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联大里除了第一、第二食堂, 也有高级一点的小店。黄闻选了一家开在学生宿舍区附近的日料小馆, 作为第二天和女神相见的地点。
节目组为了取素材,提前和老板商量好了,不但征用了录像,还派工作人员伪装在周围。当然,如果女生不愿意露脸, 节目组有义务剪去她的部分,或者打上马赛克,愿意露脸就再好不过,不论最后选择哪种方式节目组都会给予一定金钱补偿。
黄闻为了这次的约会,差点一宿没睡, 生怕压坏了自己的发型。在夏殊和他再三保证发型不会压坏的情况下,他才终于放过了自己。
他提前一个小时就焦虑在约定的地点来回踱步, 直到夏殊和穆易棱全副武装也赶来他身边, 表示会全程坐在他后面支持他。
“我还行吗?”黄闻求助地看着夏殊和穆易棱。
“你都问五次了。”
就连穆易棱都有点被他的紧张传染, 难得地对夏殊以外的人有耐心道:“你就想着不成功你也没啥损失,成功了可能还会面临更悲伤的结局。”
“约到了第二次你还要紧张第三次,就算表白了你还要紧张能不能成功,成功了你还要紧张会不会分手。所以你何必现在就紧张呢。”
黄闻:“......”
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就觉得更加扎心。
当看到黄闻的女神领着同寝室的小姐妹们一起来赴约, 黄闻突然淡定了起来。在一群莺莺燕燕中间,黄闻挨着他的女神,除了盛汤的手略有颤抖, 正常对话还是没问题的。就像真的在认识一群新朋友,虽然不能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但也没丢人。
那群姑娘们讨论着最新上演的电视剧,讨论明星八卦,那些专有名词把黄闻听得昏昏沉沉。不懂什么叫做“有一说一”也不懂什么叫做“炒CP”、“蹭热度吸血鬼”,他插不上话,但一直默默吃着东西聆听着。当有一姑娘提到了期待马上就要上映的《大唐无双:将进酒》时,黄闻眼睛一亮,突然说道:“这个剧我知道,主演穆易棱,八月份上映,我看了视频。”
他也是昨天剪头发的时候才搜到的,昨天以前他甚至不知道穆易棱是谁。
穆易棱并不像何燃涛一样火,虽然兢兢业业在娱乐圈很多年,作品优秀,但始终差个机遇。难得遇到一个同好,提到将进酒的女孩立刻兴奋起来,把对黄闻的陌生一扫而光,开始讲起穆易棱来,还给他分享了手机壁纸。
听墙角的夏殊戳了一下穆易棱的肩膀:“立大功了,我发现你有飞升前兆啊,这两天被提到两次了。我说话很准的,你的新剧怕是要大爆。”
黄闻看着这两天相处很融洽的哥哥突然间出现在了手机屏幕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差点没忍住回头看穆易棱一眼,再告诉对面的姑娘们,屏幕里的人就在后头坐着呢。
“没想到啊,易棱哥哥竟然有男粉!你平时的爱好也是追星吗?”分享给他壁纸的姑娘对他热情起来,上演粉丝一家亲。
“不是,我平时喜欢玩游戏。”黄闻说了几个平时常玩的游戏。
“这样啊——”拉长的尾音略带戏谑。
他感觉到姑娘们的态度立刻微妙起来,有两个人看他的眼神立刻有了审视和宣判,相互对视后脸上都带有了意味不明的笑。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敏感了,但直觉告诉他。她们就是在打标签、对打游戏的男生有所偏见。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很快就又讨论起了新的电视剧。
黄闻突然想起昨天夏殊和穆易棱帮他选衣服的时候,等待售货员拿他的尺码过来,他随口和夏殊、穆易棱讨论了两句游戏。明明是平日里存在于荧幕中高不可攀的明星,但认真听完了他所有的话,看到他手机里保存的截图时,夏殊还夸他厉害、完成了这么多游戏的成就是极有恒心的。穆哥说什么来着?哦,穆哥说他对游戏这么感兴趣,还是学计算机的,以后说不定会在游戏这个领域有所建树。
这些对话也并不是在镜头前作秀的,而是真心实意愿意聆听他们不懂的领域,不蔑视不偏见,肯定别人的爱好与付出。
他笑敛起,也不再说话,却引得女孩子们多注意起他,以他为话题开始谈笑闲聊。
“黄同学,你要是有女朋友了,她让你在她和游戏中二选一,你怎么选?”
隔着几张桌子的穆易棱和夏殊聚精会神听着,黄闻夹寿司的手停下来,把筷子收回握在手里:“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呢?”
“因为你女朋友可能不喜欢你打游戏啊,会占用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女神的室友试探他道。
“我觉得这,没什么关系吧。你们会为了男友放弃电视剧和追星吗?”
“可是沉迷于游戏更容易不思进取,忽略身边人的感受啊。”
“这是刻板印象吧?”从来都不喜欢较真的黄闻一改从前的态度,他看向旁边的女神,心里期待她怎么说。但女神没说话,圆滑地把话题扯开了,驱赶了即将燃起的硝烟,气氛又恢复了和谐。
所有潜伏着的工作人员皆呆滞了。给你梯子你不上!跟夏殊两天怎么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抬杠了?!夏殊本人更是急得直想把他塞厕所里,自己替她去泡妞,一口米饭嚼了二十几下,最后干嚼空气。
穆易棱甚至觉得,黄闻也是海绵宝宝派弟子,和自己一脉相承,这手欲擒故纵用得极妙。但又透过手机上转接的监控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黄闻似乎并不是在以退为进,他脸上看不到兴奋,反而是真的想要退了。
黄闻去结账的时候,女神还象征性拦了一下,提出想要AA,但也就是象征性的,并不具有什么实际意义就是了。
看着二人在网吧捞出来的油头少年突然出息,装作路人的穆易棱和夏殊欣慰得不得了。等女神和她的室友们一走,摄像及工作人员蜂拥而出,夏殊拿出她昨晚特意去超市买的微型礼花炮,冲着黄闻的头来了一发,漫天的彩带飘落下来。黄闻却没有多欣喜,抓住了一个小碎彩条有些呆滞,似乎在思考什么。
摄像得到导演的任务,把话筒递给黄闻:“黄闻同学,恭喜完成任务!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会主动约她一起看电影吗?”
“暂时不会。”黄闻兴致不高。
“......”摄像充当着临时主持,感觉主持这个活儿真不好干,对方不配合就得尬聊:“哦哈哈,来日方长啊。你表现得好棒啊!能说说感想吗?是什么让你改变这么大吗?”
然后他拿出早就写好的剧本递给黄闻。
黄闻接过那张纸看了一遍,又把纸递回给摄像:“我想说的和这纸上的差不多,我可以自己说吗?”
导演倒是没嘱托摄像会有这种情况,只说如果特约嘉宾说不出来可以直接拿出我们的剧本,让他照着上面升华一下主题,夸奖一下夏殊和穆易棱带给他的帮助,顺带说出对夏殊、穆易棱的祝福就好了。然后让夏殊和穆易棱也回给他相应的祝福,这期节目就可以完美收官,剪辑时候再给加上催泪的音乐和滤镜。
“你说吧,不用管他们。”夏殊替节目组做好了主张。
“其实我原本没想过能和她一起吃饭,就觉得她长得很好看,戏谑称为女神,真没有太多的非分之想,比如能真让她成为我的女朋友什么的。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长得不帅,没有什么特长,人家凭什么喜欢我。报名这个综艺也是我室友的恶作剧。”
“我原本是玩闹的心态,但是夏姐和穆哥都真的在很认真帮我完成我的心愿,带我做头发,帮我选衣服,给我出主意。我原本觉得挺自卑的,但是一想到两个被很多人喜欢的明星这两天设身处地操心我的事,就觉得也没什么可自卑的,别人也没有我这种待遇,我至少比别人更幸运一点。”
黄闻挠了挠头:“然后以下都是我的真心话,不合适的就剪掉吧。”
“刚才吃饭的时候,听她们谈论电视剧、美妆,我虽然一点都不懂,但还是在认真聆听,可我提到游戏的时候,她们却充满了刻板印象。”
“夏姐和穆哥,你们喜欢什么?”黄闻突然对吃瓜二人组提问。
本来正在蹙着眉头听他内心独白的夏殊突然被提到,也没经过思考,直接答道:“抬杠。”
“怼人。”穆易棱理所当然接道。
本来一本正经真情流露的黄闻情绪完全被打断,他无语良久,有气无力说道:“说正经的,给我一点面子好不好,不要让我这么尴尬。”
“那就跳舞吧,是最喜欢干的事。”夏殊心软,挽回了一下。
“京剧。”见夏殊配合,穆易棱也配合了黄闻的恶意煽情。
黄闻松了口气,他难得正经一次:“我觉得穆哥不会觉得跳舞这件事很不好,夏姐也不会觉得唱京剧很过时很老套,这是两个人能走到一起的基础吧。从一开始,我看脸决定谁是女神这件事就比较幼稚,追人只看外表忽略内在,顺序都错误了。”
黄闻的内心独白终于结束,他都被自己的一番言语所深深打动,长舒一口气,本来沉闷的心情一下子就敞亮起来。
一直都在认真听他说话的夏殊垮脸道:“你这么说我有点欣慰。舔狗一时爽,实际火葬场。有这觉悟你势必以后不会单身,只是记得要洗头。”
“姐,那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黄闻瞬间泄气。
“为你感动啊,但是我俩任务也失败了,你小子恩将仇报啊,你可以明天再感悟啊!你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你不对,结果居然升华了。”夏殊开玩笑的语气:“白陪傻小子玩了。”
她没想到黄闻突然出息起来,还在镜头前变相表白了自己和穆易棱,一时间鼻子有点酸,为了掩饰自己跺跺脚道:“难过,好好的相亲节目被我俩玩成变形记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随着她哭丧的脸爆发出一阵笑声。
解气,能让夏殊沮丧真解气。
一片爆笑声中,穆易棱突然对黄闻说道:“你室友当时在网站上填的愿望是追到女神是吧?”
“是啊。”黄闻把目光投向穆易棱。
“但你没说是哪个女神,你换个女神,我们就能完成任务了。”
夏殊眼前一亮,崇拜地看着穆易棱,露出了“有你的”满意的星星眼。她忙拉着黄闻:“换个!给姐个面子!”
那女神是森林里的蘑菇吗?!说有就有?!说换就换?!
黄闻那些感动瞬间瓦解,他苦着脸看着夏殊:“这太难了啊,我一时间上哪找去啊。”
黄闻困惑明明是大结局了,为啥非得追求输赢,但夏殊和穆易棱都在仔细思考,他也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他想实在不行要不说自己喜欢上室友了?
“有了。”穆易棱沉着冷静:“夏殊可以借给你做一秒的女神,给你签个名,就当追到女神了。”
“我看行。”夏殊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了笔和纸,认认真真签下自己的名字,递给黄闻。
黄闻:“???”
只不过是一个综艺,需要这么较真吗!还有你为啥这么小气,就借一秒钟!
黄闻接过那份签名,就听到穆易棱补充:“你还得对着镜头说,成功追上女神,我们就能赢得名正言顺。”
黄闻在他的逼迫下颤颤巍巍说道:“成,功追上女神。”
“好嘞!”噘着嘴的夏殊喜笑颜开,和穆易棱击掌欢呼。穆易棱则溺宠地看着她,他实际上并不在意赢不赢,唯一在意的是夏殊开不开心。
他变得越来越没有原则了。要说从前他是万事不挂心,现在心上则坠了一个绞尽脑汁也要达成的目标。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拍摄到了这完美的结局,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收工复命。黄闻把签名小心收好,突然当着节目组工作人员的面说道:“我还有一点疑问,既然是一个情侣综艺照理说不应该秀恩爱什么的吗。穆哥,我为啥没见过你和夏姐亲亲抱抱?”
“说什么呢。”穆易棱收起笑容,重新恢复了沉默冰山脸,但是在心里闷骚地给黄闻点了一百个赞。
夏殊理不直气也壮:“背着你们抱的。”
“当着我面也抱一下吧,不是情侣综艺吗?”黄闻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想留个纪念,等你们都大红大紫了,我也在同学面前炫耀一波。”说是炫耀,实际上他只是有些不舍,想认真留个纪念。
“孩子多诚恳又稚朴的愿望啊。”穆易棱饶有兴趣看向夏殊。
他没想真抱夏殊,只是想看她红脸的样子,怪可爱的。但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迅速撞上了他的胸口,如同冬天里照耀在软绵绵雪地上的太阳,像是春天草坪上抓住了松果的小松鼠,似乎是火炉边烤火的猫挥动它毛绒绒的大尾巴不小心划过你的手臂。
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可以来形容这个瞬间。穆易棱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那是暗恋者才拥有的频率。
在洛阳影视城探班那晚后,他不止一次和心理医生讨论过自己是否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拥有亲吻别人的能力,医生无法给出他确定的答案。可此时他能够确定了,他感受着怀里的人给他僵硬的拥抱,想用一个吻来回应。
不是普通蝴蝶般在鼻梁上停驻一秒、浅尝辄止的吻,而且真正的、能表达他心中灼热的诚挚的吻。
这感觉太好了,以至于他不愿再试探下去,只想尽快告诉她,他从未如此恳切想要拥有一个人。
他不愿再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严重,晚发了一会儿,给大家劈个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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