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彭格列

小说:从贫民窟到贫民窟 作者:苦烫
    夏能带着贝斯塔的时间不多, 因此每每挤出空闲时间都钻到院子里和贝斯塔懒在一起。她试着过训练贝斯塔,希望能把贝斯塔带出去,但猫科动物是不可驯服的。人类拿小猫都没办法更别提狮子老虎这种大猫了,试过无数次后夏也只能放弃。

    贝斯塔从两岁开始就一直在犯病,每天痛苦地趴在家里, 动弹不得。夏急得满世界找动物专家, 希望能找到治疗贝斯塔的方法。但不管是普通的兽医, 还是顶端的动物专家,每个人看了都只摇头。因为是老虎和狮子的杂交种, 贝斯塔的基因存在着很大的缺陷,基因上的事情, 夏花了大价钱也只勉强换来一些不痛不痒的治疗方法。

    夏尽量多陪着他,跟他在午后的院子里晒太阳看书;给他读诗;隔着玻璃看落下的雨幕;他躺在地毯上,他躺在他的身上,一起睡去。

    第二年的秋天, 夏帮贝斯塔洗完澡, 为他梳毛,刷子筛过的每一下都能梳掉了一大把鬃毛。他从一年前就掉毛掉得厉害, 最近又严重了许多。贝斯塔原本威风凛凛浓密厚实的鬃毛现在只剩下薄薄一层, 贴着身子, 干枯得轻轻一碰就断。

    他的尾巴无力地朝夏抬起,引得夏抚弄着那条可爱的尾巴, 他的尾巴也跟他一样似虎非虎, 似狮非狮, 有着虎斑的尾巴顶端带着狮子的毛发,此时弯曲成一个小勾,勾着夏的手。

    她梳完毛发,抓着一团鬃毛扔到垃圾桶里,总是不安心,还想着要不要再叫兽医来看看,就发现贝斯塔闭上了眼睛,软趴趴地趴在羊毛地毯上。她一开始以为贝斯塔是在休息。因为疼痛,贝斯塔常常这样无精打采地趴在某处,闭着眼睛静休。夏轻柔地在他瘦弱的背上爱抚了他几下,突然发现自己手下的没有颤抖也没有血脉的跳动。她颤抖了推了贝斯塔几下,又扒拉了扒拉他的眼睛。

    终于,她明白了短短几秒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贝斯塔离开了。

    他结束了自己痛楚的一生。这个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小杂种离开了。

    她将贝斯塔葬在院子里,就在他最喜欢趴着晒太阳的那块草地上。他常趴在这,因为这儿晒得到太阳还挨着繁茂漂亮的木春菊花丛,他伸伸舌头就能糟蹋一朵玛格丽特木春菊,夏一不注意,他的身边就会堆满了被他扯下来咀嚼后又吐出来的白色黄蕊小花。

    贝斯塔入地的两个月后,小鼓包上就长满了一层绿色,无心打理的木春菊花丛朝贝斯塔伸展,柔嫩的花瓣伸到他的头上,她没修剪,有意任由他们肆意生长。

    她用留下的一撮贝斯塔的鬃毛,给自己做了一对耳坠,这对耳坠与亚瑟、药物一同成了夏必须每时每刻带着才会安心的物品。

    她失去了贝斯塔的同时,也彻底失去了一切她和xanx共同的东西,只剩下这对耳坠、五个怎么都教不好的小混蛋和一枚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结婚戒指。

    就此之后她迷茫地过了一段时间,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看了好几遍她投资的、编写的、参与制作的希斯莱杰和华金菲尼克斯的电影。

    她这两年着实投资了文娱行业不少钱,许多人会说她促进了欧洲的流行出版和网络文学,投资了很多独立电影人,挖掘了许多音乐人和电影幕后工作者。但这种都不是夏最在意她,她真正觉得自己最辉煌的一笔是签下了还没拍天堂电影院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吉赛贝托纳多雷。托纳多雷是个土生土长的西西里人,没有人比一个西西里人更明白黑手党是什么,几乎是夏一抛出橄榄枝他就诚惶诚恐地接下了。

    然后他用夏浓缩了g市系列精华和她对亚瑟的思念而写的剧本,找了华金和希斯,同时她还十分不要脸地挖出了还是大学生的伊娃格林演自己的角色。因为夏流露出的莫名其妙的重视和野心,托纳多雷不敢拍不好,整个电影拍得呕心沥血。整个剧组也跟着托纳多雷精益求精,华金、希斯和伊娃格林现在还只是小演员,没什么说话的权力,只能日夜被托纳多雷操练,打磨角色。

    他们醉生梦死、不计成本地拍了一年,拍出了一部当年票房冠军、金棕榈和金狮奖电影,得到了一个戛纳影帝,一个柏林影帝,一个威尼斯最佳女配,六个三大影帝提名,两个女配提名,一个金熊奖提名,一个最佳剧本和两个最佳导演,还有其他大大小小无数提名和十一个奥斯卡提名,一个奥斯卡最佳女配,最佳美术和最佳剧本,和最佳导演。

    就算是奥斯卡对这部除了一个主演之外都不是美国产的电影有颇多不公正对待,也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就连吉赛贝托纳多雷和几个主演都没想到。两个主演的确觉得自己演得超水平发挥了,就像是这个角色跟他们冥冥中有什么联系,为他们而写的一样,但在首映第一次看到成品时还是被这部电影好得吓了一跳。

    他俩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摸到真相,这两个角色就是为他们而写的。

    夏看这部电影看一次抹一次眼泪,她是真的从华金和希斯身上看到了亚瑟。之后她又想方设法,甚至动用了玛蒙签下了他俩,投资了不少,也写了不少剧本,可她最喜欢的还是这部。

    以往她但凡有一点不开心,只要看一遍电影,就可以忘记其他事情,为了继续让他们演男一号、演她喜欢的剧情和角色去努力赚钱。但现在她看了好几遍,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已经厌烦了在别人的身上寻找亚瑟的痕迹,她想要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的面前,拥抱她,亲吻她,安慰她。

    她忽然很想xanx,于是一个人偷偷跑去西西里。

    在记忆里,她这是第一次走在西西里的大街上,却莫名对这里的街道和气味有着熟悉的感觉,她想起xanx和亚历山德罗所说的,她在十五之前一直生活在西西里的事情。

    十五年,多么漫长的一个数字,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只留下一种朦胧的感觉。

    她胡思乱想着,在街上漫无目标地地闲逛,忽地有人袭击了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们围着她,从高处睥睨她。他们遮住了光源,一道道阴影投在夏的周围。

    “艾丝黛德莫里蒂,你的死期到了。”为首的人说着,扣动了扳机。

    夏能瞧见子弹从枪出来,在靠近她之前被突然飞出来的另一枚子弹打飞。顺着救她的子弹来的方向,夏看见了reborn,那个穿黑西装的小婴儿举着枪,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她。

    “作为巴利安的首领,你的危机意识也太差了。”reborn巨大帽檐下没有感情的眼睛盯着她。

    “那枚子弹打不着我。”

    “不是在说子弹的事情。”

    “如果我死在了西西里,彭格列就可以考虑一下退位了。”

    “哼你倒是有自信。”

    “毕竟自打我进入西西里,就有那么多彭格列的人跟着我呢。”

    看着旁若无人交谈的夏和reborn,围攻她的人举枪愤愤地大喊“喂不要但我们不存在啊”

    夏和reborn同时扭头,两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

    五分钟后,夏用水冲洗着手上的血迹,镜子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抬起脸瞧了一眼,确保自己的耳坠上没沾上脏东西。

    reborn不知道从哪里出现,跳上她的肩膀,说“走吧。”

    发泄后心情好一点的夏疑惑地问“去哪”

    “你家。”reborn用枪顶着帽檐说,“我接了九代目的委托,最近要保护你。”

    夏啧了一声,不耐烦扭头,耳坠随着她扭动的动作飞舞起来,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

    “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要对你下手。”

    “谁”

    “不能说,不过如果你正式加入彭格列,担任巴利安的新任首领的话,就可以告诉你哦。”

    “算了吧,我还是别知道了。”夏不感兴趣地说,甩干净手上的水。

    就这样,reborn入住了夏的家。

    很快,夏就发现reborn是个超级抖s。

    夏莫名其妙地被reborn坑到了非洲大草原上,一手抱着reborn,身上还穿着一身不方便行动的可爱款狮子玩偶服,身后是一群狮子老虎,敦促她在草原上拔腿狂奔,放声大喊

    “卧槽你的reborn你他妈是被派来杀我的吧”

    “女孩子不要说脏话”reborn跳起来踢了夏一脚,把夏踢得一个踉跄,身后的豹子一个猛扑,锋利的爪子差点抓到夏。

    造成这一切的reborn稳稳当当地坐回夏的肩膀上,平静地说“还不是看你死了个虎狮兽这么伤心,就带你来再找一个宠物。”

    “”夏吐出叽里咕噜一堆听不清的话,拼了命地逃,她使出吃奶的劲,越跑越快,因为心思全在逃命上,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跑出了人类不该有的速度。

    注意到这一事实的reborn压了压帽檐,眼睛里流出一丝光。

    前方的草地忽地掀起一小块地皮,迪诺顶着一头引人注目的金发探出来,朝夏招手。

    “师姐这里”

    夏没心思再次强调自己不是她的师姐,跃身朝迪诺的方向跳下去,迪诺随即合上地盖,形成一个黑暗安全的地下空间。

    她靠着土壁大口喘着,习惯性地摸着耳朵上毛茸茸的耳坠,心脏怦怦直跳,努力平复呼吸。迪诺摸出一根荧光棒,昏暗的光打亮了幽暗逼仄的空间,夏一眼就看见了罗马里欧站在同样穿着狮子玩偶服的迪诺的身后,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就放下了半寸。

    reborn从夏的肩上跳起,给了迪诺一个飞踢。

    “蠢货,我说了多少次了,艾丝黛德不是我的学生。”

    迪诺捂着被踢肿的脸,诺诺地说“诶可是reborn不是一直在教师姐怎么伪装吗”

    “只是顺带得而已。”reborn冷酷地说,“看她伪装就像是钢琴家听楼上小孩跑调版小星星的感觉,简直无法忍受。”

    夏大口喘息着说“我绝不承认你那是伪装,那是神秘学,绝对不是科学侧该有的东西。”不然为什么reborn只是套了个头套就没人能认出他来了啊

    罗马里欧望了眼黑糊糊地地上,还能听到有隐隐约约的狮子低吼声传进来,说“嘛嘛,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怎么出去吧,天快黑了。”

    reborn跳到夏面前,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吧,只要伪装成狮子骗过狮子就可以了。”

    夏面色扭曲,不可置信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不是和一只虎狮兽相处过那么长时间了吗只是伪装成一只大猫都做不到吗”

    夏瞧了瞧身上的玩偶服,又想了想贝斯塔,她已经被困在非洲大草原三天了,三天没吃过饭了,只要reborn按时按点不知道从哪掏出的她的精神药物,要是再不吃点别的东西,她就要饿死在非洲了。夏心里一横,决定干她娘的了,盘腿坐下,在脑子里仔细回想贝斯塔的一举一动。

    等夏和迪诺逃出非洲大草原的时候,她恨不得亲吻米兰的钢筋水泥,她实在是太想念冷冰冰的城市了。

    reborn一脚踢上夏的脑袋。

    “没出息,这还不过是入了门而已,你要学得还多着呢。”

    “所以为什么啊”夏懊恼地捶着地,“我当时真是只是顺嘴提了一下而已啊”

    “哼木已成舟,现在在追本溯源太晚了,不把你的伪装技能训练到不给我丢人的程度,我是不会放弃的哦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到米兰的郊外去。”

    reborn说完就离开,独留夏一个人在原地捶胸顿足。

    一年后,日本,并盛。

    沢田纲吉又一次在上课铃响起之后才跑进教室,老师无可奈何第看着站在门口喘气的沢田纲吉,不耐地开口训斥“你怎么又迟到了,沢田”

    学生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没办法吧,谁让他是废柴纲呢。”

    同学们哄笑起来。沢田纲吉红着脸,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坐回座位上。

    今天又是一个普通的一天,沢田纲吉又在课上睡着了,没人叫他,他再一睁眼就已经是午休。他揉着凌乱的头发,在书包里翻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早上忘记拿奈奈妈妈的便当了,他又在自己的兜里翻了好一会,才找到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币,正好够他去食堂买一份炒面面包和一盒牛奶。

    今天食堂里的人很多,纲吉低着头,走进小卖部,拿了炒面面包和牛奶去柜台结账。

    排在他前面的是学校运动社团的几个关系比较好的男孩,他们歪歪斜斜地靠着柜台站着,嘻嘻哈哈地大声聊天。

    其中一人问“你们见了吗,新来的数学老师”

    “什么呀,有新老师吗”

    “你今天上午没有数学课,下午就能看到了。”

    “啊,怎么样,人好吗”意思就是这个老师好欺负吗容易逃课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啦。”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淫邪的笑容,“新来的老师,是个美人哦”

    “真的假的”男孩们激动起来。

    “真的啦超级大美人哦,还是外国人呢。”

    “诶可恶,我今天没有数学课啊”有人遗憾地大叫。

    “明天就能见到了吧。”

    “胡说的吧。”有人质疑,“你这个家伙的审美可信吗女朋友都这么丑。”

    众人大笑起来,提起话题的人在笑声中努力申明新来的老师真的很漂亮。

    沢田纲吉对他们聊了什么一定兴趣都没有,只是希望结账可以快一点,但他们的声音太大了,有关心新的数学老师的话还是往他的耳朵里钻。

    男孩们说话的声音骤然断了,像是被猛地摁下了静音键。沢田纲吉疑惑抬起头,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抬眼,就看见一个二十多的女性走入便利店,她穿着西服套裙,姿态优雅,面色白皙,身段修长丰腴,一头浓密的深棕色头发只有会挡着视线的部分被撩到后脑勺用发卡固定着,耳朵上挂着一对棕色的毛绒耳坠,脸上有着外国人深邃的高凸变化,尤其是深邃的眼眶和阴影里的绿色眼睛。

    着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像是电视上或者杂志上一类的地方,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在哪。

    奇怪,应该是没见过得才对啊。沢田纲吉瞧着对方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想。

    排在他前面的男孩们推搡着,想要推出一个人跟她搭话。

    她的眼睛灵动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直盯着她的沢田纲吉身上,朝他笑了笑。

    沢田纲吉一下愣了,慌乱地红着脸低下头。

    夏只是随意打了个招呼就去冰柜里拿自己想要的可乐,随后排到沢田纲吉的身后等着付钱。

    沢田纲吉能感觉到女老师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似乎还想跟他搭话,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有几分羞涩的莫名其妙,而他一直等到结账完了,漂亮的女老师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他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望。

    应该是错觉吧沢田想。

    他拿着炒面面包和牛奶走出去的时候下意识回头张望了一眼,女老师正摁着手机,他只是扫了一眼正好看见她关上borderess露出两个好莱坞男明星的手机壁纸。沢田纲吉认识,是华金菲尼克斯和希斯莱杰,这两年非常火的演员,实际上现在正好有一部华金的电影在上映,上周他还和奈奈妈妈一起去看了。

    第二天数学课代表给沢田纲吉传话,数学老师要找他。沢田纲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慌慌张张地找到老师办公室,却没在办公室看到熟悉的数学老师,实际上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只有本属于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前坐了他昨天见过一次的女老师。

    “阿,阿诺”沢田纲吉站在门口,轻声询问,“请问,小出老师在哪”

    夏扭头朝出声的沢田纲吉看过去,一双泉绿的眼睛让他有点不自在。

    “小出老师昨天就离职了,昨天你的数学课是我上的。”

    沢田纲吉发出惊愕的一声“诶”

    夏点点头,道“也是呢,沢田同学完全把我的课睡过去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沢田纲吉的脸一下就红了,磕磕巴巴地想要解释,但一张嘴就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可解释的,因为他真的是完全睡过去了,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能低下头,道了一句“对不起。”

    场面寂静了几秒钟,沢田纲吉能感觉到夏的心情好像很不好的样子,他的头低得更低了一点,重新道了一边歉。

    夏叹了口气,让他过来。

    她一面从作业堆里抽出沢田纲吉的作业,一面跟他自我介绍。

    “因为你昨天没听见,我再次介绍一遍,我叫萨莫弗莱克,是你这学期的数学老师,美国人,不要问我任何私人问题,问一句我就给你减一分,听懂了吗”

    沢田纲吉点点头,丧气地想虽然如此,但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几分可以减啊。

    她打开沢田纲吉的作业,推到他面前,涂着烟红指甲油的葱白手指在作业本上点了点,问

    “我发现你空了很多题没写,为什么”

    沢田纲吉诺诺地说“不会。”

    夏凝眉,道“鉴于刚开学,你们刚从小学升过来,这很多都是六年级的题。”

    沢田纲吉没说话。

    夏又指着一道沢田纲吉做了一半的题,耐着性子问他“能给我讲讲这道题你是怎么做的吗为什么写不下去了”

    沢田纲吉快速看了一眼题目,回想起来自己的昨天做题时的凌乱的思路,不太顺畅地讲了。

    夏听了他混乱和讲解和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错误观点彻底眩晕了。她从不知道一元一次方程在世界上一部分人眼中居然有这样的难度。她仔仔细细地,用自认为白痴都能懂的语言给沢田纲吉讲了一遍最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基础。因为根本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把一元一次方程做错,她讲着简直心累,再一抬头看着沢田纲吉那张懵懵懂懂、好像没听懂又好像懂了的脸,怒从心头起,伸手想要打人。可沢田纲吉又不是列维,不能因为人家孩子学习不好就揍他,他看起来这么娇弱,万一打残了怎么办夏不得不得把暴戾的想法藏起来,越发狂躁。

    沢田纲吉突然感到弗莱克老师突然变得危险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夏深呼吸几次,克制着别去伤害人家傻孩子,揉了揉眉心,一看快要上课了,先让沢田纲吉回去了。

    棕发的男孩一走,夏就掏出手机给tioteo打电话。

    老人那边接起电话,夏首先听到的就是海边潮咸的风声。

    “艾丝黛德啊”tioteo的声音被风扯着拉长变形,“你那边怎么样纲吉是个好孩子吧”

    “不怎么样。”夏直冲冲地说,“沢田纲吉根本没有任何成为黑手党的才能,收回你胆大妄为的命令吧,那只会同时害了他和彭格列。”

    “不要这么说嘛,你也才刚到日本两天吧,好好观察那孩子一段时间再下结论也不迟。”

    “有些事情只要一打眼就够了。那孩子连自己的生活都过不好,是不可能管理好彭格列这么大一个组织的。”

    老人祥和的笑声隔着电话传过来,说“所以说,只有两天的话,你的判断会不会太武断了呢。”

    “你够了吧。”夏忍无可忍地说,“那个孩子才十四岁啊非要拉一个十四的普通孩子下水去也太恶心了,就算你们是黑手党,也已经突破下限了。”

    tioteo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夏的训斥还在继续“而这一切就不过是因为他体内有彭格列的血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早就跟他没关系了,你非要拉一个远在日本的中学生下场不可吗”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孩子可以平静地度过一生但”tioteo叹了口气,“沢田纲吉已经是仅存的继承人了,十代目的职位,非他不可。”

    夏闭了闭眼,声音轻下去“不是的吧不是还有一个继承人候选吗”

    一时间电话两边都没说话,气氛沉寂下来。

    夏扭头,看向并盛中学漂亮的庭院,樱花纷纷落下,在干净的道路上铺上一层粉色的华盖。普通人的生活平静、枯燥、无聊、不如意、没有激情但是安全。

    “xanx会杀了他的。”她打破沉默,“就算xanx不动手,也有别人会动手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

    “如果就这样把xanx放出来,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哦,艾丝黛德。”

    “那是我的错,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沢田纲吉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无妄之灾而已。”

    “无妄之灾吗或许是吧。”tioteo阖上眼睛说,“别太武断了,艾丝黛德,我既然评定沢田纲吉资格的工作委托给你,就希望你能站在一个更公平更全面的角度来看待沢田纲吉,你还有一个学期,不用着急下决定。”

    “就算是给我一年,我的判断也不会变。”

    “是吗”挂断电话前,tioteo暧昧不清地留下一个似问非问的词 。

    夏握着电话,趴在办公桌叹了口气。

    真是的,tioteo脑子进水了吧

    夏憋着火判这群中学生的数学作业,越判越气,她简直不敢相信人能蠢到这个地步。瞧瞧这些都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能写出来的东西吗她一直判到自己受了内伤,才勉强判完这么多份作业,头晕眼花地想从中学数学老师这个绝望的职位上逃离。

    她想抽根烟,但一摸空空荡荡得衣服兜才想起来现在自己是一名教师,不能在学校里抽烟。这简直要了她老命了,只能拼命喝可乐。

    放学铃声一响,她飞快地钻出来学校,在街上美美地吸完了一根烟,才回了家一趟拿出云师傅交给她的东西。

    云师傅还是不死心,想把云家的刀法传承下去,但眼看着周围人都没人吃他的安利,成日闷闷不乐。夏来日本之前跟云师傅说了一声,他就想起来自己在日本还有一个昔日旧友,也是用刀的行家,兴冲冲地把刀谱和一把唐刀包好,交给夏,让她去找一个叫山本刚的时雨苍燕流剑客,具体地方他遗忘了,只记得是个穷乡僻壤的日本小地方。

    很是巧合,夏托人去找,结果发现这个山本刚就在并盛,早就不做剑客了,开了一家寿司店,而他的儿子山本武还是她的学生呢。

    夏想起山本武的作业

    算了,她不承认有这种学生。

    虽然比沢田纲吉好上不少,可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用心的青春期男生糊弄事的作业。

    说真的,她挺佩服reborn的,连迪诺那种废柴都愿意收为弟子不,说不定就是不愿意又没办法才会变得这么斯巴达的也有可能这是某种装逼的方法非要把一个废柴教成大佬好显示自己的厉害

    夏胡思乱想着找到名叫竹寿司的店。

    “欢迎光临”正在卷寿司的山本刚和收拾桌子的山本武一同喊到。

    山本武一抬头,看见夏“啊”了一声“弗莱克老师”

    “是。”夏应了一声,转向柜台后一身厨子装扮的山本刚。

    “您好,山本先生。我想您应该认识这把刀。”夏说着,亮出了云师傅给她的唐刀。黑漆的刀鞘镶着金丝边,刀鞘上有着细碎的凹痕,满是使用过的痕迹。

    一直笑眯眯的山本刚明显愣住了。

    “我是萨莫弗莱克,受云远所托,前来有事相求。”

    山本刚带夏去了后面的剑道场。山本武尽管好奇,也没非要跟过去,留在前面的寿司店看店。

    山本家的剑道场很大,很气派,现在还能透过其衰败的表现瞧见往日光辉的场景。此间固然没了辉煌的气息,却还很干净,很少觑见灰尘,定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扫。

    山本刚为夏奉上茶水,夏将刀谱和唐刀放到两人之间,捧着茶杯。

    年纪不小的男人瞧着那把唐刀,眼中流露出笑意。他拿起黑鞘唐刀,轻轻抚摸着上面微小的凹凸,想起和云远的往事,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情,说“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把刀。”

    夏喝了口茶,没有搭话。山本刚也不需要她搭话,仔仔细细地瞧了一边云师傅的唐刀,问道“裕安他还好吗”

    “挺好的,在意大利开了家中餐店,每天都忙得骂娘。”

    山本刚笑了,摇摇头道“裕安那家伙啊年轻的时候说什么都不愿意继承家里的饭馆,现在倒是把店都开到意大利去了不过我也一样,年轻时吵吵着非要去当武士、剑客,最后还是乖乖地回家做寿司了。”

    这是到还是夏第一次听说。山本刚见她脸上好奇的表情,也起了谈话的心思,说起了他和云裕安的往事。

    “那家伙啊,家里是个武学世家,说是曾经的武林盟主什么的呢唔,我也是听裕安那家伙喝酒喝多了说的,估计有不少他自己虚构的成分吧,哈哈哈不过真正的真相是什么样他自己也早忘记了吧,毕竟那个家伙只会记得自己想记得的东西。

    在他嘴里,云家是非常厉害的刀法门派,弟子万千,威震武林的那种,可惜早就落魄了,刀法也失传了,只剩一本没人看得懂的刀谱。云家从他爷爷那辈就改做饭了,但裕安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觉得酷吧,不愿意做饭非要学刀,一心就想重振云家的威名。他父母没办法,把天书一样的刀谱扔给他,让他自己瞎琢磨去,他们铁定他琢磨不出什么东西,过一阵子就该自己乖乖回家了。

    裕安翻开一看刀谱上的环形大刀,觉得不帅,非要换一把他觉得配得上他的刀,光琢磨什么刀够帅就花费了他一个月的时间才确定下来要用唐刀。

    可你想想,对着一把用大刀的刀谱玩唐刀,还没人教,能成吗你也觉得不靠谱吧,没人觉得他能成,但他就偏偏成了,自己瞎练出一套刀法,踢了周围无数馆,百战百胜,颇负盛名,直到一个真正大师出场才把他制服。在那之后他就一直跟着那位大师学习。大师和我的父亲是好友,大师来日本拜访他,裕安那家伙也跟着来了日本。”山本刚摸了摸旁边的微凉的木制地板,“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家伙。说实话,第一印象真的很讨厌。”

    山本刚说着讨厌他的话,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

    “那个家伙,穿着一身唐服样式的绫罗绸缎,一脸臭屁,抱着这把刀,靠在门框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张嘴就说这里是弹丸小国穷乡僻壤的乡下,不过是对他稍微客气一点,就把我当成是服侍的下人使唤,我实在气不过,直接就和他打了一架,还差点拔刀,让爸爸好一顿训斥呢。”

    “后来呢”

    “嗯后来,应该说是不打不相识吧,因为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们之间也留下了羁绊,因为彼此刀法都有了精进。为了救他,我在雨中奔走,正好台风过境,雨点打在身上就像刀刃一样疼,我也借此,创造出了属于我的时雨苍燕流;他啊,也为了救我,从茨城打到千叶,在港口以死相搏打败了当时的日本第一,当时他那副惨样胳膊都断了,满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真以为他会这样死去嘛,不过祸害遗千年,那个家伙还是好好地活了下来。现在还和女儿孙女好好地在意大利生活呢。”

    山本刚将云远的唐刀和刀谱放在大腿腿面上,认真地说“既然他这样拜托了,我也没法子推脱呢,真没办法,谁让我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呢”

    听了这话,夏赶紧喝了口茶水,目光漂移,检查着周围地板上有没有灰尘。

    “怎么了”山本刚还带着沉浸在友谊的伟大中光芒万丈的笑容,刺得夏眼睛痛。

    “没没”夏古怪地嘟囔,“就是吧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

    “是啊。”山本刚肯定地说,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半分,“虽然不知道他之后的臭脾气好一点没有,但在来日本之前一直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他离开日本的时候说了,不论如何,不管分开多久,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夏开始觉得云远不是个东西了,纠结而小声地说

    “但是吧他说了他最好的朋友是一起长大的风啊”

    山本刚的嘴角僵硬了。

    “诶一起长大的风”

    “是啊。”夏仔细回想确定自己没记错,他不止一次拉着她唠唠叨叨地跟她讲他和云年轻时的糗事,她都已经听到不想听了。

    山本刚怔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啊哈哈哈哈哈哈他还有这样的训幼染呢,呀真是意想不到,这么说,我也只能算是他在日本人最好的朋友了呀,虽然不是在乎什么排名什么的,但莫名有点介意啊嗯怎么说,落差感哈哈哈”

    “那个最好的日本朋友的话应该是三枝先生吧”

    山本刚像是让人摁下暂停键一样浑身僵硬,好半天才缓过来问“三枝”

    “啊。”

    他笑不出来了。

    “我确认一下,是哪个三角眼,国字脸,皮包骨,眉骨上有一道疤,寿司做得很难吃的那个三枝吗”

    “是”除了寿司做得很难吃都对上了。

    山本刚的脸瞬间拉下来,把刀和刀谱往夏怀里一扔,双手一揣,冷酷地开口“开什么玩笑,那个家伙那种胡来的刀法有什么可传下来的,就是砍柴的都比他有规章,那把刀也不过是他家街口铁铺一百块钱打得而已,不想要就扔了,谁稀罕他的破刀。”

    “诶但是”

    “拿走拿走拿去卖废品还有点价值,至少比他本人能卖得钱多。”山本刚暴躁地挥手,站起来就走,脚步哐哐地跺在地上,伴随着叫骂着,走出了剑道场。

    夏低头看着又回到她手里的刀谱和唐刀,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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