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蔺舍之

    夏殊坐在她爹身边等穆易棱和蔺舍之回来, 手下也没闲着把一包开心果全都剥了, 倒也不是想吃,就是做重复的机械性工作来缓解焦虑。坐在夏长庚另一边的杜三思眉头就没松开过,那二人走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又想去剧场,被夏长庚喝止住了。

    “你俩这性子都该磨。”夏长庚说道:“好在身边都有个稳重的, 以后我也能放心点。”

    杜三思想拿自己的手机,看看剧场经理有没有说剧场现在怎么样了,在沙发上摸了一把,手机摸到手里,按亮屏幕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山水屏保, 而是一张他和蔺舍之穿着大褂站在台上的照片。

    他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刚才他和蔺舍之坐在沙发的时候, 相互拿错了手机。二人的手机是一起买的, 型号是一样的, 又都是透明的壳子。

    杜三思想先把手机帮他收着,却突然看到长庚社管宣传的人私聊蔺舍之。微信消息提示是“蔺哥你可说了要保我的”。他嘴一抿,总觉得有点怪异。蔺舍之手机的密码他是知道的,是二人一起拜师的日子,他心里挣扎了一下, 还是解开了蔺舍之的手机, 翻了他和管宣传那人的聊天记录。

    之前的记录已经被蔺舍之删掉了,只有那人刚发来的几条。“大小姐给我打电话骂了我一顿,她可能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她好像误会杜哥了”。杜三思人又不傻, 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气得够呛,只想等蔺舍之回来找他问个明白。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回来人了。刚来报信的青年刚进门就受到了无数个师兄、师叔们七嘴八舌的关切和询问。

    “事解决了,没事了。”穿枣红大褂的青年喝了口水说道:“蔺哥去了以后就把情况稳住了,那人酒醒了点,想要个面子,非让被他砸了的姜师哥给他道歉。”

    “凭什么让姜远道歉啊!”夏殊又暴起:“他打了人,姜远还得给他道歉?”

    “是啊,就是没这个道理,姜师哥真要道歉的话大家的心都寒了。蔺哥说他替姜远道歉,那人不同意,眼看着又要闹起来了。闹事的要给熟人打电话,说是认识什么文化局的人,请人评理。”

    文化局算是直管他们的顶头部门了,真难为他们倒也是个麻烦事。

    “没理他还好意思要评理?”夏殊接话道:“然后呢?来人了吗?”

    “没来。您带来那位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也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闹事那位的手机就响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也不横了,给姜远哥道了歉还把提前散场赔给观众的钱都给补了。”

    “这说的,给我一种自家草台班子突然傍上官府衙门的感觉。”旁边一个师兄接话道。

    夏殊满脸问号:“啊?”

    “您带来那位到底是什么人啊?”枣红大褂好奇看着夏殊,全屋子的人也都交头接耳。

    “我要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夏殊表情怪异。

    穆易棱和她说过,他妈是个画家,可没说过他爸是干什么的。他从不多提自己的家庭,夏殊也没问。她这时候才想起,那个红头发还别着黄金胸针的海源绝对是个特别有钱的纨绔子弟,但他竟然心甘情愿天天围着穆易棱转,完全不像是在追星,就是在花式巴结人。

    这回不光是杜三思想拎着蔺舍之问个明白,夏殊也想拎穆易棱问问是怎么回事。可这两个人就是不回来。

    “人呢?”夏殊问。

    “哎?奇怪了,您带回来那位和蔺哥坐一辆车回来的,明明比我们先走的,怎么还不到?”

    他不知道蔺舍之和穆易棱其实早就到了,车就停在离别墅不远的地方,只不过二人都没急着下车。蔺舍之拿起一盒烟递给穆易棱:“抽烟吗?”

    “不抽。”

    “那介意我抽吗?”

    “介意。”

    蔺舍之按动火机的手指一停,把嘴里那根烟拿下来塞回盒子里。他想,穆易棱确实够特别,拒绝人从不拖泥带水也什么都不顾及,连疏远都是坦坦荡荡的,怪不得夏殊和杜三思都喜欢他。

    “今天多谢你了。”蔺舍之靠在椅座上

    穆易棱笑了笑,又听到蔺舍之主动说道:“追韩信唱得不错。”

    “哦?”穆易棱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见他这是要谈开了,问道:“蔺师兄听懂了?”

    “听懂了。”蔺舍之狐狸眼睛眯起,说话慢条斯理。

    他既然愿意谈,穆易棱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接说道:“我这段只想唱这么一次。我愿意跟着夏殊叫您一声师兄,您想胡哪张牌、护着什么人我也可以尽我所能,但前提是别再让她因为这种没有必要的事觉得难过。”

    “我一直想不通,蔺师兄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自从他和夏殊把这件事逻辑捋顺了,穆易棱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蔺舍之这步棋走得似乎不痛不痒,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都能坑,也不知为了什么。

    听他这样问,蔺舍之心中一滞。实际上他那天从酒吧把杜三思送到家,听杜三思醉眼朦胧喊他一声旧名,心里五味杂陈。他一边想帮杜三思把夏殊追回来,一边气穆易棱害他师哥如此伤心,潜意识中又想让杜三思早点放弃,省得这样难受,结果就把事情做成了这样。

    挑拨夏殊和穆易棱的关系,虽然像是意气用事的孩子做法,但这事成了,夏殊和穆易棱有了隔阂,证明穆易棱对夏殊不过如此,他再难也会帮杜三思追回来;这事不成,夏殊和穆易棱没有动摇,杜三思对公众澄清了后也就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能早点死心。

    当然这些他不会和穆易棱说,他喉结动了动,脸上笑意盈盈:“我总得试试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才放心夏夏和你在一起呀。仅此一次,算是师兄送你的见面礼,不必谢我。”

    蔺舍之偏偏就是能大大方方把死的说成活的,不在意什么面子,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又知道什么时候该进退,让穆易棱生不起气来。

    穆易棱却是想明白,为什么他性情时正时邪,夏长庚还留他在杜三思身边。除去多年的师徒情谊,也因为他圆滑又稳妥,恰好补上杜三思不擅长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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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吃饭的时候,穆易棱绝口不提在剧场发生的事,其他人也心照不宣没问。大家聊天喝酒,全当没有这插曲。

    夏殊想替他挡酒,可穆易棱没给她这个机会。她这才知道穆易棱只是不喜欢喝酒并非没有酒量,反倒是她喝多了,到了晚上迷迷糊糊、一脸绯红露着傻笑还硬要去送穆易棱,谁也拦不住。

    最后还是夏长庚开口,留穆易棱在客房住一晚,夏殊才满意,拉着穆易棱的胳膊不撒手,带他去院子里看星星。

    她拿着两个垫子放在石阶上,坐下来抱着他的胳膊,头靠着他的肩膀,眼神朦胧指着天空:“我家院子里的星星好看吧?”

    穆易棱看着被乌云笼罩的天,天边还隐隐泛红,眼看就是有雨的前兆,不知道她说的星星在哪里。

    “好看。”他说。

    “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得告诉我?”夏殊的声音软软糯糯,打了个酒嗝儿。

    什么事啊?穆易棱想了想,反应过来她在说今天他在剧场出头的事。“没想瞒着你,只不过觉得没什么特意拿出来说的必要。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去我家。”穆易棱解释道。

    她这才满意地又向他身边蹭了蹭。

    “其实小时候我也听过我爹唱追韩信。”夏殊傻笑着:“我还改过它的词,我唱给你听”

    她根本不会唱戏,连票友水平都算不上,再加上头脑不清醒,一句都不在调上:“先进咸阳为皇上,后进咸阳为娘娘。项羽不尊怀王约,反将我主招东床。”

    穆易棱听她的歪词,笑出声来,画面感也有了。他目光柔和想逗她两句,谁知道夏殊吧唧了两下嘴,在他怀里蹭了蹭,她唇边还带着酒气,缩成一个小团。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他怀里,想听她说一辈子烂梗和冷笑话段子。

    他曾经觉得再开口唱京剧是件很难的事,要面对自己嗓子已经毁了的现实,但这么多年的执念,在开口的一瞬间就让他明白一切都是自扰,放下心中的包袱才能重新取悦自己。

    这一切都是她给他的,她能让他成为更好的人。

    “我决定离开盛娱了,还没跟你说。”夏殊长舒一口气:“我要去梁向的公司,去继续做我的女团,去在舞台上堂堂正正赢馨蕊!”

    穆易棱都不知道馨蕊是谁,也有些好奇夏殊当初发生了什么才退了nine nights。他当初在拍摄第一期综艺时在微博上搜索,网上的吃瓜群众说是夏殊霸凌队友,如果说当初他一百个不信,现在就是十万个不信。

    “你要不要跟我讲讲你的陈年恩怨?”

    夏殊在院子里环顾一圈,确定大家都在屋子里喝酒聊天,没有人到院子里来,才小声说道:“这个事要讲的就多啦......”

    夏倬的一科重要的考试偏偏赶上了周末,而且还错过了穆易棱第一次来家里这么有趣的事,他气鼓鼓率先交卷,边向家里赶边抱怨,希望能赶上见他的准姐夫一面。到了家里只看到一群人围着桌子划拳喝酒唱太平歌词,找不到杜三思和蔺舍之,也没看到夏殊和穆易棱。

    他疑惑着,有个师兄给他向院子里一指,他知道夏殊和穆易棱在后院,想去找穆易棱打个招呼。院门虚掩着,他身形瘦,轻松挤了过去,看着坐在台阶上依偎的两个人有点牙酸,正想着要不然这招呼先不打了,就听到夏殊的声音突然变大了,里面透露着浓浓的委屈:“......我对她那么好,见她可怜为了开导她,连我家里的事都说了,结果最后成了她威胁我的匕首。”

    “她和我说,我要是不退团,或是想澄清这件事,她就对外说她一个乡下来的可怜丫头,来帝都闯荡遇到了我弟弟,我弟弟仗着他是长庚社的少爷,玩弄她感情。”若是平常,夏殊可能不会说这些,今天有些醉酒,心底的事不吐不快。

    “那不是一查就能知道怎么回事吗?”穆易棱问道。

    “能啊,但即使最后查明白了,夏倬也要应对媒体的骚扰,身份也暴露了,没办法过他理想的普通人的日子了,她就赌我不敢。这次的事不也是一样吗?家人是铠甲也是软肋,但我不后悔。”夏殊笑了笑,倒在穆易棱肩膀上闭上眼睛。

    夏倬怔在二人身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从来没想过,她姐当初是为了他才悄无声息退团。他也没想到这次爆出八卦的事,夏殊迟迟不愿意用事实澄清的原因也是因为要保护他。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姐一向有仇必报,当初怎么就忍了。若是没有他作为累赘,是不是也不用退而求其次去演戏,就能光辉灿烂站在她所喜欢的舞台上。

    所谓当局者迷,夏倬好不容易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被保护了那么久,没有理由再给他姐添麻烦了。

    他没惊动二人,扭头就走,出门打了个车,直奔离他最近的谷雨楼。那里的演出一向结束得晚,现在正是最后一个节目的时间。

    他直接跑到后台,拉着在谷雨楼里辈分最高的一个师兄,语气坚定道:“哥,返场给我留五分钟,我要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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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之,你拿错手机了。”楼下是纷扰的觥筹交错的声音,杜三思和蔺舍之站在二楼的小阳台上,远离喧嚣。

    蔺舍之看着面前的师兄,哑然笑道:“你一本正经叫我上楼,就是跟我说这个?在楼下还我不就好了?”

    杜三思表情严肃点开微信界面,把手机递了过去:“给我个解释。”

    蔺舍之接过手机,从身上掏出拿错了的杜三思的手机还给他,表情波澜不惊:“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说你不想抢,我替你抢了,没抢来,就是这样。”

    “我什么时候想抢了!”杜三思恼怒道:“师父就算打我、骂我、给我赶出去,我都不会做一件伤害长庚社的事。”

    “你不会伤害长庚社,你会伤害你自己。到底谁在酒吧里给我打电话,问我该怎么办?”蔺舍之也有些喝多了,平日里不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二人僵持不下,杜三思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又觉得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去算计穆易棱。一时间不知道该责怪谁。

    杜三思胸口上下起伏着,他最终眼里满是失望,叹了口气,转身而去。蔺舍之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喉咙有点疼,蹲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想,可能做错了事就是要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层马甲也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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