那张与爱妻一模一样，却气质温雅，与性烈如火的凤弥玉截然不同的女子，顿时流露出了罕见的失神之色。
“是她！也不是她！”
端木赦的心头既有释然，更多的，却是如同被尖利的锋刀搅碎成了空落落，血淋淋的洞，既是一念之间的成全放下，亦是一念之间的坠落深渊。
最终，端木赦还是选择了不去打扰对方这一世安宁美满的生活。
“你现在的感觉，我同样经历过。”
殷雪罗最是明白他的感受，换做是自己见到转世以后，有妻有子，幸福美满的虚拂澄，或许她也会做出与端木赦一样的选择。
端木赦静立于山巅，久久不语，殷雪罗见状，摇了摇头，明白现如今，谁说的话也无用，只能等他自己想明白，于是，便转身离开了。
端木赦独自在此，伫立了两天两夜，才从这天道轮回，命数无常的黄粱一梦当中，醒悟过来。
……
时间飞逝。
这一天，决战之日，天朗气清。
鬼谷原当中，有一处凹陷的低谷，四面八方皆是峭壁悬崖，平素里廖无人烟。
可眼下，这里却已经围满了正邪两道前来助拳，抑或旁观决战的各大宗门精锐弟子。
粗粗一计，人数少说也有上万，其中还包括了不出世的千机寺之人。
许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站在一块的正道宗门，见到其他宗门前来观战的队伍，亦都是以精英弟子，高阶武者为主，纷纷暗笑一声老狐狸，各自一番寒暄后，便静观其变。
今日说是见证正邪两道大宗门的魁首之战，其实谁都明白，所有人都是冲着传闻真仙下凡的三途教圣尊来的。
就连一直被三途教压在头上，被约束得死死的邪宗各派，也都是摩拳擦掌，一番跃跃欲试之态。
“唉，你说今日圣尊敢不敢来啊？”
“我哪知道！我猜她一定不敢来！”
“据我看来，那位可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兄台这样说，未免太武断了些吧！”
“笑话！这里有数万高阶武者等着她自投罗网，她若敢来，只怕今日就要引发一场旷世大战了！”
“万一三途教的教尊胜了剑圣，那会何如呢？”
“就算他能赢，也必定是精疲力竭，无以为继了。俗话说，蚂蚁多了能咬死大象，就算三途教再厉害，还能与整个浮云界的武者为敌不成？”
“此言倒是有些道理，这么说来，圣尊今日大约是不会出现了？”
“那可未必！不过，就算她会来，我觉得也会易容出现，据说此女的易容术，有鬼斧神工之效，说不准此刻就在咱们身边！”
“那咱们可得把招子放亮了，万一真捉到了这个仙人，不但能够一步登仙，还有绝色仙子夜夜暖床，岂不快哉！”
“嘿嘿！贤弟说的极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人生乐事，不过如是！”
路过这些议论嘈杂的人群，已然进阶了先天中期的白崇锡，带着飞云骑来到前排，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每座山头的宗门和武者当中一一筛选判断着。
来的人太多了，并且三教九流，驳杂不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冲着碰碰运气，来撞升仙的机缘来的。
这样的局面，显然会对三途教非常不利。
联想到慕翎的举动，白崇锡忍不住伸手覆在胸膛——那是一只被封印的木盒！
他终究还是向端木魂开了口要来，但是，他却希望今日不会有用到它的机会。
在他思虑之际，忽觉一道视线向自己望来，白崇锡目光电射而去，却见三年未见的恒妙，正一脸同情且怜悯地看着自己。
白崇锡顿时心情微妙起来：‘你不过一个先天初期，有什么自信、好意思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
恒妙已回归了千机寺，如今与另一位先天后期，作风极为冷酷少言的寂语师兄，同为千机寺派出的见证人，一同来到了鬼谷原。
恒妙小声问道：“寂语师兄，你说圣尊真的是初代圣女，还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寂语目不斜视，道：“阿弥陀佛，殷施主是否是仙人下凡，师兄不敢断言，但是以悟道山的消息来源可知，她一定就是初代圣女殷雪罗。”
恒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咦？殷雪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好像从哪里听过似的。”
此刻，恒妙早就忘记了，自己曾在悟道山上，向白崇锡问起过他向慕翎寻仇的动机，也忘了白崇锡当初提及的亡妻姓名，竟是与这位初代圣女一模一样。
毕竟，换作任何人也不会相信，初代圣女还会跑去凡界南边的某个小朝廷，当一个微不足道的世子妃。
忽略这一节，恒妙忽然惊奇的叫了声，“师兄！如此说来，这初代圣女不就是那位前辈的妻子？”
纵然新来的师弟一惊一乍的，寂语还是不动如山，
“不错！初代圣女嫁的人，正是出自凡界千机寺的虚前辈。”
恒妙一脸怪异的沉默了，已知：
白崇锡长相酷似他崇拜的那位前辈，因此才成了他的兄弟；
而殷雪罗却是自己偶像的妻子，还是白崇锡的师尊，后者还暗恋着自己偶像的妻子？
这关系好乱！
恒妙差点被绕晕了，这么说的话，站在殷雪罗的角度，她会不会因为白崇锡长得跟丈夫相似的原因，才收白崇锡为徒的呢？
恒妙往这个方向，就这么埋头独自想着，一想不回头。
然后，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这个白兄弟，实在是悲催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唉，毕竟有虚前辈这样的珠玉在前，难怪殷雪罗一直以来都看不上他了。’
完美的误会了一切的恒妙，当即在脑海当中，自我脑补了一部百万字的，虐恋情深替身梗的狗血小言文。
之后，又恰好发现了在对面山崖上站着的，故事男主角——白崇锡与飞云骑，当即便情不自禁地，向对方投去同情怜悯的目光。
再然后，就有了先前白崇锡发觉的一幕。
……
哄哄闹闹地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无极城的人马终于先一步到了。
慕翎一贯喜欢先声夺人，此番既是无极城亲自下的战帖，更是沿途摆足了排场：
奇花剑童，法器灵石，白衣美人一个不缺，更有异兽开道，笙箫之音相随。
整只队伍充满了奢华高调之感，前前后后足足拉开了百余丈，着实令所有观战之人，对无极城短短三年积累下来的底蕴叹为观止。
饶是各大宗门前来观礼的代表转过来等慕翎出场，也是梗着脖子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才等到正主现身。
慕翎五官深刻而英俊，如刀削斧凿的雕塑一样完美；
鼻梁高挺，黑眸如电，是十成十的冷酷薄情之相；
在他脚下，是八阶暴风猿象拉着的兽车，气势凛然，威严无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快到大结局了，有重要角色即将领便当，小天使们不妨根据这一章里作者菌的线索，猜猜看谁会领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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