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秋

    第011章中秋

    柏昕正张望，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柏昕回头，程霁川正低头望着她：“不好意思，路上遇到堵车，让你等了。”

    她忙摆手：“没没没，我也就刚到。”

    他极淡地笑了一下，没说破。

    这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天气冷了，天总是黑得极快，才五点，天边只剩下了极淡的一层亮弧。

    华灯初上，各家都亮起了灯火。

    路边，人头攒动，烧烤摊、奶茶铺、炸猪蹄……应有尽有，极是热闹。程霁川四下里一望，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柏昕好像也发现了，他虽然很会处事，但似乎不大喜欢热闹的环境。

    她忙道：“没来过这儿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

    说着她就往前面跑去了，没跑两步，又怕他跟丢似的，急急刹住了脚步，回头望去。

    程霁川人高，站人群里特别显眼。

    她回头时，他就在她身后半米远的地方，笑望着她。

    柏昕脸颊微红：“这边人有点多，你要跟紧我啊。”

    他笑了笑，在她再次转身时，冷不防牵住了她的手。

    那一瞬间的温暖，从被包裹的手上传来——柏昕怔住，后知后觉地抬头。

    他对她歉意一笑，解释道：“人太多了，怕你走丢。”

    柏昕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到底还是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手牵着手，安静地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顺着人流，沿着街道尽头走去，直到人流稀少的地方，他才松开她。

    柏昕抿了抿唇，不敢去看他的脸。

    抬头见面前有家烧烤店，她连忙岔开话题：“这家我来过，味道还不错！你吃这个吗？还有月饼附送呢！”

    这是圈内人开的，记者不让进。

    程霁川说：“除了甜食，我不忌口。”

    两人进了店，老板看到熟客，连忙过来热情招呼：“柏小姐，今天带男朋友来了啊？”

    柏昕的脸都涨红了，刚要说点什么，却听得程霁川大方地接上话：“第一次来，不是很清楚，一会儿可以帮我们介绍一下吗？”

    老板笑道：“柏小姐可是常客了，恐怕用不着我多此一举。”

    柏昕脸涨红了，小声嘀咕：“也就偶尔来吃一下，要保持身材的。”

    程霁川笑而不语。

    老板送他们到包间才离开，柏昕这才反应过来，拉拉他衣角：“你怎么不解释呢？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这种事情，一般是越描越黑。所以，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办法。”程霁川对她笑道。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柏昕点点头，不去深究了。

    一盘盘的肉串很快就上来了，店员也帮忙开了火。烤盘上冒起了“滋滋”的热气。

    柏昕刚要去拿串，程霁川已经先她一步拿起了两串肉串，熟练地用镊子剃掉竹签，放到烤盘上炙烤起来。

    他抬头对她笑一下：“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让女孩子动手呢？我很乐意代劳。”

    柏昕的表情却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

    她的眼眶有些不受控制的湿润，忙掩饰般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讷：“没什么，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介意和我说说吗？”

    柏昕抬头，对上了一双满含疼惜的眼睛。

    她怔了怔，不知怎么，从未在人前吐露的心事，这一会儿，一股脑儿倾泻而出：“以前，我爸爸还在时，烤东西也从来不让我动手的。”

    她这人比较多愁善感，说起这种事情，鼻子就有些酸酸的，怕丢脸，又生生忍住了，垂着头不敢抬。

    谁知，他一点也没有笑话她，反而抽了纸巾帮她擦拭，更没有多问一句。

    柏昕心里有种难言的触动，抬头望向他。

    程霁川的脸庞在橘色的壁灯下，显得格外温暖。

    她忍不住跟他倾诉：“他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了，别人都是外人，就算愿意，我也不好意思真的麻烦他们。”

    “我想我爸爸。”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对我最好。”

    一番话全部吐完了，她才发觉自己有点失态，眼泪都漫布整张脸了。

    正要拿手去擦，程霁川已经用纸巾帮她擦拭了；“那以后，我帮你烤串吧。”

    柏昕怔住，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他却只是笑了笑，眼中有真切的情谊，一点也不像是作假：“我跟你正好相反，我很小的时候就独立了，在美国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做饭吃。习惯一个人了，现在有这么个笨丫头让我照顾，也挺有意思的。”

    柏昕怔松了会儿，终于回过味儿来：“……怎么感觉，你的语气像是在养宠物啊？”

    他失笑。

    柏昕跟他急了：“原来真是这样啊！”

    “没有没有。”他忙端正神色，笑道，却没解释什么。

    柏昕扁扁嘴，总觉得他就是那个意思。

    看她不自觉有些不满的小表情，又不好意思发作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又可爱，程霁川不自觉笑了，心里有种别样的柔软。

    就像在路边看到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忍不住上前将它抱起来，程霁川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女孩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他只是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帮她烤东西，什么都没有说。

    他习惯了一个人，但这一刻，有人陪伴——似乎也不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

    ……

    回去后，刚到家程霁川就给她打了电话：“到了吗？”

    “你不是看着我上楼的吗？”

    “关心则乱，免不了多问一句。你不会嫌我啰嗦吧？”

    她脸色微红：“怎么会？谢谢你。”

    程霁川：“是我应该谢谢你。”

    柏昕：“？”

    程霁川：“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过中秋，很开心。”

    他声音温和，总语气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落寞和无奈。柏昕圣母心泛滥，忙道：“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我都陪你过。”

    他似乎是被她的话震住了，默了会儿。

    柏昕也意识到自己说话造次，颇有些轻浮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笑了一下，语气郑重：“谢谢。”然后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天气越来越冷了，换被褥了吗？”

    “……屋子里有暖气。”她脑子转得飞快，搪塞道。

    “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让我忽略你的懒惰。天气冷了，就算有暖气，也得换厚的被褥，知道吗？”

    她吐吐舌头，有点懊丧：“程霁川，有时候感觉你跟我爸一样啊，哎。”

    “那你还不听话？”

    没想到他如此不避嫌，竟然就坡往上走，柏昕都震惊了，结巴了老半天，说不出话。

    ……

    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好像无形间拉近了。

    程霁川待她，客气之余，似乎多了几分热忱。不过，他这人性子内敛，柏昕也不是很确定。

    有时候觉得他对她挺特别的，有时候又觉得他可能对别人都那样。

    礼拜天李舒曼来看她，无意间说起，李舒曼一边坐沙发里啃薯片，一边不忘泼她冷水：“想多了吧你。我跟你说，金融圈很乱的，看人家对你笑一笑就觉得他喜欢你了？看着一本正经的，谁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在跟哪个美女共度良宵呢？跟你说在忙，你也信？就你这种段位，你搞得定他吗？”

    因为柏昕，李舒曼这半年来也见过程霁川几次，虽然彬彬有礼的，又说不上来具体什么感觉，她直觉这人城府挺深的，有点喜怒不形于色。

    柏昕可不爱听了，气得踹了她一脚：“瞎说八道什么呢？”

    她光着脚，又没什么力道，踢在李舒曼脂肪肥肉的大腿上，就跟挠痒痒一样。李舒曼抬眼跟她笑：“说你傻白甜你还不承认。看人家长得好看就把持不住了，人家说什么你都信，我跟你讲，外表斯斯文文的，不定骨子里也是这样，没准就是个衣冠禽兽呢。”

    “再说？掐死你！”

    “略略略——”

    晚上，她做了点点心，想到他不喜欢吃甜食，难得做了咸口的。

    犹豫了会儿，给程霁川发了条短信：“在忙吗？”

    柏昕看了看手里的小饭盒，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点心：“我做了点小点心，你要吃吗？”

    这句话发过去的时候，是有点忐忑的。

    约莫过了几分钟，他回复她——

    “今天比较忙，可能不太方便。”

    “没关系。”

    “那你忙吧。”

    柏昕关掉手机以后，叹了口气，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后来她给自己下了碗面，吃两口就搁了。李舒曼走后，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

    快7点的时候，她把电视机关了，去厨房洗碗。这会儿又瞥见那盒点心，站那边踯躅了很久，一咬牙，拿小布袋装起来，围上围巾就出了门。

    出门时还犹犹豫豫的，路上却忽然急起来，风驰电掣地赶到华晟的公司大楼下。

    她拍着不住起伏的胸口，照着楼底下的玻璃窗看了看自己——脸蛋红扑扑的，好没出息。

    ——要不要给他发条短信——

    ——还是算了吧——

    柏昕心道，深吸一口气，进了电梯。

    总裁办在顶楼，把柏昕领到后，前台小姐带她去了休息室：“程总有客人，柏小姐，请稍等一下。”

    “好的，谢谢你。”

    等人离开后，偌大的休息室就只剩了柏昕一个人。她有点百无聊赖，喝了口茶就有些坐不下去了。

    外面走廊里很安静，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角落里摆着名贵的绿植……这环境，一看就是大公司。

    尽头就是总裁办，门虚掩着，柏昕知道这样不好，不知怎么，脚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可能是太安静了，还没靠近她就听到了一个甜美的女声：“程霁川，你为什么不肯收我？”

    光听这声音，柏昕就觉得这是个美女。

    自信，不可一世的张扬自信。

    ——这就是他说的在忙、不方便？

    柏昕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捏紧了手里的小袋子，有些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