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锡并未阻拦,只是眉眼带了威严之色,掰开贴在身上的殷雪罗,扫了眼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便转身进了书房,只留给她一个颀长疏淡的背影。
殷雪罗把它理解为:他是要自己一个人进去,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出口。
这是失败了太多次,抹不开面子,想找她单挑的节奏啊!
殷雪罗一挑眉:谁怕谁,乌龟怕铁锤!
于是,她吩咐端木栖柳守在院外,自己端着食盒,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屋内,殷雪罗放下食盒,刚一转身,就被一本飞过来的书砸了个满怀。
“若是无所事事,便回去好好看一看《女戒》。”
白崇锡开口道。他板起脸时,是真的自带高傲疏离的气场,令人觉得难以亲近,
“等你什么时候倒背如流了,再来见我。”
殷雪罗无辜的捧着《女戒》:“夫君,可是妾身并不识字啊!”
白崇锡:……
‘你目不识丁还有理了?!’
“要不然……”
殷雪罗的眼神又亮起来,像只悄悄伸出爪子试探的小野猫,“要不然,夫君来教我识字?”
“休想!”
白崇锡怒瞪她,“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跟母亲交代吧!”
殷雪罗一脸茫然,“关母亲什么事?”
“青稞是家生子,她娘吴嬷嬷,是跟了我母亲十五年的贴身丫鬟,是她最信赖的心腹。
你说她是魑魅魍魉,把她气倒了,暂且不说吴嬷嬷会如何在母亲面前告状,如今我的院子又该交给何人打理?
交给你,你大字不识,会管家,会看账本吗?”
殷雪罗也想拍着胸脯,说这点小事老婆替你摆平,但她是不识字的人设啊!
如果忽然知道怎么管家,端木栖柳肯定会对她这个大小姐起疑的!
不过,殷雪罗很快想出了办法:“我是不会,但不是还有阿福吗!”
白崇锡毫不犹豫的否决:“阿福一贯耳根子软,不够果决,不是管家的料。”
“那妾身正好可以配合他嘛!”
殷雪罗一言点醒梦中人。
白崇锡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
若是有了阿福的提点,加上殷雪罗的诡计手段,未必不能处理好青瞿阁内外的大小事务。
但是,他命青稞调查内奸之事,似乎已有了一些头绪,此时阵前换帅,他又有些为难。
“你若是能在两日之内,找出潜伏在青瞿阁的奸细,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白崇锡有心刁难,顺便试探她究竟有没有内奸的下落。
“好哒,不过我有个条件。”
殷雪罗露出一个带着阴谋的笑,“今晚我要与夫君一起睡!”
白崇锡摸不准在内奸一事上,她是否真的有底气,但是对于卖身这种事,他是坚决抵制的。
有一就有二,再一来二去的,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便永远摆脱不掉了。
“不可能,我说过,绝不会碰你——”
“一人一个被窝总行吧?”
殷雪罗安抚了他一句,又撩起来鬓边发丝,色眯眯的伸出舌头在唇角舔了一下,
“夫君别担心,没有你心甘情愿的点头,我是断断不会勉强你的!”
小鉴实在看不下去了:
‘什么叫他不点头,你就不勉强?该担心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吗?
你是女的!女的!女的!
给我记住自己的性别啊混蛋主人!’
白崇锡一张玉面也是泛起淡淡的红晕:他同样被殷雪罗的信誓旦旦,气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不勉强我?还叫我不要担心?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我是男的,男的,男的!
为什么总感觉给我的是女主剧本?!’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与羞耻,他上前打开殷雪罗带来的食盒,见到里面的汤盅,不确定的问道:
“这果真是母亲让你送来的?”
殷雪罗点了点头,实话实说:
“对啊,这是母亲亲自炖了一下午的汤,不过我也有帮忙看着火候哦!”
‘虽然只有一分钟就离开了!’
白崇锡发觉,殷雪罗在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从来都是用“我”来替代“妾身”的自称。
这种对规矩与礼教的无声反抗,令他隐约感到不安。
白崇锡喝了口汤,尝出这的确是出自母亲的手艺,只是味道有些古怪,似乎放了些特别的东西。
直到喝了大半碗,露出底下所谓补药的庐山真面目,他才一言难尽的望着她:
“母亲炖的,是鹿鞭?”
殷雪罗一脸无辜:
“是啊,还有鹿血、鹿茸和杜仲,味道是不是很奇怪?”
白崇锡觉得自己今晚,大概要凉凉……
殷雪罗走过去看了一眼,试探的问:
“母亲吩咐了,一定要全部吃完才行。要不,我帮你分担一些?”
“不必了!”
说完,他走到兰錡前,抽出宝剑便冷脸出了房门。
……
白崇锡来到演武场,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场中。
秋风徐来,已是带了丝丝凉意,亦如他此时的心境:微凉,伴着一丝愁绪。
他不知殷雪罗对母亲说了什么,但这女人从进门第一日开始,便处心积虑误导全府的人,让人误会他们二人已有夫妻之实。
加之后来,他多日未踏足繁春小筑,母亲着急也是应当。
他默然无语的叹气,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这个闷亏他只能咽下,再也无法对旁人说出真相。
想到今晚青瞿阁里,还有个难缠的祖宗在等着他,不提也罢……
白崇锡在演武场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法,才把体内蠢蠢欲动的燥热压制下去。
之后,他回到院子,却发觉殷雪罗竟不知何时上了屋顶。
他身形潇洒的跃起,落在屋檐,一手背在身后,看着仰头观星的殷雪罗,高挑清俊的身影,带了生人勿近的冷厉不虞:
“深秋夜凉,你偏偏要爬上屋顶,好歹也是侯府的世子妃,如此任性成何体统!”
殷雪罗自动过滤了他的训话,拍了拍身边温声道:
“你若药力未消,我们便一起坐着说说话,这里凉快,视野也好。”
白崇锡有些烦躁,受不了她,也弄不明白:
‘殷雪罗到底是想与自己发生点什么?还是不想发生点什么?
明明带了大补的汤药来,如今却又有些避嫌的意思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不会放过亲近自己的机会。’
只不过,被屋顶有些寒凉的夜风一吹,白崇锡发现体内的躁郁不耐,倒是消散了一些。
既来之则安之。
于是,他也顺势坐了下来。
“我好像看到了繁春小筑!”殷雪罗指着远远的一个院子说。
白崇锡看着院外的一片漆黑,认为她又在胡言乱语。
‘难道她是想暗示自己,记住繁春小筑的位置,多多走动?’
他忍不住怀疑起来。
“夫君方才练的是何剑法?我在此处观摩,招式倒是十分漂亮。”
殷雪罗回过头,忽然问了句。
白崇锡并不愿,与一个光知道好不好看的门外汉,探讨自己的剑法。
但眼前的殷雪罗,暂时没有露出什么攻击性,而是如同闲谈的在和自己说话。
这样的情形实在罕见,他也不想见识她的无理取闹,便回答:
“这是师父传授于我的《慕雪剑诀》。”
《慕雪剑诀》?
慕、雪,慕翎、阿雪?!
殷雪罗惊疑在心中默念,一时间竟怔住了,莫非当真与他有关?
萧瑟清凉的秋风,仿佛带着她的思绪,一同回到了当年种种……
她的神色间也出现了几许寂寥。
白崇锡浑然未觉,而是抬头望着一轮缺月,感受这一刻默然无声的平静。
‘其实,若能这般心平气和的相处,倒也不错。’
他心中想着,殷雪罗的一缕长发,忽然在风中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残留一丝甜香。
他的心似乎也被拨弄了一下。
白崇锡下意识转过头去,正巧对方也转头看他。
刹那间,两眼相对,眸光四射,火花流转。
他隐隐看到,殷雪罗眼中似有水光一闪而过,立时呼吸一颤。
白崇锡生怕自己看错了,却听她语调低沉的对自己说:
“我不喜欢这剑法!夫君今后别再练了。”
不喜欢他的剑法便不喜欢,怎么还哭上了?
白崇锡疑惑的问:“你方才不是说《慕雪剑诀》十分好看吗?”
殷雪罗含情脉脉地握住他的手:
“好看的是夫君,才不是那劳什子剑法!就算夫君练《打狗棒法》,也定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
白崇锡冷不丁被她甜言蜜语连环暴击,心跳骤然急促起来,体内适才消下去的那股子燥热,陡然又蔓延到脸上。
面对夸赞地如此理所当然,丝毫不掩情意的殷雪罗,白崇锡忽然觉得:
似乎她看着也没那么面目可憎,
而且,好像还越看越顺眼了。
面对此情此景,他忍不住松懈了一丝心房,对她吐露心声:
“世人不过是如你这般,被皮相吸引,才觉得我好。但自从三年前我弃武从文,父亲便再也没有夸赞过我。
在他眼中,我只是个懦夫,不敢上战场拼杀,也没有男子的血性。”
‘侯爷说的也没错啊!’
与侯爷一样,崇尚‘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暴力好战份子殷雪罗,默默的在内心吐槽着。
然而,还是有必要安慰一下对方,毕竟她还想泡白崇锡这朵高岭之花。
她先酝酿了一下安慰的说辞,才慢吞吞的说:
“我觉得吧,公公应该是嫉妒你长得比他帅,抢了他的风头。”
小鉴:……
白崇锡:……
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浅薄的颜狗!
“下去吧!”他简直是脑子有坑,才会与殷雪罗在这里鸡同鸭讲。
殷雪罗点点头,然后乖巧的站起来抱住他的腰。
‘这人虽然看着清瘦,身材倒是不错,窄臀劲腰,一看就是男主标配啊!’
白崇锡始料未及,声调压低问:
“你这是做什么?”
殷雪罗用她的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回道:
“我下不去,夫君带带我。”
不大习惯与人肢体接触的白崇锡,纠结的问:
“那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是叫下人拿梯子爬上来的,可后来,我看月亮看着看着,梯子就不知被谁搬走了。”
殷雪罗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答道。
白崇锡这才明白,为何她会一直苟在屋顶吹冷风,这么有闲情逸致。
敢情是后路被抄,下不去了!
“夫君,我有点冷,我们去困觉吧!”
殷雪罗身子抖了抖,更用力地贴紧他带着木樨香的清瘦身躯。
白崇锡只好揽住她的细腰,脚尖一点,便回了地面。
“现在可以松手了。”
白崇锡提醒搂着自己装聋作哑的某人。
吃了不少豆腐的殷雪罗,这才心满意足的进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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