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实在太过丢脸,甘棠干脆自暴自弃。
整个人趴在后座,还随手拿了车里靠垫,压在头上,企图将自己闷晕过去,就不用清醒面对这一切。
任于归从后视镜中,见到她这一所作所为,心中对她幼稚的认识,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原本想直接令她坐好,可想到她刚刚一言不合,便推门下车的操作。
任于归冷静的先将车门与车窗都锁上。
这才叫她:“甘小姐。”
甘棠闻言,直接转身,侧身躺在后座上,背对他。
全身上下写满:你呼叫的甘棠已下线,并呵呵你一脸,一句话都不想和你讲。
任于归竟然神奇读懂了,她这一番肢体语言下的含义。
“甘小姐。”任于归一贯古井无波的双眸,此时带上了不易为人察觉的笑意,“我只想提醒一句,你现在埋首的地方,是我常坐的位置。”
啊啊啊啊啊,任于归你个讨厌鬼,竟然不早说。
我今晚回去就扎小人,诅咒信德明早开盘就跌停板。
甘棠一边在心里咆哮,一边动作灵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飞速远离那里。
转瞬之间,她已经坐到后座另一边,恨不能将自己塞进门里。
任于归从后视镜里看到全程,嘴角微微上扬,随后立即恢复一贯的双唇紧抿。
不知是不是错觉,甘棠觉得自己现在,周身都都萦绕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相较于她的浑身难受,任于归却在前面淡定开车。
甘棠在心中默念: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死亡凝视任于归后脑勺半响,甘棠开始给自己洗脑——
别冲动,现在和他在一辆车上,动手的话,自己也会遭殃。
一路行至甘家,两人都未有任何交流。
“任生,多谢。”车辆停在甘家庭院,甘棠连“再见”都不愿同他讲。
她才不要和他说再见,他们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面了。
说罢不待他答复,就要下车。
结果竟然一下没打开车门。
甘棠望他,脸上写满:你有事吗?竟然还反锁车门?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任于归再次读懂,觉得脑仁又开始疼了。
解开锁,任于归唤她一声:“甘小姐。”
甘棠十分防备的先将车门打开,保证自己能随时跳下,这才看向他:“任生还有事?”
“下次跳车前先动动脑,不是每次都有人会追上去载你的。”
他这是在讽刺我。
甘棠一秒get。
整个人气到模糊:“甘家有司机随时待命,就不牢任生费心了。另外,如果任生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今晚如果不是你强迫,我也不需要劳任生大驾来送我。”
语毕风度全无,重重关上门,发出好大一声。
任于归从未被如此甩过脸色,看她一路离去,一时不知该做和反应。
许久才摇摇头,小声叹道:“利嘴小囡。”
正在庭院里和曲奇玩耍的甘霖,听到声音,从小木屋里跑出来。
见到甘棠,兴奋奔向她:“家姐,你回来了~”
甘棠没像往常那样,将他抱进怀里,而是扬扬手,给他看上面缠绕的纱布:“家姐受伤,今日没法陪圆仔玩了。”
小萝卜头瞬间紧张,连忙要拉着她进屋查看。
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旁边还停靠了一辆车。
甘霖自小被耳提面命,要做个绅士,因此十分有教养。
上前垫脚,敲敲驾驶座车窗。
任于归见甘棠在他身后望着这边,耐心出奇好,配合着甘家的小不点,降下车窗。
就听到甜甜的童声,奶声奶气向他告谢:“司机叔叔,谢谢你,送我家姐回来。”
甘棠在一旁听到,心里的郁气瞬间化作闷笑:“圆仔,快过来和家姐一起回屋,你该睡觉了。”
叫上小不点,看都不看车里惹自己生气的人一眼,头也不回的朝大宅走去。
任于归见姐弟俩大手牵小手的模样。
心里默想,甘家夫妇到底是怎么教小孩的,一双儿女呆头呆脑,竟然没一个机灵的。
呆头呆脑本尊1号甘棠,此时正大力褒奖2号甘霖:“知道帮家姐出气,还好平日没白疼你。”
“家姐,什么出气?”
“刚刚那个司机,看清楚了吗?”甘棠念出司机二字时,眉眼弯弯,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
甘霖立即重重点头:“那个司机叔叔好帅。”
甘棠很铁不成钢的戳戳幼弟胖脑门:“他欺负你家姐,你还讲他帅?”
“他欺负你?”甘霖瞪大一双圆圆的眼睛,气呼呼道,“早知道刚刚不要和说谢谢了。”
圆嘟嘟的小脸上,全是懊恼。
“对。”甘棠听到,立即向幼弟投去赞赏的眼神,“下次再遇见他,就无视他。”
“家姐,什么是无视?”
......
和甘家此时萦绕着童言稚语不同,任于归独自开车,却第一次觉得这个熟悉的空间里,过于静默了。
正准备直接回位于薄扶林的住所,却接到一通电话。
见是助手于森,任于归接起。
“任生,有报刊收到几张照片,准备明天发报。”于森说的小心翼翼。
全港地媒体都知道任家是播报的禁区,从来无人敢触这个霉头,此前有女星不过是在受访时,言语不详的暗示几句自己同任家有关系,任于归就直接截下了当期的整版报道。
“谁放的照片?”任于归思维冷静,直指问题核心。
媒体是应当直接识趣不报的,可现在竟然要见报,显然是因为放照片的人。
“是夫人。”
“拦下来,照片传给我。”任于归语调寡淡,辨不出喜怒。
摁掉电话后,掉转车头,再次向任家大宅驶去。
晚宴上,儿子短暂出现又离去,顾漪澜已经没什么兴致继续。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多留。
任于归回到任家时,客人已经陆续离开。
“少爷好。”佣人见他脸色冷淡的推门进来,十分有眼色的不敢多言。
“我母亲呢?”
“在书房,正和......”话还未讲完,就见他已经朝楼梯迈步了,于是适时闭嘴。
任于归不似甘棠,喜怒哀乐全放在脸上。
他自小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笃信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无畏的情绪发泄没有任何作用。
因此很少有事能让到他的心情波动。
因此于森想象中的怒气并不存在。
任于归本人十分礼貌的敲了敲书房的门,见到里面顾漪澜和唐琳都在,还朝唐琳点了点头打招呼:“甘太。”
风度十足道:“你们先聊,我去隔壁看看书。”
唐琳识趣起身:“我也该回去了。”
顾漪澜却留她:“阿琳,魏嫂今日煲了甜汤,她的手艺一向很好,不如你先去尝尝。我和于归交代两句,马上就下去找你。”
唐琳只得点点头。
屋里只剩任家母子俩。
任于归将于森发来的照片放在顾漪澜面前:“妈,能不能解释一下?”
顾漪澜似模似样拿起来,笑言:“刚刚忙着招待客人,都没仔细看,这张拍的很好。”
“妈。”任于归无奈强调,“我说过,最近不考虑婚姻问题。”
顾漪澜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惋惜的叹口气:“那可惜了,我现在下楼同甘太讲一声,让她安排棠棠和其他人家见见吧。”
说着还再次看向照片里的两人:“棠棠是个好女孩,和你也很般配,只是可惜你们两人没缘分。”
讲完偷偷看任于归一眼,就要起身下楼。
任于归自然一眼看穿,顾漪澜的一番表现透露着十足的刻意。
可她的话仍旧在他脑中打转。
顾漪澜已经放慢了动作,只是他迟迟不肯出声反对。
心里暗恨臭小子定力足的同时,不得不继续加大火力:“听讲棠棠和越之妹妹关系很好,阚家最近也一直在操心越之的婚事......”
任于归冷静打断:“姑父和小姑这次送珊妮回来,就是想让她和越之相处。”
他看向顾漪澜的目光透露着十足的锐利:“阚家医疗起家,不会轻易涉足地产与港口。甘棠即便嫁给阚越之,阚家也不会添足南湾区开发需要的资金。”
“臭小子。”顾漪澜被他直接戳穿,实在下不来台,愤愤道,“那还有庄家、席家、言家......我就不信,我还挑不到一个好人家给棠棠了。”
“妈。”任于归可以面不改色的应对商场中的风云诡谲,可对上无理取闹的母亲,就束手无策了。
沉默许久,也只能闷闷讲出一句:“婚姻不是儿戏。”
“你讲的对,婚姻不是儿戏。”顾漪澜冷笑一声,“所以我会给棠棠精挑细选,至于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说罢便真要下楼去找唐琳。
“等等。”
任于归没有看她,只是望着窗台花瓶里娇艳欲滴的蔷薇。
甘棠就像这株花束一样,自小被人精心呵护长大,经历过最大的风雨,大概就是这次外界对甘家的纷纷议论了。
他想到初遇那日,她在半山林荫道里,边走边哭的模样,可怜又无助,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这朵小蔷薇还未盛放,只是个幼嫩的花苞,需要费心费神照料,否则花期未到就会日渐枯萎。
她一定不是合适的任太太人选。
可任于归望向那张由他母亲命人拍下的照片。
画面中他将她抱起,她在他怀中惊慌失措。
任于归阖上眼睑,再睁开时已经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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