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白崇锡只得求助父亲,
“母亲,儿子确有事要同父亲商议,乃是与坠马有关。”
见程夫人还欲劝导,侯爷拦住妻子要出口的话,吩咐道:
“你先与殷氏回去,说完了正事,我自会命锡儿回房去。”
“是,儿媳告退。”殷雪罗趁着程夫人没来得及叫住她,毫不犹豫的退了出去。
这让看在眼里的侯爷与程夫人,感觉她是一点也没有想要留下照顾世子的打算。
程夫人不满的冷哼一声,心道:若非念在你受了伤,我这个做婆母的便要好好给你立立规矩不可。
侯爷对于儿媳这样现实的态度也很不满,奈何当务之急是听听锡儿有关坠马的说法。
“父亲,我怀疑此次坠马之事并非偶然。”白崇锡语气凝重的说道。
殷雪罗从月门走出,远远看到身着天青色儒衫的白崇关,带着两个小厮从大门方向走过来。
小绿老师说过,她这个小叔子白崇关天资中上,如今在国子监进学。
虽比不上年少便素有才名的大哥,但在望陵世家权贵子弟中,他的人缘倒是很不错,同窗好友也时常邀他饮酒赴会,谈诗论词,是那种情商比较高的交际型人才。
殷雪罗倒是觉得这个小叔子挺有意思。从白世子坠马,到现在也不过半个多时辰,白崇关从得到消息到赶来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二弟,你今日下学真早,可是要去探望你大哥?”殷雪罗故意开口,笑眯眯的同他搭话。
初次面对这位新鲜出炉的世子妃大嫂,白崇关有些戒备拘谨,只得停下脚步老老实实的行了一礼。
“见过嫂嫂,弟弟今日向夫子告了假回来,正要去探望大哥,嫂嫂,不知大哥如今伤势如何?”
“哦,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伤了手臂,不能写字而已。府医说养些日子便好,二弟自去罢,我先告辞了。”
殷雪罗的神色很是平淡,看起来并无悲伤之色,于是听说了兄长坠马的消息,着急赶回来的白崇关也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请嫂嫂先行。”
…… …… …… ……
书房里,听了白崇锡的怀疑,侯爷凝眉道:“此事却是古怪,如你所说,好端端的千里马怎会突然当场倒毙?莫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听到父兄二人的对话,白崇关神色肃然的走进来。
“父亲,大哥一向弓马娴熟,又怎么会好端端的坠马?想必是有人想对付大哥,在大哥的坐骑上下了猛药,才令‘寒冰’突然倒毙。会不会是庐陵王或太后手下的鹰犬干的。”
侯爷沉吟道:“应当……不会是太后的人做的。”
白崇关眼神疑惑的望着父亲,“父亲何出此言?此次就是庐陵王与太后借大哥的婚事博弈,而且不也是太后亲下的赐婚诏书么?”
见父亲沉吟不语似有内情的样子,一旁的白崇锡脑中忽然有个惊人的猜测:“父亲莫非……已经投靠了太后?”
侯爷转身关上书房的门,才叹了口气道:“其实在锡儿赐婚后,为父就去了一趟靖寇元帅府。”
白崇关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父亲您……向靖寇元帅投诚了?”
靖寇元帅一腔铁血,保卫朝廷,如今庐陵王位高权重,为钳制庐陵王的势力,以元帅为首的其中一股军方势力便倒向了太后与年幼的小皇帝,称之为“保皇党”。
向靖寇元帅投诚,不就是加入了太后的派系?
白崇关心中万分不解,“父亲,我们密关侯府不是一向中立吗?是您说的,如今局势混乱,若是贸然搅进庐陵王与太后的争斗中,难免成为两派针对的牺牲品,父亲以往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岂不功亏一篑?”
侯爷看了眼茫然错愕的小儿子,无奈的解释道:
“这些道理为父岂有不知,此一时彼一时矣。如今看来,庐陵王与太后的明争暗斗已经波及到了侯府,事到临头,就算为父想明哲保身也做不到了。
皇权之争,何其惨烈,区区一个一等侯,牺牲了也就牺牲了,锡儿的婚事便是如此。如今不过是当头一棒,把我敲醒了。
为父已经想通了,我这侯府的一等爵位是跟着靖寇元帅打下来的,锡儿的婚事,也是元帅亲自劝说为父才同意的。
他因此欠了我一个人情,元帅对下属也算有情有义,为父只有附骥于他,才可保全侯府满门。
太后已许诺,不久之后推举为父为兵部侍郎,此事目前只有元帅与太后的心腹才知道。
正是因此,太后的人才不可能对付我,若是有人蓄意设计,只可能是庐陵王那边知道了我投靠太后,才对锡儿下手,想要借此事影响为父的决定。”
“父亲言之有理,庐陵王的党羽这么快知道消息,说明侯府里一定有他们安插的奸细。”
白崇关被说服了,转头想要征求兄长意见时,就看到白崇锡沉浸在思考当中。
“锡儿可是想到了什么?”侯爷问道。
白崇锡徐徐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父亲,或许这个暗中下手的奸细想要对付的不只是我。儿子坠马的时候,只有阿福和几个看门小厮看到,儿子觉得可以利用这件事做一做文章,只要奸细还有下手的打算,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侯爷会意,点了点头,或许内奸下一次动手,说不定想要对付的就是他这个密关侯了。
“事不宜迟,这件事一定要趁早查清楚。关儿,此事便交由你去查,从马厩的小厮开始一个个审过来,务必要找到这个藏在府中的内奸。这段时间,锡儿你就好好养伤。”
“儿子明白。”白崇关欣然应下差事,又转向兄长道,“大哥,你新婚燕尔,又伤了手,甚是不便,不如趁此机会在青瞿阁好好与嫂子培养感情吧,弟弟定会找出凶手给你一个交代。”
面对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弟弟,白崇锡无言以对。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殷雪罗早有预谋的算计:经过昨夜,两人同房的消息传遍了侯府上下,多少人因忌惮自己暧昧不明的态度而没对她出手,恐怕连父亲母亲也是如此。
一想到殷雪罗用这个“误会”,解决了她的诸多麻烦,在不知情人眼中,自己还成了她的庇护者,他就恨的能把牙齿磨碎。
白崇关打开了话匣子,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大哥你知道吗?原来国子监里,那个一来就得了左翰林青眼的殷霜,正是你小舅子,若不是今日在国子监与他偶遇,我都不知此事。还是大哥的眼光厉害,看上了嫂嫂,想必她没有外界谣传的那样不堪……”
白崇锡看看自己的父亲,心想:他若是插这个傻白甜弟弟两刀,父亲会拦不?
回到青瞿阁,殷雪罗看到院子里的下人们三三两两,没精打采的凑成一堆。
有八卦世子世子妃洞房之夜是否成事的,腰怎么伤的,也有嗑瓜子议论世子坠马内情的,一看就是仗着主子出事没了人约束,院子里正经做事的没有几个。
看到世子妃进来,这些人马上打住,慢慢吞吞的行礼,惫懒油滑的态度,直让殷雪罗身后的栖柳气红了脸。
“大小姐,你看这些下人,仗着自己是世子院子里伺候的,一个个都不把您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恶!”
端木也木着脸点点头,“大小姐,要不要小婢给她们一点厉害瞧瞧?”
“别着急,”殷雪罗露出一个准备使坏的笑容,“看大小姐我怎么给他们立规矩!”
因着小鉴随时随地灵识开挂的缘故,侯府上下的一举一动都在殷雪罗的掌控中,侯爷父子三人的对话,自然也就由小鉴原原本本复述了给她。
作为罪魁祸首,殷雪罗一路上都在思考对策:看来还真得给这一家子脑补君找一个背锅侠。
她磨刀霍霍的走进主屋,接着吩咐夏嬷嬷,把世子院子里所有下人都领过来拜见。
一刻钟后,所有丫鬟仆役们乱哄哄的走进来,分成几排站在下首,听世子妃这个主母的训示。
坐在上首正位的殷雪罗,给了面容肃穆的夏嬷嬷一个眼神,夏嬷嬷才开口示意众人见礼。
“奴才(奴婢)见过世子妃,世子妃万安。”下人们稀稀拉拉的下跪行礼。
看着底下拜倒一片,殷雪罗恍惚想起了当年在三途教说一不二的幸福时光。
她并没有开口叫起,反倒接过端木递来的热茶呡了一口,然后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这茶沏的不错,香气馥郁,后韵清雅绵长,倒是十分合本世子妃的口味。”
放下了茶盏,她才一一打量众人,开口道:“大家都是第一次见我这个世子妃,在你们自我介绍前,咱们不妨聊一聊,或许各位对我了解不多,但是我对你们当中一些人,却了解的不少。”
殷雪罗说完,底下便有了一些骚动,她由着下人之间眼神互相交流的小动作,拿了帕子沾了沾唇,就连贴身伺候她的端木栖柳,绿萝翠桐也被世子妃这个开场白吊起了好奇心。
“诸位当中有一位大才,言之凿凿的说本世子妃在成亲之前便与其他男子勾搭成奸,又在霍小姐的府中做客时多番勾引世子,还以假孕来逼迫世子解除与霍家的婚约,
所言种种,便如他亲眼所见一般,我倒是很好奇,莫非我与世子私通的情形,当真如此不小心被你亲眼瞧见了?”
殷雪罗说的话太过骇人听闻,纵然是夏嬷嬷等人听了都勃然色变。
第一排当中一名小厮顿时抖若筛糠,他曾在世子书房伺候,后来因为多嘴饶舌被阿福等世子心腹排挤到了厨房做事。
因为嫉恨心理,他时常喝得酩酊大醉,在众小厮当中吹嘘自己曾得世子重用,胡编乱造一些故事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这番话其实是他昨夜在外院说的,因着来来往往的下人着实不少,这个传闻一夜间便传的全府尽知。
哪怕很多人知道他是编排人惯了,也是有不少人信了的,因而原本便已举步维艰的世子妃,嫁进门不到一天便声名狼藉了。
如今谣言骤然被世子妃拿到明面上来,始作俑者自然是心虚万分。
只不过那人还抱着一丝侥幸,猜测短短半日时间,刚进门的世子妃未必查得到始作俑者,因而才没有开口求饶。
殷雪罗冷眼扫过,并没有马上发落,而是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了,世子坠马以后,有人说我八字带煞,
一过门就克了世子,还诅咒世子,若是继续被我迷惑,不出一年会被我克死,这话又是谁说的呢?莫非侯府里一个小小婢女还会算命不成?
当朝钦天监批的天作之合,竟是被她说成了克夫的祸事。这般怀才不遇的女神算,又怎么是区区一个侯府供得起的呢?”
殷雪罗话音才落,第三排跪着的一名婢女就害怕的晕了过去。
“把她拖下去,还有那个叫金柱的小厮,一同掌嘴三十,然后关进柴房,饿上三日,待我回禀了世子,再行处置。”
殷雪罗不加思索的吩咐下去,便有几个杂役上前,拖起委顿在地的婢女和哀声求饶的小厮退下。
其实她这里积攒的黑料还有很多,比如说监守自盗,修改账册的呀,私通别院,私相授受的呀,还有以权谋私,偷盗财物的呀。
只不过这些黑料只能在自己手握管家权的时候抖出来,否则就算人赃俱获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一时间,跪在下首说过世子妃闲话的丫鬟小厮们俱是噤若寒蝉,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子妃雷厉风行的手腕和脾气。
“我的气量,想必各位都心中有数了,你们当中有谁在背后编排过我和世子,无论在何时何地,自有人向我禀报。
念在今日是大伙儿第一次见我,以往种种对我的误解,本世子妃一笔勾销。但是只要我当世子妃一日,便不希望在院子里再听见这些胡编乱造的故事。
若再有嚼舌根的,我便只好拔了他的舌头,一顿板子发卖了出去。”
殷雪罗探究的目光,在第一排一名面色平静的婢女身上一闪即逝,旋即又转到了最后一排角落,一个看起来瘦弱又没有主见的小厮身上。
好像只是随便看看,只不过没人知晓,她已经趁着这么会儿工夫就找好了背锅侠的人选。
那什么,就这俩倒霉鬼了,暂且不必打草惊蛇,看看再说,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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