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修于百丈之高的罗明山上,千年古刹,香火极盛。即便不是初一十五,来这儿的香客依然很多。
赵菁菁一行来得不算早,这会儿熙熙攘攘而过的都是虔诚礼佛的信众们。
而整个寺庙属后山门那最热闹,那地儿栽着一株雌雄同株的银杏树,树干粗壮,枝如虬龙,缠绕在一块,上面挂满了祈愿的红绸子。
凡是姑娘家来,不免都要上那去晃一晃。
赵菁菁烧香礼佛都甚是虔诚,鲜花瓜果在供桌上摆开两列,又同圆通宝殿里的大师傅捐了香油钱,在越佩茹和赵诗诗惊讶的注视下写上了名字。
“菁菁,你这……”越佩茹看着那五六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差点眼都直了:“初一十五国公夫人都有来,这离十五才没过去两天,今个又从账房那……”
而她旁边的赵诗诗直接是愣住了,闻声又定定看向了赵菁菁,局促担忧地唤了一声“大姐姐”。
“谁说是从账房支出的?”赵菁菁轻抬眉眼,神情寡淡又倨傲:“这事本就是愿多少给多少,祠堂的事才过没两天,我求个心安。”
这话一落,就更叫两人吃惊的了。
不是从账房走,那便是她自己的私藏,早就知道赵菁菁生母越氏陪嫁丰厚,光看赵菁菁平日里吃穿用度上也能看出一二。
可随随便便就是几百两银子出手……
越佩茹抿住了唇角,先前没瞧出她是多虔诚的善男信女,出了祖宗牌位那档子事后却……说到底还是在意齐家。
这般想的还有旁边杵着的赵诗诗,看向赵菁菁眼里掩着一丝艳羡与复杂,很快又掩了过去:“大姐姐,老祖宗警示这事非同小可……”待察觉到赵菁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便怯懦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一双略带湿润的小鹿眼把她未说完的意思透了出来。
那模样就像是被赵菁菁给吓着了似的。
“还是妹妹替我想的深远,不过我只求家里太太平平的,一切安好罢了。”赵菁菁嘴角浮起一丝笑,姿态拿捏得得体又气场十足。
从外人听着的角度只觉得姑娘家深明大义,反而看着旁边的显了小家子气。
赵诗诗因着周遭瞥过来的目光陷入更深的局促:“大姐姐我知你近来心情不好,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大姐姐莫怪!”
赵菁菁则直接越过了她,让小沙弥代传请一鸣禅师讲佛法,随后才对大殿里跟着她的二人道:“待会儿我想去听禅,你们要觉得无趣,无需一直跟着我。”
仿佛完全不顾旁人如何想,一贯的我行我素。
又仿佛是她俩的心思,在她那儿微不足道。
赵诗诗咬了咬唇,旋即就被越佩茹挽上了胳膊,听她道:“那我陪诗诗在这附近转转,待你好了再一道回府。”
“好。”
赵菁菁目送着两人离开圆通宝殿,并未急着去禅室,而是凝视着越佩茹的方向久久,嘴角浮起的笑意更甚。
即便她不说,越佩茹也会自个想法子撇下她一个人。
只不过这回的主动权落在了她手上,这戏也才刚唱响罢了。
“阿嚏!”走出来的越佩茹没走两步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赵诗诗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递上帕子,面上关切问道:“表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越佩茹停了一会儿,感觉不像是风寒。
“许是有人想表姐了!”
越佩茹闻言娇嗔一眼,伸手便轻轻拧向她腰间:“怎的,在你大姐姐面前不敢造次,打趣到我头上来了?”
“表姐饶命,表姐饶命。”赵诗诗被闹得咯咯笑,却仍是笑眯眯地补上了一句:“表姐在郾城名声可不输大姐姐,说不准真入了哪家公子的眼,惦念着呢。”
“你还敢胡说!”越佩茹双颊染上了绯红,嘴上不依不饶地要揪赵诗诗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妮子,心底想到一人,那动作都不由温柔腼腆了几分。
两人走着走着就似不经意的到了后山门的姻缘树那,枝叶繁茂,荫翳遮天,红色的绸子随风一荡一荡,承载着美好祈愿,满满当当的。
“表姐可想去要一副?”赵诗诗问道。
“求了就能得偿所愿吗?”越佩茹望着树上红绸子脱口喃喃道,下一刻瞥见了赵诗诗面上的懵懂,才笑道,“我只是觉得若人人都有所求,菩萨一定忙不过来。”
赵诗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何况,有时候求人不如求己。”越佩茹摸了摸她脑袋,神情温柔又透出几分异样浮动心绪。
“表姐也不用事事都往身上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若有什么烦心或是解决不了的事,你可以同我说。”赵诗说完又觉得说辞托大,解释道,“我虽不一定能帮得上,但能让表姐吐露吐露宽宽心也是好的。”
越佩茹笑眯眯地摸着她的脑袋,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怜爱,只是眼底未有丝毫温度。
那位姨娘培养出来的,又怎是单纯良善之辈,大概也只能哄着赵菁菁那傻子信罢了。
一阵过堂风穿过,越佩茹禁不住又打了个喷嚏,身上无端察觉到一丝寒意。
她看向赵菁菁所在的禅房方向,正巧远远看到赵菁菁身边那贴身丫鬟盈翠和香琴守了门外几丈远,在木门和外围四处观望,带着几许紧张之意。
“表姐?你在看什么?”赵诗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同样也看到了俩丫鬟机警模样,“大姐姐怎么都不留个人在里面侍候着?”
越佩茹抿紧了唇角,一想到了齐景浩所说那计划,心中便不舒坦。
他势必要和赵菁菁单独相处,还会说上许多不得以说的甜言蜜语……那些明明应该属于她的东西,如今却要她隐忍,让另一个女子占着,旁观着她得意,就像是一把钝刀一次又一次剐挖着她的心,她嫉妒得发狂,也羡慕得发狂,若非被‘将来’二字束缚着,她恨不得当场冲进去撕碎了赵菁菁那贱人!
只是那样想着,她就发现自己被赵诗诗拉着,正要往禅房的方向去:“诗诗?”
“大姐姐去了这么久,许快好了,我们也去听一耳朵去。”赵诗诗单纯说道。
越佩茹却是微微变了脸色:“不可!”待察觉到赵诗诗目光凝视着她露出疑惑,又紧忙解释道,“你大姐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我们打搅了,会惹得她不快,指不定又要怎么作一顿脾气的,还是算了。”
赵诗诗莞尔:“表姐真是的,把大姐姐想成什么人了,我们只不过是想等大姐姐一块回府罢了,怎么会惹她不快。”一面说着,手上的力道几乎是箍着越佩茹往前去。
她心思转的飞快,越佩茹的反应恰恰印证了她心底那想法,赵菁菁此刻见不得人!
两人刚迈过石门坎儿,香琴就迎了上来:“表小姐,二小姐?小姐正在找你们呢?”
“大姐姐是要回去了吗?人还在禅房罢?”赵诗诗说着就要往里闯。
“二小姐!”盈翠紧张地拦在了前头。
“这是怎么了?”赵诗诗一脸莫名,却是悄悄拉着越佩茹更靠近了点,就是靠近的这一点可以清楚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齐公子,是风清玉朗,是小女子心之所系,盼着今后能与你共结连理,余生相伴……”
“菁菁何尝不是我心中所求。”
单单两句透露出来的讯息,便叫门口几人的脸色都变了。
赵诗诗料定了里面就是赵菁菁和齐公子,眼底透出些兴奋,直接要闯入进去撞破,越佩茹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做什么?”
“大姐姐不是在里边么。”
赵诗诗依旧是一脸无辜,越佩茹捏着她却不肯松手,她匆匆看了眼紧闭的门,敛下妒意,不乱方寸:“你听错了。”决不能在这时坏了景浩的计划。
“我怎么会听错,盈翠她们也在这……”赵诗诗往后一望,怔了下,刚刚还在的盈翠和香琴不见了。
而就在这时,石门槛外突然传来了妇人们闲话家常的声音,打头的正是户部侍郎家的张夫人,京城出了名的碎嘴子,走哪儿都希望簇拥着,身边不缺伴儿,而与她一道的必是能志同道合的,闲话到一块去的。
“一鸣禅师方从山溪州城云游回来,听说还得了一卷新经书,聆听便是福泽,昨儿探望江林王妃才知晓,咱们算是赶早了……”正说着就看到了门口僵硬堵着的越佩茹和赵诗诗两人,眯起眼仔细瞧了会儿,便认出来,“这不是赵国公府的小丫头么,站这做什么?”
“公子,不要呀……”
里头一声嘤咛传出,令门口这些人的脸色霎时五彩纷呈,为首的张夫人彻底阴沉着张脸:“佛门清净地,竟然有脸作出这档子事!给我把里面的人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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