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睁开眼后, 盯着天花板猛地眨了好几下, 梦中的景象既像是梦又像是记忆。
说实话, 夏一直对卡卡西所说的过去没什么实质感。喜欢他的理由她并没有感受到, 尤其是在她还在暗地里准备那些计划的情况下, 她到底能有有多喜欢旗木卡卡西呢。
但这个梦所代表的心情不会作假。
她确实喜欢过他。
记忆的枷锁在松动,这个梦是缝隙里挤出来的一点碎屑, 更庞大的记忆像海浪一样冲击着堤坝,快要涌出来, 每每又惊险地翻回去,只有几滴水滴因为惯力停不下地冲出限制。
她将水珠一滴一滴收集起来, 串起一串珍珠项链, 记忆在圆润的表面扭成千奇百怪的形状,夏小心翼翼地将他们藏起来, 锁好,以防再次丢失。
木叶小学。
宇智波佐良娜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看书,秋道蝶蝶坐在她身边飞速抄佐良娜的作业, 一面写, 一面念念叨叨“可恶,为什么作业这么多啊”
“是因为你一直不写,想要在早上十分钟之内抄完才会显得格外多。”佐良娜推了把眼镜, 眼镜不像是戴上的,更像是长在佐良娜的鼻梁上, 她中肯地说, “只要晚上抽出一个小时就不会这么匆忙。”
“才不要咧, 我还要看动画片呢”
“那就没办法了,快写吧,老师要来了。”
蝶蝶继续嘟嘟囔囔地抄。
前排的博人也用同样的慌乱姿态抄奈良鹿戴的作业,连抱怨都是一样的“可恶为什么作业这么多啊”
“嘛,因为散财女神信奉填鸭教育吧。”鹿戴双手背后,做出一个奈良家祖传的悠哉动作,“我们还好了,不用上大学,那些不做忍者的人上大学后作业会更多的。”
“哇呜夏阿姨就是魔鬼”博人一看到森光夏就手腕酸痛,他曾是森光夏课外补习班的受害者,森光夏对小熊孩子绝不手软,学习大礼包倾情放送。
课堂的另一边,坐着许多绷着脸的孩子,正是被带回木叶的流浪孩子们,按照木叶的规矩被送进学校。他们之前都没读过书,跟不上进程,不大适应在学校的生活。
博人和蝶蝶踩着上课铃抄完最后一个字,老师分秒不差地走进来。
“好了,同学们坐好。”他走进来朝学生们说,“今天我们有新同学哦。”
“诶怎么又有新同学”博人低声问。
坐在一旁的橘发女孩毫不留情地瞪他一眼。
“进来吧,织田夏同学,大家要和新来的织田夏同学好好相处哦。”
夏背着她的小书包走进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流浪孩子们一下站了起来。
“萨莫”
佐良娜也愣住,“她是”
夏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一圈,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名字就坐到橘发女孩的身边,孩子们围上来对她七嘴八舌地问。
老师连忙维持秩序,暂时把大家都安抚回自己的座位上好好上课。
“哇”博人用胳膊肘戳鹿戴,好奇地问,“她是谁啊”
“我怎么会知道”鹿戴说,皱起眉头,他总觉得织田夏长得很脸熟。
送夏来上学是天天的决定,她不知道怎么管孩子本身也忙,左思右想,想起来森光夏说的,“小孩子就应该去上学。”直接把她送去小学。
木叶小学是混合式教育,所有适龄的孩子都被要求去上小学接受育,等小学毕业后再分出忍者科、普通科,忍者学校的孩子毕业就可以成为忍者,而普通科的学生毕业后还要去大学更细分的科目学习。
这一制度于森光夏在火影办公室任职时被提出,六代目火影旗木卡卡西签字通过。而陆续的学科、课本、强度等一系列实际的问题都由森光夏敲定。
老师讲课有点无聊,夏立起书,用手指翻动书页。她立马发现自己真的是塞了好多私货进小学课本。也就是欺负木叶的制度太不完善,之前没吃过这种亏,但凡发展得长久一点,木叶都不会允许有人这么做。
沙沙千手柱间千手扉间沙沙第一次忍界大战猿飞日斩第二次大战沙沙第三次波风水门旗木朔茂
她顿下来,牛奶白的手指指着旗木朔茂的名字,她认真地把介绍他的两行小字记在心里,然后继续翻下去。
九尾沙沙大蛇丸袭村五代目纲手沙沙晓组织沙沙第四次忍界大战宇智波斑宇智波带土沙沙漩涡鸣人宇智波带土沙沙旗木卡卡西沙沙宇智波带土
宇智波带土,五个字在她眼前跳动,她的目光不断被这个名字吸引,书页翻回去又翻回来。
课本上的男人失去照片上男孩的一切特征,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不断地想照片上的男孩和书本上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战犯的照片,两两对比,不知不觉间捱到下课。橘发的女孩拖夏去外面交谈,其他孩子也跟上。
佐良娜看夏被拖走,合上书,犹豫要不要跟上去。
“怎么,你认识她”博人扭过头,见她一脸纠结便问。
佐良娜看博人,十分不确定地说“她好像是夏阿姨的孩子。”
博人像是没听到“好像”两个字,直接大喊着跳了起来。
“什么”
他再一想,织田夏和森光夏却是有点像。博人立马眼睛发亮地拽着鹿戴要跟过去。
鹿戴警铃大作,他爸恨不得天天吐槽森光夏麻烦,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连他爸这个大人都觉得棘手的事情,他可不想沾上。可博人拽着他,兴冲冲地要去找织田夏问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森光夏的女儿,鹿戴拗不过他,也不放心放他一个人闯祸,只能苦着脸跟上去。有博人这个捣蛋鬼领头,佐良娜和蝶蝶也跟了上去。
一会还要上课,夏他们根本就没走远,在没人的走廊停下,连珠炮一样的发问立马投向夏。
“一个一个说。”
挽着夏胳膊的橘发女孩最快“木叶没有对你动手吧”
“没”
“怎么会”立马有人质问。
“唔,有点复杂,总之我被宇智波佐助抓了,但木叶有人认识我,为我做了担保。”
“宇智波佐助”
“你没受伤吧”
“木叶怎么会有人认识你”
“没。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一直留在木叶了”
“不要”
“那个”夏有点不懂了,“留在木叶不好吗”留在木叶有吃有穿,不管怎么样都比在外面流浪好吧。
大家的目光一下集中过来,咬牙切齿“不要我宁愿饿死在外面”
“哦呦”博人一凑过来就听到这话,立马忍不住冲出来,嘲讽,“那你们就离开啊,也没人求你们留下来。”
橘发女孩轻蔑地瞅他一眼,“哼,二世祖。”
“你说什么”博人火气一下起来。
橘发女孩松开搂着夏的手,叉腰朝博人一字一顿地大喊“我说只会炫耀爸爸二世祖”
“你懂什么你以为成为他的儿子很幸福吗”头脑发热吼完,博人还下意识看了眼夏,他原来每次说这种话都会被森光夏狠狠教育一顿,然而他每次都记不住,每次都会被森光夏教育。而夏此时正处于震惊之中。
疯了,救世主的儿子都不幸福,那谁的孩子幸福
显然流浪孩子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一下怒了,咄咄逼人地围上去。
一般人见到这个阵仗就该怕了,但博人不一样,他不仅不怕,还更上头。鹿戴想拉博人走都拉不动,只能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嘴仗很快就升级为动手,一团混乱里谁都说不清谁是第一个动手的,博人势单力薄,便用了还不太熟练的影,这下更刺激了孩子们,场面一度失控。学校的走廊变成一锅沸水,白胖的团子在中翻腾。
夏怕烫,从水中溜走,对上了在一旁使劲大喊的佐良娜。她一直在喊“别打了,别打了”努力想要劝架,也没用,还被怒火上头的孩子们拖进战局。蝶蝶一看,挚友被牵连了这还了得,薯片也不吃了,冲进人堆里。
更多的孩子被走廊里的热闹吸引过来,围观打群架,也不乏好事者和好朋友纷纷跳入锅中。
有人远远地望见有大人的身影快步从走廊尽头走过来,大喊一声“老师来了”
“咦”鹿戴忙拉博人逃跑,可他一抓,身边的那个博人嘭的一声变成烟雾。他瞪眼看着人群里一个又一个博人浮起又沉下去,分辨不出来哪个才是真正的博人。
老师终于赶到,一伸手就准确地从一群小萝卜头里拎出真正的漩涡博人,其他孩子也很快就镇压。老师直接把锅拿下灶炉,停止水继续沸腾。他看了看还在他手上扑腾手脚的博人,又瞧了瞧一脸倔强的插班生们以及站在一旁头发散乱的鹿戴、宇智波佐良娜、小猪鹿蝶、山中井阵、梅塔尔李
老师捏着眉心,头痛。
木叶小学的办公室。第四次忍界大战后,忍界很少就有大佬们如此整齐地聚在一起的时候了。
孤儿院院长药师兜、七代目火影漩涡鸣人、火影夫人日向雏田、木叶医院院长春野樱、暗部部长山中佐井,猪鹿蝶、borderess现任董事长天天、两任苍蓝野兽小李、凯,还有正好在村子里听闻自己女儿被打了就立马赶过来的宇智波佐助和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跑过来的六代目火影旗木卡卡西。
顶着这些大人物的目光,小学老师压力十分大。
夏站在办公室,目光在带着不满表情和伤口的稚嫩脸庞上环视一圈,发问“话说,为什么我也要做站在这啊,打架可没我的事。”
“嗯”站在她右边的卡卡西摸着她的头顶,说,“不是因为小夏而起的打架事件吗”
上次从他面前逃跑的夏有些不自在,甩开他的手,卡卡西并不在意,只笑。
“不,跟织田同学没关系,只是博人嘴太贱了而已。”站在佐井身边的山中井阵说,如果他可以不刻意强调“织田”这个姓氏,卡卡西会更喜欢他的。
“什么呀,明明是他们找麻烦的”博人反驳。
站在药师兜身边的小孩朝博人吐舌头。
“我说,”站在夏左边的天天沉着脸,厉声问,“六代目大人您怎么在这还有不要对别人家的孩子动手动脚。”
她抱着夏的肩膀要把她往旁边挪,被卡卡西手疾眼快地搂着夏的另一边肩膀摁住了。
卡卡西笑眯眯地说“啊,我姑且也算是小夏的监护人吧,毕竟是我把小夏带回的木叶。”
“呵呵,夏阿姨说过了,她的一切都是我的,当然也包括小夏。”
远处站在兜身边的小孩们目光炯炯地盯围绕着夏的争夺战,在左右拉扯中,夏出了一身冷汗。
这边是围绕着夏的修罗场,那边还有一对不说话的前夫妻,佐良娜站在他们中间低头缴着衣服。凯、小李、梅塔尔李在互相打鸡血。老猪鹿蝶在寒暄。鸣人在教育博人,博人躲在雏田身后捂着耳朵不听。孤儿院的孩子们对怼博人的井阵有好感,跟他搭话。
只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师好像就彻底失去说话的机会。
老师好难,学生家长比学生还难搞,一个一个还都位高权重,职场好难
木叶学校校长海野伊鲁卡走进来时就是这么一副喧闹的场景,闯祸的学生和学生家长这一团那一簇地在社交,而老师已经放空思维坐在座位上发呆。
“闹够了吗”伊鲁卡平淡地开口,大家一听这个声音却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哇呜伊鲁卡老师”不管过了多久,鸣人在伊鲁卡面前永远都是那个爱逃课的问题学生。
被无视的老师立马露出了得救的表情,他把位置让出给伊鲁卡,伊鲁卡坐下,公事公办地处理小孩打架的事件,他处理地很公平,然而面对一堆觉得自己没错,不愿意给对方小熊孩子还是棘手。
他看向药师兜 ,药师兜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模样,一摊手,表示自己相信孩子们能够自己解决,其实这种态度已经是在拉偏架。
而那边,鸣人摁着博人的脑袋要让他道歉,被博人气呼呼地怼回去,其他小孩也不愿意,小孩们又吵起来。
“现在的小孩好难搞哦。”夏小声吐槽。
“过去的小孩也不好搞。”卡卡西蹲下跟她耳语,“你小时候也没少跟别人打架。”
“这怎么能一样呢”夏说,“我肯定不会让别人抓到的。”
卡卡西睨她一眼,抖露“你打我可被我爸抓到了。”
夏不信“怎么可能”她又想了想,想通了,笑嘻嘻地问,“那你跟我道歉了吗”
“果然是你。”卡卡西叹气,“你一皱眉头摆出一副要哭得样子我就立马投降了,被迫跟你道歉了整整一周,你这个施暴者才勉强原谅我这个受害者。”
夏很满意“不愧是我”
天天刚和凯说了两句话,一回头发现卡卡西和夏聊上了,立马把她抱起来,放到凯和自己中间,隔断卡卡西的接近。凯想替卡卡西说句话,被天天打断。
卡卡西无奈,夏咧嘴嘲笑他。她没能笑多久,因为小李和凯开始商量要给她定制绿色紧身服,带着她一起燃烧青春。
这边夏在想办法怎么拒绝还能表达出自己嫌弃衣服丑的同时不伤害三个西瓜头的感情。那边佐助眉头一皱,冷冷地往吵闹的小孩身上一扫,刚刚还在大吼的小孩立马缩着身子不敢再嚷嚷,可眼睛还是倔强的。
“道歉。”他简截而冷酷地命令。
小孩们呜咽着朝宇智波佐良娜道歉,不应该把她波及进来。
佐良娜小幅度地点头,算是接受了。
博人冷笑,话还没说出口,橘发的女孩就疾声厉色地说“跟你没关系,而且你还没跟人家道歉呢”
博人一噎,看向佐良娜。鸣人摁着他的脑袋“快和佐良娜道歉。”
博人小声道歉,然后立马朝小孩们大吼“我只是跟佐良娜道歉,跟你们可没完”
“我们也是”
“怎么就没完了”鹿戴深深地觉得麻烦,他抬头和自己父亲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同样的情绪。
“嗯就只给佐良娜道歉吗果然是爸爸你不够厉害啊。”井阵用清朗的声音说。
这句话把整个屋子都弄得尴尬起来。
“哇哦。”夏悄声感叹,“这小孩说话好尖锐。”
“他说话就这样,谁都怼。”天天眼中浮现笑意,问“你需要他们向你道歉么”
恐怕她一点头,天天就要拿出borderess董事长的身份来压了。夏想了想,虽然很爽,但没必要。
“算了吧,我也没被打着。”
蝶蝶对这事烦了,再加上薯片已经吃完,她烦躁极了,想要快点离开去买新的薯片。她转向夏“喂,这事是因为你开始的,你不说点什么吗”
“这怎么就是因为我开始的呢”夏小说抱怨,“我又没让他们打架 。”
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从天天身边走到孩子们面前。在大家的注视下,她朝博人道歉“唔,我代替大家对你道歉,还有诸位被牵扯进来的同学,十分抱歉。”
“这事跟你没关系。”
博人不收这道歉,不仅是博人,她身后的孩子们也不干。
“萨莫跟你道什么歉啊”橘发的女孩拉住夏的手臂。
“好了,好了,没必要。”
“有”博人和她异口同声地说,两人目光之间噼里啪啦闪过电花。
“我是不会为我说过的话道歉的”
“我也是”
他们互相冷哼一声,达成了诡异的同步。
最后这事都没解决,一直到学校放学,双方被各自的监护人领回去,都拒接承认自己有错。
“天天”在校门口,小樱叫住快步带夏离开的天天。
她一个人,佐良娜被佐助带走,离婚协议书解放了三个人,佐助在与佐良娜相处时反倒更自在。他不怎么在村子里,机会难得,小樱便让佐良娜跟佐助多待上一会。
夏翘着脚,吃着章鱼烧,听见这话心想父亲和自己孩子相处居然用上机会难得四个字,不如别见,全当没有。当然这是她的想法,宇智波佐良娜挺为这机会难得的父女相处激动的。
夏不理解,也不太想理解。
小樱和天天在窃窃私语,从她们是不是看过来的眼睛来看,她们在谈论的是她。阳光照他一粉一黑两个脑袋上,留下两个金色的光圈。她不多的记忆里也有这样两个天使,比现在小了不少,蹲在草丛里,不是在说话而是在抓蚂蚱。
夏趴在秋千的粗麻绳上,屁股下的木板被她坐得歪斜,变成小船,载着她在看不见的海面上摇晃。她瞧不见自己的头发上也有金色的光环,背还上有光写成的一,一晃一晃,被不断变换的衣服褶皱砍断、拉扯,快要变成一双翅膀。
巨大的阴影投下来,光环和翅膀消失了,夏抬起头看去,正对上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眼睛。
眼睛眨了一下。
咔嚓。
章鱼烧的蘸料永远留在她的嘴角。
她用后槽牙咬开软糯的外壳,翘出q弹的章鱼肉。巨大的眼睛后露出两只小小的黑色眼睛。眼睛上下贴着紫色的伪装。男人翘起的嘴角像是佐井的画,小小的痣是无意间泼出来的墨点,更显得肤色纸一样苍白。
斯凯亚,她在梦中亲吻的男人,被制造出来的第三者。
“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比蜜糖还软还甜。
“因为看见这副场景很好看,所以忍不住就拍了,可以吗”
拍都拍了,还说什么可不可以。心中揶揄,夏放下竹签,朝斯凯亚伸出手。
“给钱。”
斯凯亚眨眨眼,乖乖地从兜里掏出几张整整齐齐的钞票,崭新的钞票像是被熨烫过,不仅平整还带有温热的体温。
“斯凯亚先生。”
见人靠近夏便跑回来的天天意外地认出来人,那是经常来采访森光夏的记者。
“天天小姐。”斯凯亚笑,友好而温顺。
夏微妙地发现同一张脸,自己居然更喜欢梦里那个绷着嘴角的,而不是眼前这个笑得比四月的樱花还好看的。绷起来的嘴角是半脱下来的衣服,斯凯亚的身份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半敞开,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卡卡西。
双倍的快乐。
咬着最后一个章鱼烧,舌尖舔过沾有蘸料的齿沿时,她想如果卡卡西用影的话唔,不能细想,总之感谢千手扉间。
下午的阳光像是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脑袋和背,哄得她犯困。
天天、小樱和斯凯亚寒暄的声音是共犯,在卡卡西看来跟熟稔的学生和后辈玩这种游戏很刺激,在知道一切的夏看来就像是一场无聊的滑稽戏。
得了允许,斯凯亚又照了好几张天天、小樱和夏的照片,他也没忘记自己记者的身份,问“小学制度是近几年才出现得,作为家长、作为学生,各位觉得怎么样呢”
天天、小樱不疑有他,思考起来。樱答过后,又把目光放到夏身上,她知道得比天天多,不能把她当成是个纯粹的小孩。斯凯亚也顺着看过去。
夏嘴唇微动,吐出两个敷衍的字“挺好。”
挥别斯凯亚,樱跟着她们回到天天家。她偷偷问夏的身体状况,夏如实回答。没什么感觉,吃得好、睡得好,正常地不能再正常。
问完,吃完饭,樱还是没回去。
天天依稀明白,她只是不想回家。怕在家里看到人,又怕在家里看不到人,索性不回去,这样家里就介于有人和没人的中间态,想他有人就有人,想没有就没有,想有几个就有几个。
春野樱留宿,卡卡西半夜爬窗还没爬上来,就被小樱发现。亏得他跑得快,才没被自己的学生当成是变态打一顿。
春野樱干脆搬到夏的屋里跟她一起睡,睡前还教育她注意安全。夏从她愤愤的主观描述里推测出发生了什么,躺在她身侧一直在忍笑,不禁觉得遗憾,这要是卡卡西被发现就精彩了。
于是她睡着后真的做了个爬窗被抓的梦,但被抓的是她。
她攀上窗棂,还没来得及翻入屋内她便屋里的人发现。
“是夏吗”
她朝黝黑的室内望,旗木朔茂的声音像是从一个黑洞里冒出来,空有声音看不见人影。
忍者的动作很轻,走路没有声,一双手把挂在窗户上的她举起来。她向下望,月亮也跟着她的眼神坠下来,落到忍者的头颅,变成他的银发。
男人笑起来,眼角扯出来的皱纹像鱼尾巴,鱼游到她的脸上,带出来的水流拍在她的脸上,有点痒。
“小夏是来安慰我的吗”
“唔”不是的,他不需要安慰。
“真是好孩子。”大大的手,覆盖在她的头发上,头颅被压下去,看不见他的脸,鱼游走了。
“要好好活着呀小夏。”
鱼去哪了
“有你在卡卡西我也可以放心了。”
鱼回来了,但她不喜欢鱼了。
“不要。”她咬牙说,一扭身从他的手下挣脱。
“自己的孩子自己管”她跑走,月亮消失在她身后,被黑暗吞没。
第二日她再来。黑暗的保护色骤然被撕开,她被暴露在白炽灯灯光下。旗木卡卡西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看着一条腿刚跨入窗户的夏。
四目相对,无限尴尬。
“你在干嘛”
“翻窗。”
“为什么翻窗”
“我没钥匙。”
非常合理,合理到卡卡西只能放弃委婉说明,干脆直白地说出他的要求
“别来了。”
森光夏歪头,好像没听懂一般,头发上的珠饰随着晃动,一如以往。
“那个男人死了。”卡卡西冷冰冰地说。
“那个男人”
“啊,任务失败给村子蒙羞的男”
他的话没能说完,已经森光夏已经扑上来,手打脚踢地往他身上砸。他被吓了一跳,也因为她的拳头没什么攻击力,他没有反击。
“呸,村子就是一块地,一块地才不会蒙羞,是村子让他蒙羞了。”
她偷偷地来,骂骂咧咧地走。
翌日她又来,大中午直接踢开正门,在路人的注视下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旗木家,像是三流电视剧里的土匪,只是没有背刀。
旗木卡卡西正捧着碗,就这一条秋刀鱼在吃午饭,森光夏一看就乐了,卡卡西就吃了一口的秋刀鱼最后全部进了她的肚子,他的午饭从秋刀鱼米饭降级成寒酸的海苔拌饭。
卡卡西想装作不知道都不成了。
夏吃了卡卡西的午饭,打了个惬意的嗝,还有说他的手艺槽糕。卡卡西的死鱼眼剜她,把嘴里的海苔拌饭当成是森光夏来嚼,足足咬了二十六下。
她每日来收缴一条香喷喷的鱼,卡卡西总也学不乖,总是在她上门时准备好上供的礼物,自己蹲在一边啃白米饭。
醒了她还奇怪,为什么自己要管那个小屁孩,她明明已经对旗木朔茂说过自己的孩子自己管。
实际上记忆自己化了妆,涂了粉,瞧瞧改变原本的模样。
那晚她说的话没那么含蓄,很直白,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呸,村子就是一块地,一块地才不会蒙羞,蒙羞的是朔茂叔叔,是你让朔茂叔叔蒙羞了。”
话一脱口她就后悔了,语言是锋利的刃,伤不到身体但是割伤心灵最好的武器。
可卡卡西的心早碎了,旗木朔茂的尸体横在他的心头,那太大太沉重,将他的心从内部撑破,碎掉,化为齑粉。利刃可以在整片上留下痕迹,但对碎末能做的却不多。
卡卡西表情丝毫未变,冷冷地看着她,不是冰的冷,不是刀的冷,是空无一物的冷,他将自己丢掉了,还声称不需要。旗木卡卡西和忍者是个对立面,他要做忍者就不能再做旗木卡卡西。
村子如果是对的,父亲为什么要违抗他,村子如果是错的,父亲为什么一直要保护村子,父亲和村子有一方一定是错的,那么,是村子吗不,这样他就连父亲和村子一起失去了,错的必须是父亲,这样他失去的就只是父亲,他还有村子。必须如此,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旗木卡卡西太过懂事,夏常忘记他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他是旗木朔茂的孩子,他与她不一样,他还无法直面父亲与村子的另一面,在他接受的教育里的伟大其实没那么伟大,被认定的真理其实一文不值,每个人都在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话。
哪怕森光夫妇三令五申,哪怕森光千绘恶声恶气地对她下最后通牒,哪怕旗木卡卡西自己都忘记自己曾有过一颗完整的心,她从那一刻开始,就始终都记得,他是旗木朔茂的孩子,他在四岁时被她插了一刀。
于是她来,她每天都来,她要把心碎的灰尘收集起来,粘回去,变成一颗完整的心。
卡卡西好像变成两个,一个变成不会说话的木娃娃,沉默地承受着一切,一个飘出身体,冷眼看着森光夏折腾自己,徒劳,徒劳而已。
夏过了两天校园生活,木叶的孩子都极具个性,她混在其中倒不觉得枯燥。只是跟着她的孩子们总是漩涡博人吵架,基本上见面就吵,每日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怎么让对方不舒服。
放学后,夏背着书包去闹街上的面店。天天没有时间做饭,她便在外面吃过、玩够了再回去。闹街上的面店虽然没有一乐拉面有名、有滋味,但胜在人多,并且多是木叶本地人,她能听到很多有趣的闲聊。
右后方的夫妻,吃完面把碗往前一推,扳着手指头在算账,他们攒够钱,觉得可以开个店。
“青池家开了个小卖铺可舒坦了。”
“开什么小卖部,要开就开个大店。”
“不成,风险大,山上就是开歌厅破产了。”
这边嘀嘀咕咕在商量开店,那边窸窸窣窣在考虑职业。
“让娃娃去上忍校吧。”
“不要,忍者多危险啊”
“唉,反正现在也不打仗了。”
“不打仗忍者死的也多呀”
“啧,你也不看看现在干什么都要忍者。算个账要忍者,跑个腿要忍者,服务员要忍者,坐办公室的也忍者优先。”
“那不是还有大学吗”
“就你娃那智商,你觉得能考上吗”
后面有人大骂盖住了前面的议论声。
“他懂个屁四战英雄,四战英雄怎么了四战英雄就比我会敲代码了就会拿忍者派头空降不管事就算了,天天在哪哔哔,还让我一晚上出程序,老子不干了”男人吼完挂上电话,一口气喝完面汤,又系好领带抱着包跑了回去,继续熬夜码代码。
男人一走前面的议论声再次回夏耳朵里。
面店的老板娘在跟老板商量。
“哎,要不咱把次郎叫回来,别让他做忍者了。他那个中忍也赚不了多少钱还不如咱们开面店呢,趁早让他找个别的职业反正现在忍者吃香,干什么都有人要。”
“不是不让你说了,次郎也有自尊心,他喜欢做忍者。”
“可我受不了,每天一想到他可能在哪儿死了,我就受不了”
纷杂的议论声,或喜或悲、或痴或怨、或嗔或怒,这是木叶的交响曲,是木叶的声音。
夏正专心欣赏,面前坐下一个男人。
她抬眼一看还是个熟人,斯凯亚笑眯眯在她对面坐下,那笑仍像是别人帮忙画上去的。
夏见过的那张脸正大光明地露着,晃动的霓虹像是涂在他脸上涂料,连虚假的笑容都盖上,假上加假,反倒露出几分真意。
夏认出了卡卡西,卡卡西知道夏认出了他,夏知道卡卡西知道她认出了卡卡西。
心照不宣的秘密,宛如易破的肥皂泡泡,带着五光十色慢慢飘高,他们站在泡泡里,生怕自己掉下去,小心翼翼地保护它。
梦里那个吻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夏低下头继续嗦面。
他好似打发时间随意地跟夏聊起来:“好巧啊,怎么一个人”
觑将一眼,夏懒得吐槽这个怪蜀黍的开场。
斯凯亚没在意夏的不搭理,举起相机问“能给你拍一张吗”
“干嘛”
“小妹妹很可爱嘛。”
更像怪蜀黍了。
夏翻个白眼,伸出一只手,斯凯亚奉上早就准备好的钞票。夏点了一下,收到包里继续嗦面。
咔嚓一声,她塞满面条的脸颊留在摄像机里。
“哇”斯凯亚还挺满意,他看相机里的照片,脸上孵着笑,眼角孵出小鱼,滋溜一下掉进夏的眼睛里。漂亮的鱼在眼睛的浅层游曳,夏想起另一条鱼。
月亮掉到人间化成的游鱼游回天上,她将留下的月光整合起来,黏合起一颗碎掉的心,月光组成鱼的虚影,空荡的心变成了鱼缸,鱼在其中迷茫地游,偶尔有几缕从缝隙里透出来。
森光夏在缅怀月亮,却喜欢上装着月光的鱼缸,跟她一样遍布碎痕破破烂烂黏合起来的玻璃制品,他们晃晃悠悠地站在悬崖边,看彼此像是在看自己。
不可以再坠落了,不可以在坠落了。他们喃喃,再碎一次就拼不起来了。实际上他们心中明白,可以的,不管碎掉多少次,他们都会自己拼合起来,再把自己高高挂起,混着血的光从碎痕中透出来,变成一盏灯。
这就是他,这就是她。
夏垂下睫毛,嘴里是没有滋味的面条,眼前是卡卡西的脸,夏突然闻到大米烂熟的味道,红色的虾蟹在白色的米粒中翻腾,大米被熬住得化在一起,海鲜的味道融入其中她想喝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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