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dstrea是亚瑟唯一的朋友。
他把自己和headstrea的友谊很大一部分都归功于网络。
隔着网线和屏幕, 他好像也没那么像一个怪胎了。
一开始亚瑟也不过是关注headstrea的一个普通粉丝, 但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他相信headstrea回复过他很多次,甚至可以说是已经认识他的id了。
所以在发现她小说里的一个漏洞时, 他给自己鼓了一天劲, 然后给headstrea发了一条私信。
自此他们开始聊了起来。
打字不是说话, 可以斟酌, 可以把一句话改好几遍, 让自己尽量像一个正常人, 甚至是一个比正常人好一点点的人。
起初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措辞上, 可渐渐地,他在在headstrea的谈吐里能感受到友好和包容, 他也逐渐放开,不那么在乎单独的某个词会不会冒犯到她。
不能对萨莫说的话可以向headstrea诉说,不能向亲人倾泻的抱怨可以向headstrea抒发, 和家人的小矛盾可以向headstrea征求意见。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诧异, 到底为什么headstrea这么好的人会和他做了这么久的朋友。
这个问题,当他看到握着手机, 出现在街道尽头的萨莫时得到了解答。
彼时他正坐在餐馆靠窗户的一张桌子前, 对自己冲动约headstrea出来的决定有点后悔,使劲整理着自己的外表, 用手梳理一下头发, 正正衣领, 抻抻衣袖, 不住地向通往这的两条路上张望,看任何一个女性都像是他,又觉得不是。他心中演练着一会要怎么和headstrea打招呼,跟她说什么,一连排演了五六个版本都不太满意。
这时他注意到餐馆里的电视正在放地铁枪击案的新进展,这抢夺了他的注意力。
上流人士们对底层不满人士的情绪掩饰得很不好,这样很明显不够聪明,激起了很多人的不满,现在一小部分对哥谭所有高层不满的人带上了象征枪手的小丑面具,拿起武器,走到大街上,用涂鸦和破坏肆意宣扬着自己的态度。
这启发了很多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而现在这家坐落在穷人区的餐馆里也坐了不少枪手潜在的粉丝,他能听到不少人被他和他的追随者鼓动,跃跃欲试要给那些混蛋一个好瞧。
亚瑟忍不住翘起唇角。
他忍不住想,瞧啊,他们带上了面具,而这面具是象征着他的就像是狂热粉丝会尽力打扮的像他们的偶像一样,这面具是他们为了模仿他而带上的,这更有信徒的感觉了。
与此同时,他也多少有点顾虑,他知晓萨莫有多聪明,他好奇萨莫是否已经把他和地铁枪击案联系到一起了。萨莫是不会为他的行为而叫好的,她只会因此忧虑的要死,时时刻刻都在害怕马上有警察上门把他抓走。
他正在为自己想象中和鹌鹑一样担心受怕的萨莫发笑,下一秒萨莫慌忙的身影就出现在街角。
她还穿着那件白色的风衣,却没有上午那样规整,像是随手拿起来匆匆裹在身上一样扭着,十分不服帖。鞋也变了,萨莫踩着一双拖鞋就下楼了。脸上的脸上虽然焦急,却并不是漫无目的,相反她目标明确,直直地朝着亚瑟的方向跑过来。
要不是正好遇到一个红灯,亚瑟相信他现在已经被萨莫抓住了。
他感到一阵不对劲,萨莫是怎么知道他在这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直握在手里,被汗渍浸得外表有些湿的手机,猛然一个猜测闪过他的脑海。
为了证明这个猜测不过是自己在瞎想,亚瑟连忙给headstrea发了一封邮件,询问她到了哪。
随着亚瑟的邮件发出去,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条街外,萨莫的手跟着手机一起震了一下,她低下头,查看起手机信息,没一会一条邮件就进入了亚瑟的邮箱。
“快到了。”
亚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轻松的、紧张的、得意的,所有的表情一下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用不整齐的黄牙咬住嘴唇,干瘦的脸扭弄得皱皱巴巴的,脸皮涨红了,水绿色的眼睛变暗了,接着突然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亚瑟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动作很大,将桌子椅子碰得晃晃悠悠,发出好一阵大响,惹得周围人都去看他。他敢肯定自己磕到桌子的腿已经青了,但他居然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灼烧,他喘着气,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萨莫一直都在骗他。
他冲出餐厅,不愿意和萨莫面对面。
萨莫一看见亚瑟奔逃的身影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她顾不得还有十几秒的红灯,看准时机,拔腿冲过了街道。
她把正在行驶的汽车吓了一跳,好多车立马急刹车,然后朝她按起喇叭,也不乏急脾气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朝萨莫破口大骂。萨莫恍若未闻,绕过差点撞到她的汽车,追赶着亚瑟。
虽然他们之间有好长一段的距离,但亚瑟的身体太虚了,而萨莫肌肉壮实得可以跟牛搏斗,没一会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拉进了。
“亚瑟”她一面跑一面大声叫他,“ease我可以解释”
“不”亚瑟崩溃地大喊,他知道自己跑不过萨莫,一面慌不择路地跑,一面从手边扯着任何可以够到的东西往萨莫身上甩。
他从餐厅门口跑了四百米不到就已经使尽力气,但一腔怒火还是迫使他努力迈动双腿。他钻进人群里,想借此摆脱萨莫,可人群叫骂声一阵一阵,他也跑到了极限,胸部都腹部都好似快要爆炸,嘴里有一股血腥味,耳鼓像是被人从里面吹起吹得要炸开。于是他回头张望,绝望地发现萨莫还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甚至她离得自己很近了,只要再多迈几步,再一伸胳膊,萨莫就能抓住他了。
他一咬牙转身钻进一条小巷,巷口堆积着不知道几个月没处理的垃圾,他使劲一把拉全堆在了他身后的路上,给他争取了更多逃跑的时间。
这的确给萨莫带来了一定的困难,但在没人的小巷 ,萨莫也更好跟亚瑟解释。
“亚瑟”萨莫一边忍着恶臭推开垃圾一边朝他喊,“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的,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iar”亚瑟忍不住扭过头朝她吼,“你骗了我六年”
昏暗的箱子尽头有一面铁丝网,他正站在一面铁丝网下,试图向上爬,然后翻过去。真奇怪,他看萨莫做这事这么简单,轮到他自己就难得像是爬天堑。
“你需要一个朋友。”
“但我不需要你施舍给我一个”亚瑟反驳道,气得眼光灼灼逼人。“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是不是没有你就没人远离搭理我了,没人会和我玩,没有愿意和怪胎亚瑟做朋友是不是”
“不,不”萨莫摇头,“别这样说,我知道我错了。我早就想告诉你,但我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哈你瞒了我六年,萨莫六年六年你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五分钟吗”亚瑟神色激动地质问。
萨莫终于越过了那些垃圾,为了不刺激亚瑟,她没靠近,而是与亚瑟隔了一段距离。
“我只是我不想跟你吵架。”
“在你最开始骗我的时候,你就该知道这一定会发生。”亚瑟冷声道,“萨莫,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混血儿了住在哥谭东边靠近海岸的位置在超市上班离过一次婚”他一项一项吐出headstrea曾告诉过他的信息。这些都曾是亚瑟没告诉过任何人的事情,他在深夜一遍一遍反复重复的信息,他将这视作是headstrea对他的信任,并且依靠这些信息一点点地勾勒出headstrea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管他想象中的headstrea是谁,至少有一点,她不会是萨莫。
萨莫不是不知道亚瑟会因为这事怪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迟早这件事会让她和亚瑟产生隔阂,毕竟亚瑟跟headstrea分享了太多私人的感情,因此,她把headstrea的马甲越捂越紧,期盼亚瑟这辈子都不要发现headstrea就是她。
面对亚瑟的责问,她更无法接受的是亚瑟口气里的痛苦,她从没想过要给亚瑟带来痛苦,但就是她的控制欲,她的隐瞒现在让亚瑟痛苦,这让她的心也绞痛起来。
“我已经三十一了萨莫”亚瑟肝火正盛,根本止不住话,“我已经三十一了,不是三岁,五岁我是大你三岁的哥哥,不是只有三岁的你的孩子你不能一直这么掌控着我天,该死的,你对哈琳那个小鬼都没那么过分萨莫,你可”
亚瑟眼睁睁地看着萨莫的脸上忽然淌下一滴泪来,这一滴泪忽然就浇灭了他心头的大火,止住了他所以的话,那些跑到嘴边的词句全都消失了,亚瑟怔愣地看着她,一会才揪着自己的头发苦笑出来。
“天啊,萨莫,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我明明这么生气,一看你哭,我还是想安慰你。我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可能是你耍的手段,但还是在想,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该让你哭。”
萨莫吸了下鼻子,朝亚瑟走了一步。
亚瑟立马向后靠到铁丝网上,警戒地盯着萨莫,朝她伸出一只手,“别过来我还没原谅你呢”
萨莫摸了摸鼻子,撅起嘴,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红着眼眶波光粼粼地看着他。
亚瑟觉得真是太糟糕了,萨莫完全拿捏着他的命脉,她只要一摆出这种表情,他再怎么想生气都玩完,他已经快忍不住要去向萨莫道歉了。但是该死的,他到底有什么可道歉的
他都能掀起哥谭暴动了,为什么就不能掌控一次萨莫
他这样想这,不由真的让已经死掉的怒火有点燃了一小撮,他能狠下心来直视着萨莫的眼睛,冷淡地审问他。
“你和布鲁斯韦恩怎么回事”
萨莫的眼睛里一下换上了忧愁的神色,答非所问道“你看了潘妮的信”
感谢萨莫,亚瑟的怒气又往上窜了窜,现在他的脸上又当真显出一副怒容了。
他拉长声音又嘶声问了一遍:“你和布鲁斯韦恩怎么回事”
萨莫担忧地看了看他,慢吞吞地说,“亚瑟,潘妮有妄想症,她在信里写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的妄想。”
这话无疑给亚瑟心中插了一刀。
当他看到那封信时他是真的相信自己是托马斯韦恩和潘妮的孩子。从家到韦恩庄园的那段路上他的喜悦都快要溢出来了,他也切实相信布鲁斯韦恩是他的弟弟,他是怀着对自己素未谋面的弟弟的爱在于布鲁斯逗乐。
而现在萨莫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萨莫说的很有可能不是假的。毕竟精神病是会遗传的。
这让他心中充满了痛楚。
他捏着眉心,好一会才将这阵痛熬过去。接着又想起来,萨莫其实还是没解释,她和布鲁斯韦恩到底怎么回事
亚瑟一开始只是想找一个切入口,一个比较好回答的问题来问她,可两次她都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了,这让亚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萨莫不想告诉他的,一件她在瞒着他的事。
“你和布鲁斯韦恩怎么回事”他咬着牙,问了第三遍。
萨莫已经有点慌了,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和玛莎韦恩是朋友。”
“我没在问你和玛莎韦恩的关系”亚瑟骤然拔高了音量,“你和布鲁斯韦恩到底怎么回事别再骗我了,萨莫”
萨莫闭了闭眼睛,脸色白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她低声委婉道:“我给布鲁斯韦恩做了骨髓移植。”
骨髓移植
萨莫和托马斯韦恩的孩子适配上了骨髓。
萨莫才是托马斯的孩子。
亚瑟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他那么自信托马斯韦恩会是他的父亲,会拥抱他,但实际上他的妹妹才是那个遗珠,才是那个蒙了尘的宝物。想想也是,看看萨莫,她那么漂亮,那么能干,再看看他。他们之间有一个该是哥谭首富的孩子也不应该是他。
萨莫该是上流社会的人,而他只是一个社会的边缘人而已。
复杂的,混杂着怒火、怨气、沮丧和挫败的负面情绪快要击垮了他。
亚瑟仔细看着萨莫的眉眼,咧开嘴笑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长得到真的挺像托马斯韦恩的。”
萨莫抿着唇没说话。
“托马斯韦恩已经接纳你了哈你准备逃离这了吗,萨莫”亚瑟知道这不是真的,他知道萨莫永远不会这样做,他只是忍不住,他积压了那么多的怒气和挫败感,现在到了临界值,他必须抒发出来。
萨莫皱着眉头摇头,“别这么说亚瑟。”
“告诉我萨莫,你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吗”亚瑟压抑着波涛的情绪问。
萨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亚瑟看着她于是就明白了,萨莫瞒着他的事还多着呢。
他忍不住笑起来,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觉得可乐于是乐了,还是发病乐了起来。但他知道萨莫肯定是以为他发病了,不然她不会用那种关心的表情试图靠近他。
亚瑟笑着躬下腰去,再抬起来,一把左轮就杵在他的下巴上。他依旧笑着,眼睛却很冷静,闪着一种无机质的光,给人一种颇为冷酷的感觉。
萨莫被惊呆了。
“后退,萨莫。”亚瑟顶着枪,冷静地命令。
“好的,好的,我听你的,别乱来。”萨莫立马按照萨莫的话后退几步。
亚瑟朝巷口谨慎地迈出步子。
“现在我要移动到那边,你要跟我保持距离。”
萨莫举起手,表示自己会照做。
他们缓慢地绕着圈子。亚瑟走得并不急,他知道和萨莫周旋不能急,枪是他唯一的优势,若是被萨莫夺走了,就全完了。
眼看亚瑟差不多移动到巷口,马上就要从自己面前逃离,而最重要的那个问题,让她不惜暴露自己就是headstrea的疑问还没得到解答。
萨莫着急得跳脚,忍不住张嘴:
“这不公平亚瑟,我是有很多事瞒着你,但你也瞒了我不少事啊”
“什么”亚瑟忍不住大叫一声,驳斥她,“我从没以向你隐瞒过任何你应该知晓的事情”
“地铁站的三个男人是不是你做的”萨莫紧跟着问。
亚瑟紧紧地闭上嘴,一切话都像是被吸回肺里一样没了声。
“说话啊”萨莫焦急地催促他,露出一种快要哭了的表情
亚瑟转过头,用脚再次将垃圾踢到他们之间,堆成一面墙,转身收起枪,跑离着这条小巷。
萨莫悲恸地看着他的背影,已经明白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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