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你多一点害怕，你是不是做好与那些人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沐泱泱莞尔，“怎么会？我是个怕死鬼。”
顿了顿，她又说：“像你，像花满楼，你们不会怕死，但我不是，我既爱财又怕死。”
陆小凤摇头，“你不是，你要是怕死，就不会得罪刘太监了。”
“你竟知道刘太监？”沐泱泱有些惊讶，她以为江湖人不会关注这些的。
“知道他有什么奇怪的？那人号称‘立千岁’，江湖上想要取他项上人头的英雄义士不可计数，他行事谨慎，极少出宫，紫禁城的宫墙无意间成了他的保护伞，否则他早就死了。”
说完，陆小凤看向沐泱泱，“你做了什么？他竟派这么多人抓你？”
沐泱泱：“他听说，我在闽南暗中结交反对他的南方官员，他不知真假，既担心落入别人的圈套，又担心我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想在不惊动我府上护卫的情况下，抓我入京审讯，本来这件事应该是保密的，可惜他所托非人，被人传了出去，以至于被我知道了原委。”
陆小凤意识到了什么，“你……”
沐泱泱轻声笑了，她看向陆小凤，“很奇怪？我自出宫，来往俱是达官贵人府上女眷，我曾是宫中女官，府上还有调养身体的女医，女眷们身体不适，时常拿着拜帖求医，我本人教导她们的女儿，府上女医又帮她们调理身体，一来二去，我知道的便比旁人多一些。”
陆小凤沉默：“你和他有仇。”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除了私仇，他想不到任何原因，让沐泱泱放着舒适的生活不过，跑去和一手遮天的“立千岁”作对。
“血海深仇。”
沐泱泱的眼中似有一团火焰，亮得令人心里发慌，“你大可放心，他不死，我绝不会死的，和外面那些人同归于尽，他们不配，刘太监更不配！”
陆小凤没说话，他没有资格站在任何立场上制止沐泱泱，他视沐泱泱为朋友，他尊重朋友的选择。
想了想，陆小凤忽道：“你不是要请我喝酒吗，我饭都吃完了，酒还没喝呢，我为了你那句‘最好的滋味’等到了现在，你可不能唬我！”
沐泱泱哑然失笑，她盈盈一拜，“是是是，陆大侠，小女这就给您斟酒。”
-
回到厨房。
沐泱泱给陆小凤调酒。
陆小凤看着忙活了一晚上，却滴米未进的沐泱泱，开口劝道：
“你好歹吃点东西，你朋友知道你为了照顾她，不吃不喝，估计现在就要起得发动。”
沐泱泱一边往酒里放辅料，一边对陆小凤说：
“我倒是希望她现在就发动，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我担心那些人按捺不住，违背与刘太监的协议，闯入山庄挟持翠蝶逼我就范。”
陆小凤忍不住吐槽：“那你还让她独自住在‘在水一方’阁？那个地方虽然环境优美，但也太偏了，你这山庄那么多屋子，就不能选个近一点的？”
沐泱泱：“在水一方阁，是温泉山庄最早建得一批楼，内设机关最多也最隐蔽，我要在厨房看管水源，总不能日日守在她身边，总要选个安全舒适的地方让她住，况且，女人生孩子也需要时间，翠蝶若是发动，我可以将她从在水一方阁，送到距浴房最近的屋子，你别忘了，我是个大力士。”
想到沐泱泱那粗重，将地面砸出一条缝的铁链。
陆小凤“噗”一声笑了出来，他连番摇头：“不敢忘不敢忘，沐大小姐天生神力，乃陆某人平生所见第一人。”
顿了顿，他又道，“你那铁链呢，待会让我见识见识，你武功招式精妙，定是师出名门，江湖上有名望的前辈，我认识不少，没听说谁收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弟子，你师从何人？功夫从哪学得？莫非皇宫里，还有什么不出世的高手？”
沐泱泱笑而不语，她将调好的酒放在陆小凤面前：“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小凤顿时忘记先前的问题，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紧接着一饮而尽，放下酒盏，忍不住感叹，“好酒！这是什么酒，竟让我这个酒鬼孤陋寡闻了。
沐泱泱笑了，“这叫百味酒，是今上还是太子时琢磨出的方子，先帝勤俭，吃穿用度一切从简，酒也是最普通的那种，今上便想法子自己改良酒方，这‘百味酒’便是其中一种。”
“当今天子是个妙人。”陆小凤措辞颇为暧昧，听不出是褒贬。
沐泱泱笑了笑，什么没说。
说到底，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离不开“皇恩浩荡”四个字，作为“既得利益者”，没道理“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沐泱泱陪着陆小凤喝了三杯酒。
主要是陆小凤在喝，沐泱泱给他调味。
“你家就没有大一点的酒盏，这一口口的，实在是不过瘾啊。”陆小凤不爽地嚷嚷。
沐泱泱撇嘴：“你要是喝醉了，半夜翠蝶发动，我岂不是无人可用，待会我将方子抄给你，你回去自己调吧，我可不是斟酒丫头。”
沐大小姐将酒调配好后，推到陆小凤面前：“好了，最后一杯，你喝完随我到院子里比划比划。”
陆小凤面露惊异，却听沐泱泱说：
“我自学武以来都是闭门造车，在阎府时，我曾希望得到阎铁珊的指点，无奈他胆子太小，生怕赢了我会惹麻烦，一直避让我，回到闽南，我又成了德高望重的沐姑姑。”
说到这儿，沐泱泱话语一顿，无比真诚道：“所以说，陆大侠，看在我长得不错人品好的份上，指点指点我吧，毕竟我也算听您故事长大的。”
陆小凤手中酒盏一摇晃：“什么叫‘听我故事长大的’？我也是很年轻的。”
说完，他看向沐泱泱，端详后，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评价：“好吧，确实长得不错，那陆某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
陆小凤和沐泱泱一前一后走出厨房。
陆小凤本来就有与沐泱泱切磋之意。
这姑娘武功精妙，上午那一手漂亮的“掷鸡蛋”，让他差点翻车。
如今，对方主动提出“在院子里比划比划”，陆小凤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夜，渐渐深了，温泉山庄亮如白昼，到处是灯盏和明珠，就连厨房这样的地方也不例外。
陆小凤对有趣的武器，有趣的招式，都有浓厚的兴趣。
只可惜，今天的沐泱泱并未打算借助任何兵器。
她要赤手空拳领教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也许是刚刚喝了酒的关系，陆小凤觉得全身血气翻涌。
明明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他却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陆小凤凝视沐泱泱，说：“沐姑娘，出招吧。”
沐泱泱神情一肃，周身气场渐渐变得凝重：
“还请陆大侠不吝赐教。”
“教”字余音未落，沐泱泱一跃而起，右手食指毫不犹豫刺向陆小凤。
纤纤玉指顷刻化为致命利刃，穿过寒夜的薄雾，点向陆小凤眉心。
陆小凤动了，他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向后滑行，脚下一旋，避开沐泱泱危险无比的手指。
看起来温柔似水的姑娘，内力却是无比刚劲，气势磅礴的内力，如泰山压顶般，直插陆小凤胸口膻中穴。
陆小凤侧身，如游龙一般，划过沐泱泱刚劲的手指。
撕拉——
衣袍前襟瞬间被凌厉的指锋划破。
陆小凤暗自心惊，沐泱泱的内力好生霸道，姑娘家居然练这么刚烈的武功。
这一念间，你来我往，转瞬又是十几招。
陆小凤快速挡开沐泱泱的攻击，宛如飞燕跃上花枝，脚尖轻点，花枝微颤。
沐泱泱踏水而至，跃上花圃，柔夷素手化为千斤铁，力量更胜“千斤玄铁链”。
二人从花圃斗到围墙，陆小凤太快了，沐泱泱的袭击连番落空。
论实力，陆小凤在沐泱泱之上，但陆小凤并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这姑娘的武功实在是……
“这是什么功夫？！”
陆小凤盯着被沐泱泱手指凿穿的墙壁，惊愕地无以复加。
沐泱泱微笑，一字一字说出答案：
“天、罡、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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