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半妖
“喂，这里是桑原，目前在米花町五丁目的相川物流公司。……是的，发现了目标北山春子，以及失踪的中村纯。好我明白了。”
此时桑原雪奈和安室透正站在四号冷库门外。十分钟前，他们还在冷库中面对着一具依然拥有行动能力并且意图攻击的尸体。雪奈最后的一击，让原本就被劈开头部的尸体上燃起了鲜红的火焰。在二人的注视下，北山春子终究是不再动弹了。之后，他们又在冷库的后方发现了一具被剥了皮，已经冻得硬邦邦的裸///体女尸。恐怕这就是失踪已久的中村纯了。
眼见委托已进入尾声，但不管是被烧成焦炭的北山春子，还是失去了皮肤的中村纯，都不可能把她们随意地扔在这间公司里不管。另外若是警方发现这两具被破坏的这么彻底的尸体，还不知道会把案子推理得多么错综复杂。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桑原雪奈拨通了对策室的电话号码。
对策室，全名超自然灾害対策室，是隶属于环境省，自然环境局的机密机关。内部成员多为灵能力者，虽然并非可以公开的正式部门，但员工们依旧享有公务员待遇。
“简单来说，就是政府组建的灵能力者部门了。专门负责超自然事件的处理以及扫尾，另外他们也拥有监察全国各地其他独立的灵能力者，或是灵能力家族的权限。嘛……说白了就是灵能力者的警察部门？不过是归环境省管理的。”
通完电话，雪奈站在冷库门口详细向安室透讲述了有关对策室的事情。原因无他，因为对策室知道她破坏掉了一个潜在的麻烦之后，需要赶来收拾残局。作为当事者之一，桑原雪奈肯定不可能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只得站在门口等着这群姗姗来迟的公务员，闲着无聊，便和安室透科普了一下灵能力者在社会上的详细情况。
作为机密情报部门的一员，安室透倒不是对超自然事件一无所知，但充其量也就是知道些对策室的情况而已。他所掌握的东西，与这几日桑原所说的灵界，灵能力家族，人界的妖怪等情报比起来，就犹如冰山一角一般。
“这么说来，灵界侦探不归对策室管辖的咯？”
“是的。”雪奈点了点头，然后思索了一下回答道：“灵界侦探直属于灵界，不在人界政府的管辖范围内。不过灵界侦探和对策室的人目标都基本相同，就是维护两界的和平和稳定。……姑且算得上同行？”
“原来如此。”
桑原雪奈歪了歪脑袋，看着眼前听了自己的话，正低头不知在思考什么的男人，突然有些好奇。
“安室先生在想什么呢？”这样一个从未接触过超自然事物的普通男人，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依旧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是开始不慌不忙地获取更多的情报和知识。
“嗯？啊……怎么说呢，听桑原小姐讲了这么多东西，总想把自己现有的情报都梳理一下。我似乎有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这也是侦探的坏习惯吧，抱歉。”
“没关系。”雪奈看着男人带有歉意的微笑，摆了摆手道：“该道谢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安室先生能迅速推理出那家伙的躲藏地点，说不定还会出现更多的受害者……”
正说着，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沉默了下来，将视线转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同时，安室透也听见了汽车发动机由远而近的声音。
“来了。”
来人正是超自然灾害对策室的成员们。
“哦哦哦哦哦雪奈酱好久不见呀……唔噗！！！”
“饭纲啊，我还以为你终于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工作不实施性骚扰了呢……果然为了小黄泉的幸福你还是给我死吧。”
“等等等等等等！我这不是好久没见雪奈酱过于激动了吗！冷静冷静，别谋害政府公务员啊疼疼疼！！！”
“…………………………”
安室透眼睁睁地看着貌似是对策室来人之一的，被称作饭纲的俊朗青年一到现场，便欣喜若狂地朝桑原雪奈扑了过去。然后先是被对方在肚子上打了一拳，紧接着少女又熟练运用起了关节技将来人结结实实地锁住了。
“……饭纲前辈请你克制一下自己好吗？”
另一个看起来也才二十来岁的青年，正站在一旁冷漠地围观自己的前辈被关节技收拾。他抬起头和安室透四目相对，愣了一下，便撇开还在大呼救命的同僚兼前辈，大步朝金发的男人走去。
“初次见面，毕姓深田。请问您是？”
“他是我的助手。”
不远处，桑原雪奈松开了手中的男人，替安室透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显然，面前这个姓深田的男人，对这一答案并不买账。
“哦？我记得灵界侦探的助手不是一个躲藏在网络世界的恶灵小姐吗？怎么，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拉无辜的人类下水了？”
“……随你怎么说。”面对男人辛辣的话语，桑原雪奈却并没有生气，她只是平静地走到眼神不善的男人身后，回答道：“能这么快找到北山春子也是托他的福，尸体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就先离开了。”
“哼。”名为深田的男青年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桑原雪奈，抬脚就往冷库里走。
在与安室透擦肩而过时，他才站定并用一种充满嘲讽的口气对身旁这个长着双下垂眼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的男人说道：“可别被她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骗了，哪天把命丢了都不知道。看起来你还不知道自己和什么东西在一起吧，她可是……”
“深田！”
打断了男人的，是刚刚还在被雪奈教训的饭纲。他收起了自己吊儿郎当的气质，表情也严肃了很多。
“你太失礼了，下回再这样，就别想再接外勤任务了知道吗？”
“……”深田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冷库。
饭纲则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了一言不发的少女：“抱歉……他……”
“我知道，没事，他只是看到我才会这样而已。你不用在意。”雪奈耸了耸肩，她知道深田因为十几年前的那场事件，一直对她有很深的芥蒂……她也确实欠他的。
“那么为了赔罪雪奈酱下周有空……”
“既然你们要开工了那我就和我助手先走了啊，替我向小黄泉问个好，再见！”
迅速绕开饭纲，桑原雪奈走到还站在冷库门口的安室透身边，拉起男人的胳膊就走。生怕这位口花花的国家公务员又冒出什么惊天之语，亦或是毛手毛脚起来。
回程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车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寂，安室透用余光看向坐在副驾，正望着窗外，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的少女。终究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局面。
“……我本来以为对策室的成员，都会比较严肃？”
“嗯？……啊，你说饭纲的事儿啊。他……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不是坏人……不过对策室里也没坏人就是了。”说罢，雪奈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深田的话……他只是对我有些芥蒂而已。听说他平常也不这样，当然对你说的话也没有恶意的，请不要介意。”
听到这，男人扭头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确实，那个叫深田的男人对自己说的话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忠告。但……
“即使他对桑原小姐你本人怀有恶意？”
“恶意？不，那并不是恶意，安室先生，深田他说的是实话。”
“我确实算不上人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雪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起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松了一口气。
男人没有回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接着将车停靠在了路边。想起之前在冷库看到的那一幕，安室透倒是没有那么震惊，但总归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其实我在冷库看到了。”停下车，他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桑原雪奈。此时，少女眼睛的颜色还是温柔的褐色。
“那个火焰，使用那个火焰的时候，桑原小姐的眼睛变成了红色。……那并不是灵力吧。”
“是的，那是妖力。”雪奈看着面前看上去有些严肃，眼神变得认真起来的俊朗男人，笑了一下：“我是个半妖。”
“……半妖？
“字面意思，一半人类，一半妖怪，半人半妖的混血儿。我母亲是妖怪，父亲是灵能力者。哦，不过虽然我是半妖，但也是在正常人类社会长大，有身份证明的哦。”
“火焰是你作为妖怪的一部分能力？”
雪奈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算是吧，不过我母亲是一位冰女，和雪女差不多。火焰的能力可能是她父亲那一边遗传给我的……嘛我家情况也比较复杂……”
“可以想象得出来。”安室透笑了笑，扭头发动汽车，仿佛自己刚才只是问了一个十分稀疏平常的问题一般。
待车再次行驶上路，桑原雪奈倒是开始盯着目不转睛专心开车的金发男人看了起来，半晌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安室先生。”
“嗯？”
“你……不害怕吗？”
“害怕？害怕什么？”
不知为何，雪奈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在刻意装傻，或是在逃避问题。她有种感觉，他是真的没有在害怕。
“我是半妖这件事……”她忽然就有些心虚，但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我为什么要害怕桑原小姐呢？”金发的男人虽然直视着车辆前方的道路，却依旧温柔地笑了起来。
“最开始就是桑原小姐在怪物的袭击下保护了我。并且作为灵界侦探，桑原小姐也一直都在保护着普通人不是吗？既然这样，我又为何要害怕你呢？”
白色的马自达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在红灯前停了下来。雪奈呆呆地看着身旁手握方向盘的年轻侦探，半晌，笑了一下。
“我很惊讶。”她看着车窗外闪烁的红灯，和路上稀少的车辆静静地说：“安室先生，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哈哈哈，这算是称赞吗？”眼见指示灯由红转绿，安室透发动汽车继续向前行驶。这时，他脑海中忽然久违地浮现出了一位女性的身影。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男人看着眼前的道路，回忆着那个人告诉自己的话语。
“人们即使看上去表面不同，撕破表面的画皮的话，大家都是相同的血肉之躯。”记忆中的那位女医师，抓着年幼的他这么说道：“证据就是，不管是黑人还是白人或是黄色人种，大家全都流着红色的血不是吗？”
语毕，年轻的侦探用余光看到身旁的少女显得有些若有所思。
“桑原小姐也流着红色的血，不是吗？”
“……这样啊……谢谢你，安室先生。”雪奈由衷地说了声谢谢，又道：“安室先生以后叫我雪奈就好。”
“诶？”
“啊，怎么说呢，安室先生比我年长不是吗？总觉得叫我姓什么的，太过于客气了。明明这段时间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仿佛底气有些不足一般，少女的声音渐渐变小。
金发的侦探则是在开始的惊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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