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鸷不知道司机在想什么, 他也不关心, 他的注意力全在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上。
他刚才亲眼看见宁娉和那个男生先后坐进了轿车后座。
可惜轿车的窗户关得严实, 他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不一会儿, 那辆车就开走了。
容鸷保持着一个姿势, 良久没有动弹,尽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几乎把整个车内填满, 也压得前面的司机喘不过气来。
司机不敢说话, 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他跟了容鸷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看到容鸷这么生气的时候, 虽然以前的容鸷也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儿,但是如果他真的发起脾气来, 那就说明他还没那么生气。
只有像现在这样, 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色黑得好像是要吃人一样,才是最可怕。
两个人就这样静坐了足足半个小时。
直到有电话打到容鸷的手机上, 容鸷僵硬的表情才缓和些许,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随后接通电话“爷爷。”
另一辆车里。
气氛完全不同。
“宁老师,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嘛。”坐在副驾驶的习榛转过头来, 像个三岁孩子一样得撒娇耍赖,“我都和我妈说好了,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妈会说我在撒谎。”
宁娉十分无奈“你本来就是在撒谎,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可是我不想撒谎嘛。”习榛说得振振有词,“只要你去了,我就没有撒谎了。”
宁娉叹口气。
习榛在这方面的耐性出奇的好,若是宁娉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能死缠烂打地磨到宁娉答应“只是去我家吃一顿饭而已,又不是让你去小住几天,我妈想看看你啦,到时候吃完饭我家司机就把你送回去。”
宁娉说“真的不合适作为老师,随便去学生家里吃饭会让人说闲话”
“哎哟喂”
习榛的话音还未落下,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明之岑忽然开口“小榛真的很希望你去他们家里做客,不如你就去吧,省得她一直来烦你。”
明之岑的声量不高,却一下子盖过了习榛吵闹的声音。
习榛骤然没了声。
宁娉也明显地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向明之岑,发现明之岑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明之岑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很宽,眼角有些下垂,他的眼眸是浅浅的咖啡色,里面似乎有破碎的光点在跳跃着。
因为这双眼睛,让他整个面容看起来非常温和,哪怕他没有表情,也不像容鸷那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宁娉看着那双她曾经对视过无数次的眼睛,突然如鲠在喉。
“去吧。”明之岑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不然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你都别想安宁。”
鬼使神差的,宁娉点了点头“好吧”
她刚把话说完,习榛突然鬼吼鬼叫起来“啊啊啊不公平,宁老师你也太偏心了,我那么恳求你都不答应,我表哥才说几句话你就答应了。”
宁娉脸颊一红,顿时无措起来。
她正想解释一下,却见明之岑毫不客气地伸手控住习榛的脑袋,强制性地让习榛把脑袋转了回去。
习榛委屈极了,眼里差点闪出泪花,嘴里还在嚷嚷“啊啊啊不公平”
“你太聒噪了知道吗”明之岑冷下声音说,“如果你安静一点,说不定你宁老师早就答应你了。”
习榛居然真的把这话听了进去,她趁着明之岑把手拿开的功夫,赶紧回头看向宁娉,眼角泛红,可怜巴巴地说道“真的吗宁老师。”
宁娉看了眼明之岑,叹道“真的。”
习榛瞬间高兴起来“啊啊啊我就知道,宁老师最喜欢的人是我才对,其他人通通都要靠边站。”
习榛像只兴奋的土拨鼠似的叫个不停,叫得宁娉和明之岑纷纷捂住了耳朵。
开车的司机也呵呵直笑,居然说了句“你们这个样子真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宁娉“”
明之岑“”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只有习榛笑嘻嘻地接过话头“原来刘叔也这么想啊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嘿嘿嘿”
宁娉沉下视线,安静的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
她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有点尴尬而已,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她心里的小鹿仿佛要撞断鹿角。
砰咚。
砰咚。
耳边全是她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宁娉回到家里,发现容鸷还没回来,只有几个佣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
李姨探着脑袋往宁娉身后看了看,没看到容鸷的身影,便问道“先生还在停车场吗”
这段时间容鸷一直在接送宁娉,佣人们也早就习惯他们一起回来。
宁娉支吾道“是学生送我回来的。”
“噢。”李姨这才想起他们今天早上才吵过架的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快上去换身衣服吧,我给先生打个电话,如果先生也要回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做晚饭了。”
宁娉点了点头,刚要往楼上走,就见李姨的目光越过她朝她身后看去。
“说曹操曹操到,先生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宁娉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她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紧张兮兮地竖着耳朵倾听容鸷走近的脚步声。
用人们纷纷站起身,喊了声先生。
宁娉也想转过头去和容鸷打声招呼,可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恐惧像一把沉重的枷锁,牢牢地束缚住了她。
直到脚步声在身后停下,容鸷冷淡地说“我在书房,晚餐直接给我端上去。”
李姨赶紧应了一声。
容鸷没再说话,直接走了,仿佛宁娉不存在。
直到听见那阵脚步声逐渐拉远距离,宁娉紧绷的神经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她转头,只见容鸷那一抹冷漠的背影消失在了二楼的转角。
他果然还在生气。
容鸷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莫名其妙的生气,而且生起气来没完没了。
如果容鸷脾气没有那么糟糕,宁娉还愿意厚着脸皮去哄哄他,可是她实在怕了容鸷的暴躁脾气,甚至有种随时会被殴打的感觉。
当然,她知道容鸷并不会殴打任何人。
宁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恐惧占了上风,她一声不吭地回了卧室。
第二天。
宁娉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容鸷已经吃完离开了。
她来到画室,苏叶还没有回来。
整天下来,宁娉都有些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习榛提前五分钟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她扒在门框上,从外面探进来一个脑袋。
“宁老师宁老师”习榛挤眉弄眼。
“宁老师。”庞老师也笑着喊了声,“你的小粉丝来找你了。”
习榛嘿嘿一笑,对宁娉招了招手。
宁娉赶紧收拾好东西,和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道完别后,便和习榛一起出了画室。
今天明之岑没来,没有了明之岑看着,习榛就开始放飞自我了,叽叽喳喳地说着明之岑的坏话不过说是坏话,其实也只是明之岑小时候的糗事罢了。
“表哥小时候就像他现在这样沉默寡言,所以没几个小朋友喜欢和他玩,只有我和他玩,我们一起玩家家酒,都拿了我妈的衣服来穿,还偷偷用了我妈的化妆品,表哥小时候扮成女生的样子超级好看。”
宁娉觉得新奇“我还以为他不会同意这么做呢。”
“表哥是不愿意”习榛吐了吐舌头,“他不愿意,我就缠着他,他一直不愿意,我就一直缠着他,后面他可能是被我缠得没法了。”
宁娉哭笑不得。
话说回来,虽然明之岑经常管着习榛,但是更多时候都是无条件地宠着习榛,只要不是触碰到底线的事情,他应该会满足习榛的心愿。
“表哥真的很好,我希望他能过得幸福。”习榛突然放低了声音,她垂下脑袋,看起来有些丧气,“表哥从小就没有爸爸,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和他妈妈都过得不容易,现在表哥长大了,他妈妈的病却越来越严重”
习榛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说不下去了。
宁娉听得一愣。
在她和明之岑交往的那段时间里,她有几次听明之岑提起过家里的事,不过都是几句话一带而过明之岑说他是单亲家庭,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尽管他爸曾经给家里留了一笔巨额的生活费,可是他妈不愿动用那些钱,直到他打算出国留学,才挪了一小部分出来。
明之岑还说他妈活得很辛苦,他想早点工作赚钱,让他妈活得轻松一点。
她记得那个时候,明之岑并没有说过任何他妈生病的话。
也就是说,这是他们分手之后才发生的事吗
宁娉突然感觉心里憋得难受,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可她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问话都需要小心翼翼“他妈妈什么时候生的病”
“都好久了吧,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妈妈就在犯病了。”习榛挠了挠头,倒没有说生了什么病,只道,“表哥很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说这些事,我和我妈也从来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
说完,她对着宁娉眨了眨眼“宁老师,你悄悄知道这些事就行了,不要问我表哥,也别在他那里说什么。”
宁娉愣愣地点头。
她在心里算了算习榛今年18岁,她上小学是十多年前,那个时候的她和明之岑压根不认识。
简而言之,在她和明之岑开始交往的时候,明之岑的妈妈就已经处于生病的状态了。
虽然明之岑很少说家里的事,但是也从未向她隐瞒什么,只要她问,明之岑都会回答。
然而她从未问过那些事,她甚至不知道明之岑的妈妈生病了
有一股迟来的钝痛感,犹如荡漾开来的水波一般,在宁娉的心尖上缓缓散开。
直至她来到习榛家里,那股钝痛感都没有消失。,,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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