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睁眼时,她被安置在一件破旧的屋子里。
勉强能从破口的地方辨认出墙上刷的是白漆,钢架电缆从墙面伸出来,后面是黑乎乎的天,银愣愣地看着墙上的洞,脑子里晕乎乎的,反应不过来。
一只缠着红布条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银惊慌地看过去,是一个十分眼熟的人。黑色的半长头发泛着油光,脸色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脸颊的位置跟所有挨饿的人一样下陷着,眼睛大大的,深棕色的眼睛灵动得闪着光。
源夏笑眯眯地又晃了晃手,银才意识到源夏手上的并非是红布条,而是被血染红的白布条。
"没事吧,有哪不舒服吗"
银细声细气地答到:"……头晕"
"啊!"源夏惊慌地摸上银的脑袋,看了一圈,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该不会是伤到脑洞了吧?"她忧心忡忡地说,"那可就难办了。"
银一听,害怕起来,"不会吧。"她侥幸地说,"也没那么晕啦。"
"唉~"源夏放开银,"但愿没有脑震荡吧。"
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脑袋,随后谨慎地打量了一番源夏,小声地道谢。
"谢谢你。"
正整理床铺的源夏没听清,转过头,问,"什么?"
"谢谢你,"银稍稍大声让源夏听清楚,"谢谢你救了我。"
"没关系,你也救过我一次啦。"
有吗?银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源夏说的是小巷里那次。
"那也得谢谢你。"银认真地说。
源夏看着银的眼睛又想笑了。凶兽的凶大概只是对着外人,对自己妹妹凶兽君应该是个很好的哥哥。他把女孩保护得很好。女孩甚至不像个贫民窟的孩子,但凡有机会把她送出来,她很快就能适应正常社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源夏不由觉得女孩着实和自己有点像,这让她对女孩在感情上亲近了一些。
与之相反的则是凶兽君自己,源夏见过不少他这样的孩子,他们已经被糟糕的环境染上了颜色,无论将来他们回到那去,出身会一直跟着他们,穷山恶水养成了他们的气质,他们与社会格格不入,最后不是孤僻一生就是沦落为犯罪。
属于一个作家的灵光闪现,源夏突然觉得手痒,想要给这对兄妹写点什么。
没有纸笔,她只能先把这个念头记住,她摸了摸鼻子,问"怎么回事,你哥呢?"
银猝然警觉起来。她摩挲着衣服,低下头闷闷地说,"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她觉得源夏并没有伤害她哥哥的意思,但她总是在哥哥的问题上过分警惕。
"我听说你们总是形影不离。"
"也不总是。"
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就是不愿说出她哥哥的去向。
源夏并不在意,她只是好奇而已,随便取个材。
她靠近银,分了一半被子给她。
"睡吧。"她说,"明天天亮你就能去找你哥哥了。"
刚铺开的被子冷冰冰的,银打了个冷战。源夏身上的热量不断传过来,她本能想要靠近,却生生止住了。
除了哥哥以外,她还从没跟谁这么靠近过,苍白的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粉红色。源夏就像一个火炉,在寒冷的夜中,银着实没法不在意她的存在,终于渐渐接近,无声无息地打了个冷战,把冷气逼出身体。银打了个哈欠,先下窜了窜,让被子盖住半张脸,闭上了眼。
她睡了不到半个小时,被子突然被掀开,冰冷的空气凶猛地扑到她身上,一只手在她身上推了一下,她被迫滑到墙角才停下。
源夏听到破空的风声,危机感让她瞬间清醒,她起身一把把银推开,纵身侧翻,避开了利刃的袭击。
一抬头,凶兽君就在窗口站着,冷峻地目光俯视着源夏,四五方月光擦着他的剪影射进屋子,不详的黑色影子像是从他身体中延展出来的一样,在腿边不安分地扭动着。
源夏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凶兽君没理她,似乎是很自信她跑不掉,率先呼唤自己的妹妹。
"银"
他的声音干涩疲惫。
银从激动地从地上坐起来。
"哦尼酱!"银的声音里带着刚睡的嘶哑和粘连感。
借着月光,银胸口红色的血迹让凶兽看得清清楚楚。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猛然睁大,愤怒的褶皱和青筋看起来甚至有点不像人类。
"好好待着。"他把具有压迫力的眼睛转向源夏。
源夏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扭身就跑,下一秒黑色的利刃就出现在她刚刚的位置。
若是几年后的「罗生门」想杀源夏,绝不可能让她有挣扎的余地,但还十分青涩的凶兽并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异能,完全是凭着一腔怒火在驱使他,无论是数量、精准度、距离还是力量都差远了。
但这还是让源夏十分吃不消,一根尖刺几乎快要刺到她的脑袋,幸好她一抬手,挡住利刃,「罗生门」从源夏手掌中穿过,被两根手骨挡住。
利刃还想往前,源夏听到自己手骨吱呀作响。她被疼地直接哭了出来,她想站起来继续逃跑,可这一下着实太痛了,她痛得没了力气。
银尖叫一声,再另一只利刃给源夏补上一刀前冲过去抱住了她哥哥。
"哦尼酱,不要!"她急得大喊,"我的伤是别人打得,她救了我。"
芥川龙之介呼吸一滞,被愤怒、焦虑支配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他找到银时,她和这女孩躺在一起睡觉的样子好像、的确、应该、或许、真的不太像施暴者和受害人
罗生门停在半空中像是卡顿了一样,几秒后才又动了起来,沿着他们来的方向,想要回去。
手掌中的利刃仅仅动了一下,源夏就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叫声。
"别!"她连忙阻止,"别拔!"
罗生门的动作停下来,芥川龙之介盯着她,搞不明白她想要干嘛。
源夏的嘴唇因为失血惨白,颤抖着吐出语句,"拔|出|来会大出血。"
芥川蹙眉,"那怎么办"
源夏怒视着他,"我怎么知道!"
芥川有点生气,但又因为愧疚,没法对源夏发火。
银跑到源夏身边,想要碰碰源夏的手,又怕弄痛了她。
银的眼眶里涌上了泪水,"怎么办啊?"
"去医院,但是……"源夏抿了抿唇。
银和芥川知道她什么意思,他们没有钱。一阵无力的沉默,银无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姐姐。"明明是她好心救了她的,却被她哥哥伤了,银非常愧疚。
"这又不是你的错。"源夏说完,幽幽地瞥了一眼跟着银走到她身边的芥川龙之介,意思很明显,不是银的错,这完全是芥川龙之介的错。
芥川烦躁地啧了一声,在屋子里踱步一圈,重新走回源夏身边,伸手把源夏抱了起来。
源夏惊呼一声,怒视他质问,"你干嘛!"
"去医院。"芥川解释,"你还有一只手没受伤,抱好,你自己摔下去我可不管——银跟上。"
芥川没说完就直接走起来,男孩的步子又大又急,源夏立马感受到强烈的失重感,源夏连忙用左手环住芥川的脖子。
源夏咬牙切齿。
这该死的凶兽,凶巴巴的,活该他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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