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类似废弃工厂的陌生地方,不大不小,脏乱不堪,四周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大门紧闭着昏暗至极的光线像一个无尽的黑洞,把人密不透风地笼罩其中,如蛆附骨,无孔不入,将内心的恐惧和慌乱尽数扩大开来。
黑发少女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是在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
双手被绕于身后、用结实的麻绳绑得牢牢的,口中被硬塞了破布,手腕被勒得生疼、发麻,双脚也被紧紧地捆在一起,整个人被死死地绑在一张木椅上,动弹不得,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沾染了不少灰尘,整个人狼狈不堪。
内心的惊慌和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蔓延、滋长,从发丝到脚尖,都不可控制地陷入了一种几近血液凝固的状态。
突然,大门被一股略显粗暴的力度推开,一道刺眼的光霎时闯了进来,照亮了来人的脸庞——
竟然还是个熟人——
山口惠子!
只是她似变了一副模样,往日的意义风发倨傲逼人已大打折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挣扎之际遗留下来的憔悴和沧桑,昔日里那柔顺如瀑的蓝色长发已被剪短了不少,随意扎起,干枯而凌乱,眉目之间的戾气浓烈更甚,带着几分压抑已久的偏执和疯狂,令人不寒而粟。
这哪是一副刚与喜欢的人订婚不久的未婚妻该有的样子?
目暮铃音秀眉紧蹙,又震惊又匪夷所思,还有几分被绑架的怒色,内心一时五味杂陈,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
山口惠子望向铃音的目光极为冰冷,仿佛她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黑发少女呼吸一窒,指尖不受控地颤了颤,内心的警惕和不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继而,蓝发少女冷笑一声,几步上前,拿开了铃音口中的破布,随意地丢在了一旁。
略微被呛到的铃音轻咳了几声,平复着稍显紊乱的呼吸,而且嘴巴一得到解放下意识就想大声呼救,但又及时地停住了——
不能一时冲动惹怒对方,智取为上策。
冷静、冷静——
不能慌!
山口惠子也没马上开口,而是双手环胸抱着,似笑非笑地欣赏着黑发少女慌乱无措强装镇定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场趣味十足的影片。
“山口惠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目暮铃音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声质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蓝发少女冷笑,把两只手撑在铃音的木椅前的扶手上,身躯前倾、压下,似冰又如火的眼眸死死地咬着她不放,“我做什么——”
“你不是应该清楚得很吗?”
铃音的秀眉蹙得更紧了,回了她一个极其莫名其妙又实在不解的眼神。
“你倒是快活,换男友如衣物——”山口惠子被少女一副确实无辜的神色激起了怒容,眼神嫉恨,尖酸刻薄道,“丢下的烂摊子确是不管不顾了。”
隐隐预感到了什么,黑发少女无奈地道,“你是说日吉君?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呀?”
“不,应该说我和你们未婚夫妇两人都没什么交集了吧?”
“我——”
被“未婚夫妇”这一词直接刺激到了的山口惠子脸色猛沉,面目狰狞,像是被人戳爆了难以启齿的耻辱一般顿时炸了,一把冲上前去,一手用力扯她脑后的头发,一手捏着她的下颌,惹得少女痛得惊呼!
“嘶!你!你放手——”
蓝发女生死死地瞪着铃音疼得皱在一起的小脸蛋,一边不停地摇着头,一边魔怔似得楠楠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居然没告诉你?!”
“他居然什么都没告诉你?!”
脾气再怎么好、再怎么因担心惹怒对方而谨言慎行的铃音少女此刻也忍不住低斥一句,“疯子。”
确实像疯子呢——
蓝发女生最后一把松开了对铃音的桎梏,踉跄了一步,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要出来了,多了几分苍凉的意味。
有那么一刻,铃音少女竟觉得山口惠子莫名的可怜。
但一想到她对自己做的这些事,便又把这种情绪抛之脑后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便是这个理吧。
山口惠子止住了笑,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她忌惮已久的情敌——
说是情敌,也只是她单方面认为的而已,对方却不以为意,估计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略显凌乱的乌发如瀑披肩,白皙娇嫩的肌肤被绳子勒得通红,下意识咬着的红唇微微泛白,酒窝微凹,一双胜似宝石绿的明眸,不含人世间一丝杂质,灿若星辰,即使是在这种险境,依然光亮不泯,饱含着对未来的信念和希望。
这种希望既能激励自己,更能照亮他人。
这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又能不失本心地永存于阳光下的女孩啊!
和自己完全是两个极端呢。
山口惠子惨然一笑,此时却是稍微平静了下来,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别人家的故事一般,“既然你不清楚,那我便为你科普一下。”
“里世界消息原话为,日吉组少主揭发山口组明为联姻、暗欲吞并日吉组的阴谋,撕毁婚约,日吉组组长大怒,首次与彼此不和的独生子密切合作,里应外合,端了山口组。”
“山口组组长与其女在残余势力的掩护下逃窜,至今下落不明,其余人非死即伤,损失惨重。”
“至此,本就实力不俗的日吉组名声大噪,如日中天。或有一日,将问鼎日本里世界新的□□者。”
铃音倒吸一口凉气,震惊至极。
山口惠子讥讽一笑,夹杂着几分恨意,“没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日吉若蓄谋已久、一手策划的。”
“可怜我山口组背了锅,飞来横祸,还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好一招釜底抽薪。”蓝发女生鼓了鼓掌,语气冷凝至极,“不愧是日吉组唯一的继承人。年纪轻轻,就有几分日吉组组长年轻时的手腕了——”
“不,或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缺一个恰当的时机和发挥空间罢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目暮铃音!!!”
把事情全盘托出之后的山口惠子语锋一转,恨意十足地道,用前所未有的狠戾眼神紧紧地盯着她,不肯错过她的细微反应半分,把一切存于黑暗、充满阴霾的肮脏之物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把她的眸色染黑、弄脏。
把她扯入地狱般的里世界。
这样的欲望一直在山口惠子的脑海里叫嚣,一声又一声,分贝高昂,此起彼伏,刺得她大脑皮层都在发疼、钝痛!
然而她确是要失望了——
黑发少女在极度的震惊之后,大脑飞速运转,秀眉依然是紧紧蹙着的,心却是渐渐定了下来。
她没有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而是极为冷静地提出了一系列质疑,“你们里世界的事情我不便评论,我也不想评论。”
“但是既然你执意地认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我,想必我还是有一点话语权的。”
“第一,我和日吉君已经分手很久了,确实没有任何关系了。即便像你说的那样他还喜欢我,也必定不会只是为了我而搞这么大阵仗。他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豁出去一切的人。
“换言之,秉承着以下克上这样的理念的日吉若,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爱情在他心里其实没那么重要。”
“你居然以为他只是为了我才不愿和你订婚,才做了这一切,真是可笑。你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都是里世界家族的继承人,会更合适在一起。没想到......”铃音扯了扯嘴角,“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第二,日吉组组长肯定不是省油的灯,他儿子的所有计划和部署想必他也了然于心,至于说为什么会配合——”
铃音一针见血地剖析道,“也就是第三,你口口声声说这是日吉若一手策划的,你们只是背锅遭殃的受害者。”
“你真的确定,让你去联姻的父亲——山口组组长,他真的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做过相关的部署吗?”铃音叹气,“无风不起浪啊,山口桑,跳出局势,看清楚一点,不要被人当枪使还帮人数钱。”
山口惠子瞳孔一震,猛摇头,不可置信道,“我爹地?!不、不可能!我爹地很爱我,他说了,他是不忍我喜欢日吉若多年而希望落空才提出联姻的!”
“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
山口惠子虽然嘴里说了不信,但是那魔怔似得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目暮铃音又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她许久,等到蓝发女生情绪稍微平复了些的时候,适时地问道,“山口桑,你没事吧?”
山口惠子抿唇不语,没理会她,似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黑发少女入了主题,“想来你也已经把事情理清楚了,总之这一切都是你们里世界内部的事情,与我无关。”
“救我的人大概也快到了,放了我吧。”
“我心疼你的遭遇,所以你放了我,我也就不追究了。”
放了她?
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里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且先不说,就冲她绑架自己这一点,就已经是犯罪了,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目暮铃音虽然善良,却也不是无底线的。
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还是先示弱,哄哄她吧。
蓝发女生闻言,顿时从自己沉浸的世界里醒来,冷冷一笑,笑意里竟夹杂着几分亡命之徒的气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也陪我吧。”
“我很期待日吉若之后的表情。”
神经病!
铃音已经彻底无言以对了!
她错了,她为什么指望一个疯女人能把这一大堆道理听进去?不过,能拖延时间也是好的。
爸爸、新一,你们怎么还不来啊啊阿!
似看出了铃音心中所想,山口惠子哼笑一声,正要讥讽几句的时候,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蓝发女生几乎是诚惶诚恐地接听了电话,几句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喘的“是的”、“收到”之后,便挂了。
变脸变得太快,挂了电话的山口惠子又恢复了身上那一股由戾气凝聚起来的气势,忍不住冲她露了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一股强烈的不祥语感扑面而来!
目暮铃音心头一紧,正要质问几句,却已来不及了,因为山口惠子把地上的破布捡了起来又塞进她的嘴里,把她恶心得闷声干呕了几下。
而且,这一切竟还用黑布蒙住了双眼!
惊惧交加的少女就这样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被人从后面推着木椅前进,左拐右拐,最后去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手上的麻绳被解开,但右手却是被铐在了旁边。
“我很期待你的后续。”
一切准备就绪的山口惠子俯下身子,在写满了慌乱无措的少女的脸颊旁、耳侧轻笑出声。
“我很期待你的后续。”
继而便离开了。
铃音只能听到“咔哒”一声门关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急促的动作推了开来——
陌生又似曾相识的温热躯体靠近,口里的破布被拿开,蒙着眼睛的黑布被扯开,刺眼的光让少女的眼睛稍显不适,微微眯了一下。
睁开之后,却迸发了又惊又喜的光!
“安室前辈?!”
眼前这位浅金发色的男人,薄唇紧抿,紫灰色的眼眸溢满了对铃音少女的心疼、担忧和愧疚——
除了安室透,无疑有他。
“铃音,你受委屈了。”
他如是柔声道。
“安室前辈,你怎么才来救我——”黑发少女话语虽是抱怨,却没有一丝抱怨的语气,而是露出了在亲近人面前独有的撒娇意味和亲昵姿态,“我差点被那个疯女人吓死了!”
安室透俊眉紧蹙,疼惜更甚,张了张口,想了想当下的形势,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安室前辈——”
黑发少女惊喜之色褪去些许,咬唇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浅金发色的男人叹了口气,语气微沉、直言不讳地解释道,“山口惠子和我卧底的组织达成了苟且的交易,想要组织拥护她不被日吉组找到,而且,是以山口组残余势力的一些情报和——”
“提供一个绝佳的药物实验者,作为交换条件。”
铃音娇躯一颤,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那个悲催的药物试验者——”
“就是我?!”
真是蛇蝎心肠!
怒气上涌的少女咬了咬牙,重重地哼了一声!
轻柔地拍了拍铃音的背脊以示安抚,安室透继续道,“所以我必须当这个接头人,在不被组织怀疑的情况下保证你的安全,把你救出去。”
“毕竟,这儿是组织的地盘之一。”
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少女被手铐铐住的右手,抿唇不渝,“这个钥匙我还没拿到,等我。”
黑发少女信任十足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车子启动时的引擎声从不远处传来,屋里的氛围霎时紧张地凝固了!
“铃音,基于你的安全,我要处理后续,要离开一趟。”安室透郑重地承诺道,“所以我让另外一个人来照应你。”
“别怕,是自己人。”
最后几个字是男人俯身在少女耳边轻声说的。
也正是这句话,让她的本还有些恐慌的心安定了不少。
但他人给予的安全感仍不比安室前辈得多,黑发少女咬了咬唇,抬眸凝视对方的眼中尽是满满的依赖,“安室前辈,那你要尽快回来哦!”
浅金发色的青年眸色一凝,点点柔光尽数漾开,轻却郑重地颔首应道,“好的,我答应你——”
“等我。”
安室透出门后,在走廊里便遇上了那个所谓的自己人——
高高的礼帽之下,一头银色长发肆意飞舞,嘴边叼着的雪茄,迎面走来的男人似与身上那一身黑融为一体,席卷着势不可当的戾气汹涌而来。
浅金发色的男人挑眉回视,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对后续的期待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燥热,忍不住解开了领口的第一个纽扣,且随意地扯了扯。
目光交汇之处,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激出火花无数。
有的人便是这样,力量伯仲之间又八字不合,注定是宿命的对手——
他们便是典型的例子无疑。
并肩错步之际,波本步伐一顿,微微侧头,讳莫如深地道,“Gin,这个药物试验者,接下来就交给你处理了。”
“好好关照她。”
继而轻笑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Gin嗤笑,不屑于理会对方话中的深意,迈开大步便推开了房间的门。
黑发少女虽然已经知道对方也是卧底,但还是被男人身上的阴寒戾气吓得呼吸一窒,娇躯颤了颤,一时竟也不敢说话。
然而对方却没铃音想象中那么友好——
“别说废话,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只见银色长发的男人用不含任何温度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后,直接拿出了腰间的木仓上了膛,竟直直地瞄准了她!
“波本,是公安的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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