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格外阴沉, 抬头时甚至会觉得天空就要这么压下来,闷得让人心烦意乱。
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这个道理, 有人早早就必须明白。
赵怡悦坐在咖啡厅,不断看着时间的她, 心烦意乱地等待着来人,一向对于自己的外表很讲究的她,由于过于匆忙, 此刻穿着打扮也有些随意, 只是简单的名牌堆砌,不见平时的仔细搭配。
一见到弟弟来, 她连忙招手,让赵一飞坐在了她的对面。
“姐, 这是怎么了”赵一飞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姐姐, 没想明白今天姐姐怎么会把自己约在这偏僻的地方。
s城经济发达, 城市内的区划都改了好几次,今天他们到的这个区, 原先属于市郊, 虽然现在政府大力投资建设, 可还是一直发展不起来。
赵怡悦自从当年嫁入豪门,便对吃饭的地方很有讲究, 以前和赵一飞约出来的时候,就算不是在米其林餐厅, 那也至少有个黑珍珠认证, 再不则是在家里名下的产业见面, 像是这样偏僻地方的小咖啡厅,早就从赵怡悦的人生名单里被划掉。
以赵一飞对姐姐的了解, 这一切着实不太对劲。
赵怡悦是头都大了,她神色惶惶地看向弟弟“你知道吗一飞,初夏她回来了。”
初夏,这是谁赵一飞觉得这名字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皱着眉陷入沉思。
瞧见弟弟这副姿态,赵怡悦便知道他压根没想起来“就是就是我女儿。”心中有些生气,弟弟居然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可这时候又不好发火。
说到最后这几个字,她的声音都跟着低了下来。
赵一飞登时就反应过来,他同样神色慌张,左顾右盼,在确认四周没人听到他们说话时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可是靠着姐夫才取得的现在的成就,这事当年便被封存在心底成为了秘密,这哪能和外人说呢
他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难怪姐姐会选在这里,还真没选错,要说这种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那还真只能选这种地方
“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回来”赵一飞皱眉,当年这件事可是他帮姐姐去处理,“这宁家人搞得什么鬼收了钱就不作数了吗”
这事情过去了能有十年,他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了。
赵怡悦也跟着耷拉下了脸“我怎么知道这宁家人在闹什么当年他们要是不想做,那就别收钱,这把钱收了,还怂恿女儿来闹事,真是莫名其妙”
赵怡悦并不为自己的行为觉得愧疚,这孩子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
她也没虐待宁初夏,只不过给她换了个生活环境,这哪里对不住她了呢
“不对。”赵一飞皱眉,“这宁家人,当时我是接触过的,他们听我说了新翰的事情,虽然心里头觉得难受,可为了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功成名就,他们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伸出手揉了揉额头“这不应当啊,宁初夏回来闹事,对宁家人没有任何好处,除非他们是觉得之前给的钱不够,还想要再要点钱。”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赵怡悦抿着唇,情绪起伏很大“你说的也有道理,难道是那宁初夏不知道情况”
赵一飞一愣“姐,你这话我没听懂,你细细说。”
赵怡悦回忆着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昨晚唐海正一如既往地回了家,唐新翰倒是没有回,他和女朋友,白家的大小姐出去吃饭,在饭桌上,赵怡悦和往常一样,和丈夫聊着天。
作为唐太太,紧紧抓住丈夫是赵怡悦人生的核心工作,她总是绕着丈夫转的。
年纪渐长,唐海正开始迷上了书画,时常在拍卖会上拍一些作品,对于不少现在还无人问津,或者是才华略逊的青年艺术家,他也不吝啬帮助,目前他长期资助定期送画给他的画家就有五个。
这不,唐海正又说起了他最近遇到的一个画家。
对方师从于国内的一位国画大师,画风兼收并蓄,集各大家之大成,现在已经是国内艺术界的新星。
她的画在外国拍卖市场上都能拍出高价,可不是全靠国人捧的艺术家。
且这位画家很有商业头脑,她和同师门的几位师兄一起投资建了画廊、博物馆,人脉广,收益听说也很不错,绝不是需要人资助的清贫画家。
听着丈夫言语间的赞赏,赵怡悦立刻警戒,她的丈夫可是国内出了名的富商,她可不想被外人摘桃子
赵怡悦连忙装作好奇地询问,她当然看出了唐海正的些许不耐烦――唐海正每回提到他喜欢的这些艺术家、喜欢的这些藏品,就很是自得,赵怡悦当然是想过了解,可这些对她来说有点难,丈夫间或总会露出些觉得她学不来不愿沟通的情绪,可既然要做唐海正的太太,这脸皮厚是必要素质,赵怡悦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觉得伤心。
彼时还能笑盈盈的赵怡悦根本没想到,会从丈夫那听到这个让她头皮发麻,手脚跟着发冷的名字。
“她姓宁,叫初夏,说来也巧,她也是h城出来的,挺有缘分,不过这几年都在首都圈和国外,倒是之前h城的朋友没和我提到过这位。”
唐海正的籍贯在h城,后来公司发展扩大,为了儿子唐新翰的教育,还有公司人才搜罗,平日的人脉结交,唐海正一家便搬到了s城定居。
当时赵怡悦已然笑不出来了,这可太巧了。
h城的宁初夏,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孩子吧
赵怡悦声音都有点抖“那可还真巧,她多大”
唐海正吃完了看着新闻“和咱们家新翰一样大。”他有些叹息,“说来也不巧,新翰现在和白家那小姑娘感情渐入佳境,否则我还想把宁初夏介绍给他。”
对这件事唐海正很感慨“你说,新翰这孩子就没继承我的艺术细胞,经营公司时也太老成稳健,少了点冒险精神,这初夏倒是很和我心意,又是懂艺术,又在经商上很有一手,实在可惜。”
当时赵怡悦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跳,当时就忍不住站起“不行”她看着丈夫错愕且愠怒的眼神,慌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白小姐挺好的,你不能这么挑,人家听了多伤心”
唐海正一脸莫名其妙“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再说平时不是你比较挑白小姐的刺吗”
他被太太这无名之火搞了个没趣,便也直接上楼说要办公其实又进了他的收藏室看起了收藏。
坐在那的赵怡悦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上网搜了宁初夏的名字,然后在看到那熟悉的眉眼时,已然没有办法骗自己。
赵一飞被姐姐的这番描述给说得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巧了,简直巧得有些过了头。
“你是不是也觉得巧得太过头了”赵怡悦寻求着弟弟的支持,她眼神里只剩下无措。
赵一飞点头又摇头“可是姐夫喜欢画家我们都知道的,这”他顿了顿,还是没说出他这位真外甥女的名字,“这位如果出名,被姐夫认出来,其实也很正常。”
这一切发展也太合逻辑了,正常到根本分不清是有心为之还是巧合。
“一飞,现在我只能靠你了。”赵怡悦看向弟弟。
她知道,利益才是真正能把人绑在一起的绳索。
她和弟弟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别离了谁。
赵一飞看着姐姐,坚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头也犯苦,他贪财没错,可姐姐实在胆大,当年姐姐哪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当时要是不帮姐姐,那么只能一家子从新过回从前的生活,而到了现在,两家的利益已经交缠在一起活像是麻花,根本分不开。
“你听我说,你立刻去h城,去找宁家人,你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怡悦神情坚定,“我这里也会想办法,和宁初夏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态”
当年她就不该为了眼不见心为静,也怕宁家人死缠烂打,给了钱便和宁家断绝联系,现在倒是连个联系方式都没。
“成,我这就去”赵一飞自然是答应,他看着姐姐稍微放松的神情,想了想忍不住问,“姐,你说你说新翰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这问题一出,赵怡悦沉默了。
“应该不知道吧。”
如果说在之前问这个问题,赵怡悦一定能立刻坚定地给出答案。
可现在,她对这个问题,已经很难抱有坚定的态度,毕竟现在看来,宁家人好像撒了谎,既然他们会骗她和弟弟,他们能处理好宁初夏,那么他们说的绝对不会跑来认亲,恐怕也是假话。
赵怡悦淡淡道“只能说,起码我看起来,新翰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否则这孩子实在太能演了。”
赵一飞沉默,想起了平时永远亲昵地贴着他的外甥“是我想多,新翰应当是个好孩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会忽然有这种想法。
“不说了姐,我马上回去收行李,订了票就走”赵一飞说完话便利索离开。
赵怡悦在弟弟离开后,还在这做了很久,窗外没有阳光,身体有些发冷,可赵怡悦的眼神里只有满满的不服输。
她这辈子没输过,所有遇到的问题,不过是一个接一个地去解决。
不会有事的。
画廊的楼上,是一整个平层的画家工作室,装修不算复杂,但简约大方,绝不廉价,被分割成了几个不同的房间。
走廊尽头的那一间,便是专属于宁初夏的画室,挂了正在使用中的牌子,路过的其他画家,看过去的眼神都免不了有几分羡慕。
同样是画家,却有不同的命运,宁初夏有着令人羡慕的好老师,手握各种好资源,年纪还这么轻,就已经很受国内外市场的认可。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在为怀才不遇困惑,其中成绩好的,则挂靠画院,经营关系,常年给一些在意自己文化素养的富商供画,丰俭则看富商的富裕程度、关系亲近以及对方对画的需求了;再有就是从事一些诸如教学工作,有名气的可以小班教学,只高价带一两个学生,名气稍逊则一般都是在相应的机构做培训,当然其中也有例外。
不过这份羡慕,没一会便又变成感慨。
宁初夏的出身,在他们这些人里并不算是秘密。
据说当年,是宁初夏的那位老师,受到h城当地一位朋友的邀请,到对方母校去开讲座。
宁初夏当年正在那所学校读书,十几岁的年纪,正参加了学校的美术社,小地方的初中社团,水平很是参差不齐,当年那位老师听说也是受朋友请求,不厌其烦便去参观了一下美术社。
按照常理推断,他所需要做的,其实也就是进群里面,巡视一圈礼貌的点点头,然后象征性地给予鼓励,摸摸孩子们的脑袋,和他们说未来大有可为。
后来流传的版本,是那位老师一进去,便为宁初夏一副放在旁边的画所经验,他看出了宁初夏在其中的灵气,然后一眼相中了这个学生,甚至主动提出,如果宁初夏不介意,他可以带对方到s城学习,做他的关门弟子。
这大家也只有羡慕的份了,毕竟宁初夏这可是实打实地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机会,要是当年的他们,估计画的画摆在大师面前,那也是不过尔尔。
可这样的好机会,宁初夏却没有办法享受。
这个部分,是并不介意的宁初夏在私下场合承认过的。
她据说是她父母抱来的孩子,后来她的父母又生了二胎,是个比宁初夏小了十岁的儿子,因而当年,有这样的机会,父母也不愿意送宁初夏出去,甚至在那位大师允诺,他可以包宁初夏食宿学费,不收拜师费用,对方也没有答应。
――大家私下不知道吐槽了多少回宁家父母的鼠目寸光,这就是个废物,在大师身边打滚一圈,那也是蹭上了闪闪金光,要知道还有曾经去大师那学习过的人,至今出去招摇撞骗,还得挂上曾经受过大师指点的招牌。
总之,当年宁家父母最后还是没有答应,大师无奈地离开了。
按说到这,那就是个错过的故事,结果宁初夏没放弃,也不知道她怎么捣鼓的,在学校里赚了点钱,又是不断练习将画作寄给大师远程指导,最后在大学时,瞒着父母报考了首都的学校。
显而易见,她的父母知道了这一切自然是勃然大怒,哪会给宁初夏出什么路费、学费,可他们并没想到,宁初夏自己早就存够了钱,据说当年她是连行李都没带,就这么跑到了首都,开始了学艺、学习之旅。
她还是个犟脾气,即便大师早就说了不介意给自己的学生出花费,毕竟她也不差钱,但宁初夏从未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过来自大师的好,打从在首都开始,便各种想法子赚钱,现在和同门的师兄比,已经算是比较争气的那一个,
宁初夏既没耽误学习学艺,经济上也越发地宽裕,早就成了让大家羡慕的那一个。
她现在和她的那位老师,便像是父女般相处,至于她那没有远见的父母,大家听说的版本是宁初夏把从小到大所花费的钱转账了回去,便没再回国h城。
大家也不觉得她狼心狗肺,拜托,这只要是个人,听说抱养了个女儿,又有了个亲生儿子,就能猜到宁初夏肯定是受到了不平的待遇了好吗这又想要牛干活,还不肯给喂草,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么虐待人的
莫名其妙
宁初夏画完了最后一笔,她收着东西,看向身后的助理李星“怎么了”
李星态度温和“老板,刚刚唐先生的秘书发了信息过来说唐先生今天想约你吃饭,那边的说法是有一个品鉴聚会,想邀请你一起参加。”
“嗯,你回一下,说我时间宽裕,等等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我去健个身,晚点收拾一下过去。”
宁初夏应得干脆,起身开始收拾了东西,她不喜欢别人帮忙收拾她的工具,一向都自己做完。
像是这样的工作,总是需要耐心和时间,常常在画板前一坐就是好几天,为了能可持续发展,宁初夏一向坚持健身。
李星神情略有些迟疑,宁初夏脾气很好,平日里和聘请的员工们互动都很和谐,不是那种和下属敬而远之的老板。
他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困惑问出“初夏,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唐先生的邀约,你基本都答应了”
他比宁初夏长十五岁,又知道宁初夏的经历,对于宁初夏也和看妹妹一样。
宁初夏以前还在首都的时候,对于这类邀约,顶天能接受一半就不错,说实话在他看来,这位唐先生比起以前想要认识宁初夏的富商经济条件都要差不少,而且多少有点附庸风雅的感觉,不像是和宁初夏关系不错做忘年交的那几位知己。
他换了前面的称呼,也就意味着两人的对话是从上司下属到了亲近的朋友。
“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李星有些担心。
宁初夏对于李星的疑问很是淡定,她要是没有准备,怎么会做这些呢
宁初夏点了点头“是不太开心。”
“怎么了”李星忙问,在他看来,自打从他认识宁初夏开始,她便一直是这么的从容,很有活力,就像是打不倒一样,这突然不开心,让李星有些担忧。
他这晚上要不和妻子说一声妻子和初夏好像很有话聊,可以安慰一下初夏。
“这位唐先生,也是h城人。”宁初夏话只说到这,便做出她很是熟练的茫然若失的表情。
李星心中一重,已然懂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故乡是带着不少童年美好回忆的词,可对于宁初夏来说,这个词可不那么美妙。
他乡遇故知,宁初夏会有什么感受呢李星面露心疼,可也不好说什么,这种情绪只能自己安抚。
“没事的,我会好好调整,我只是看到唐先生有些感慨。”宁初夏笑了笑,“这位唐先生在和我聊天的时候,时常说到他的儿子。”
宁初夏眼底有些许的羡慕“他总和我抱怨,他的儿子没有像他那么有艺术细胞,在经商风格上也和他很不一样,可我看得出,他很得意他儿子的出息”
李星暗暗气起了自己的失言,他就不该问这种问题“初夏,你别难过。”
“没事,星哥,我一个人呆一会。”
李星答应了下来,默默地走了出去,心中大为感慨。
这世界上做人父母的,怎么就差异这么多呢也难怪宁初夏触景伤情了,同样是h城出身,却有不同的经历。
见李星把门关上,宁初夏的眼神里便也变得淡漠。
呵。
她怎么会羡慕呢感慨倒是挺感慨,毕竟这虚假拼接的一家人,能够这么其乐融融的维系着,也实在难得。
只是不知道她这个家庭和谐破坏者伸出手一推,会看到什么样的局面呢
宁初夏在进入这个世界时,这具身体才只有十五岁,正是在老师到学校开讲座的前一天。
当时宁初夏正在自己的房间里――
说是房间,其实也高估了这,严格来说,这就是个储物间改造的狭窄小房,房间里甚至没有窗户,在大夏天闷热得能让人汗流浃背,好像下一秒就要脱水。
这样的老式房间,隔音其实很差,尤其是宁初夏所在的这个“房间”,墙板很薄,这墙甚至给人一种纸皮木板墙的感觉,只要稍微用心,就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当时宁初夏听到的声音是――
说话的女人声音不高,哄着孩子说话“宝宝,快把这大鸡腿吃了。”
小男孩的声音很大“不给姐姐吃”
女人笑了“那可当然,只给你吃。”
听到这声音,在看着身处的环境,宁初夏便对这具身体所成长的环境有所猜测,在闭上眼选择接收记忆之后,宁初夏都有些恍然,这原身的经历,比她想的版本还有戏剧化,还有精彩得多。
如果强行概括,原身的人生经历,便只能用“偷龙转凤”这四个字来形容。
这一切还要从原身还没出生钱说起,出生于小城的赵怡悦,自小就是个“上进”的女人,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做人上人。
当年正遇到经济腾飞,赵怡悦也遇到了这么个能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男人,唐山海。
两人恩爱缠绵,感情越来越深,但是却在进门这个门槛上被卡住了,唐家的父母觉得赵怡悦小家子气,家里又有个弟弟,一副不太中用的样子,他们便不肯让儿子娶她进门。
赵怡悦哪是能善罢甘休的人,她一番调查之后,找到了唐家父母的弱点,那就是他们重男轻女,这只要先上车后买票,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接下来的剧情便也很是好猜,赵怡悦一番努力,便怀上了唐山海的孩子,只可惜她够绝,唐家父母更绝,对方一看赵怡悦敢这么逼宫,更是不屑于她,直接给了两个选项,要不就把孩子打了,要不呢,就等生下来看是不是儿子,是儿子进门,不是,那也就抱歉了。
赵怡悦被逼上绝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局面,她一向心够狠,在一番思索后,便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唐山海很大方,给赵怡悦的钱并不少,她手里阔绰,有钱能使鬼推磨,便找了个非法的私人诊所做了性别鉴定――不幸的事情总会发生,她怀的是个女儿,既然都山穷水尽了,便也只能这么干,赵怡悦买通了一家私人医院的医护,在生产当天,把自己的孩子和同天出生的宁家父母孩子换了个个。
这一步当年赵怡悦是反复谋划过的,她在预产期最多的那一阵打了催生针,这生孩子有快有慢,她反正就在那产房里一呆,不管生快生慢都不会出来,而同天生的人,她也事先托人看过了,其中有三个产妇都是怀的男孩,就算这三个真对不上,她准备的后手就会去买个孩子,以孩子出生时身体不好为理由不抱出来见,等个两天,也就看不出孩子是生了几天了。
赵怡悦这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在了这两者上面,她很顺利地换到了一个儿子,母凭子贵,嫁入了唐家,对于女儿,赵怡悦并没有什么心软的想法,心软的人总会犯错,她连管都不管,以后自然也不会找到她身上。
而被赵怡悦换走的儿子,便是宁家父母本来的亲生儿子,而原身,也因此成了宁家的女儿。
和赵怡悦的幸运正相反,原身拥有的是世人难以想象的不幸,宁家父母都是农村进的城市,两人的观念传统,也是重男轻女的人,他们对于女儿,从小就不算宠爱,当然也不至于虐待,只是言语行动间,都会流露出自己的偏见。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原身不用问,自然是怯弱又自卑,她最先学会的就是认命,甚至有几分恍惚地也觉得自己如果是个男孩就好。
伴随着女儿长大,依旧很不服气的宁父和宁母再度怀了个孩子,也就是在这次怀孕时,意外地血型检查才让宁父和宁母发觉出了不对。
这一查,知道了内情的赵怡悦,便让自己的弟弟去做了处理,他们给了赵家父母很大一笔钱,只要求他们保守秘密,最好是别让宁初夏离开s城,并告诉他们,现在他们的儿子,在豪富人家,未来会继承上亿家产,只要他们能保守秘密,等到孩子继承家产后,可以考虑告诉孩子亲生父母是谁。
彼时已经有了儿子的宁家父母在沉思后答应了下来,收下了钱,他们的儿子是占便宜的那个,哪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而这时候他们回到家,在家里乖巧又听话的女儿,便愈发显得不顺眼起来。
这回已经不只是是个女儿那么简单,原身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是,那自然更是在家中被边缘化,原先的房间被腾出来做弟弟的房间,所有的待遇全都降级,宁家父母对这倒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原身的亲生母亲自己都没嘱咐要他们好好照顾原身,这给的钱也是封口费,凭什么要他们好好照顾
一次意外,原身听到了来自父母的谈话,他们谈得不多,但其中明确地提到了“初夏这孩子又不是我们亲生的”,面对原身的质问,宁父和宁母连稍微掩饰都没,直接承认。
他们给予原身的版本是“你的父母不想养你,就把你丢了,当年你妈妈生的孩子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我们便把你抱了回来,本来你该是没人要的孩子。”
原身显然是猜不出父母在欺骗她的,她变得挫败又边缘,以前的委屈,现在更是不成立了,弟弟是亲生的,她不是,她凭什么去要求父母一视同仁呢
可有时候人生哪有谷底可言,只要静心看,就会发现下坡路永远都走不到头。
十五岁的她,遇到了赏识她的画画老师――父母没同意,原身沉寂了下来,她不能像其他人这么理所当然地对父母提出要求,哪怕父母回绝,她也不能说什么。
一个在这个家边缘化,无人问津,无人给予关怀的孩子能长成什么样原身唯二离开的机会,一个是被父母按下的拜师机会,一个是高考离开的机会,她本想报考外地的学校,但父母却联系了学校把她志愿改了,原身便这么留在了当地上学,工作。
她本应该这辈子都不知道真相的,然而原身那性子偏激的弟弟,在一次酒后找她要钱时失言,无意地说了这么句话――
“你就是这么废物,才会被人骗得团团转,如果我是你,早就是什么名媛大小姐了。”
已经成年的原身,不像孩提时这么冲动,她偷偷地在家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份当年的转账凭证――在她十四岁那年,一笔两百万的款项,转到了父母的户头。
而转账人,叫做“赵一飞”。
说来也得感谢后来的经济发展,网络信息的便利。
原身只需要在搜索栏里打下赵一飞的名字,便能找到关于赵一飞的八卦。
“他就是靠他姐姐才发达的,谁让他姐夫是唐山海呢”
鬼使神差,搜了唐山海名字的原身,在那对夫妻的合照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让她为之信服的,大概是一起曝光的唐新翰的照片,照片上的唐新翰,还真的和她那个弟弟长得如出一辙。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最荒诞的荒诞剧里也不会这么描述。
原身到了s城,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联系上自己的亲生父母,只能在唐氏集团公司大楼下等待,没见识的她,自然是不知道还有专门电梯的存在,她所蹲的地方,能看到一切上班的普通员工,但一个高管都看不到。
等了许久,她先等来了宁家父母,宁家父母想把她带走,无可奈何之下,原身选择了报警。
而在报警之后,她看到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她的亲生母亲和舅舅问她到底想要多少钱,让她离开。
那位本应该和她一样被瞒在鼓里的唐新翰同样找了她,给钱让她立刻消失――天知道当时原身听到唐新翰默认他早就知道的时候,觉得自己多好笑,可怜到好笑。
向来对她态度恶劣的养父母倒是跪着求她了,迫切地求着她一定要马上走。
他们所有人绕着她,告诉她,她想要认为自己亲生父母的行为是错的,会毁了所有人的生活。
唐新翰马上要娶妻成家,事情曝光,他就得分手,会伤害了另外一个无辜女孩。
她的亲生母亲很爱她的父亲,如果被曝出当年换孩子进家门,可能就要被离婚扫地出门,感情破裂。
而她的养父养母,倒是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可他们只要想到自己的儿子不能过上好生活,就要当场表演个窒息晕倒。
嗯,真好,只有她,不配拥有自己的想法。
原身在绝望中答应了下来――已然是成年人的她,当然知道,自己就算真想要曝光,恐怕也没人会听。
人在心碎的时候,总想离开让人伤心的地方,她沉默着远行,到了首都,徘徊在曾经想上的梦校门口,遇到了当年那位赏识她的老师,那位老师没认出她,原身追上去和他说了话,她很感谢对方曾经想要给她的帮助。
在那位老师的邀请下,原身拿起了多年没再拿过的画笔,她慢慢地画了一幅画,回过头时,看到的是那位老师遗憾的神情――
天赋是经不起蹉跎的,灵气更是会磨没。
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和那位老师深深地鞠了躬,沉默地离开,在要坐上回h城的飞机前,接到了来自亲生父亲的电话。
唐山海从别人那得知了他的孩子被换的事实,而这个别人是谁呢是他养在外面的一个外室,对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现在才刚三岁。
在真相大白后,赵怡悦和唐新翰被扫地出门,那位外室登堂入室,孩子则成为了唐山海遗嘱第一继承人。
至于原身呢原身则获得了对于唐山海的资产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的财产。
唐山海对原身说,她的能力不足,如果将这个家交给原身,她是管不好家的,所以继承一些财产,已经是对她最好的待遇。
接下来原身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骚扰。
赵家姐弟、宁家父母、唐新翰所有人都在责怪她,说她毁了一切。
而看似唯一相信她,接纳她的父亲,其实也对原身很生疏,那位新上位的唐夫人更是很防备着原身会在某一天会试图争夺遗产。
她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真说有错,可能是因为她是个女儿而不是被期待的儿子吧可凭什么呢凭什么性别也是错呢
为什么上一辈的错,要她来承担。
为什么真正什么都没做的她,反而要被所有人指责
“你想要什么”接收完记忆的宁初夏捂着闷痛的胸口喃喃询问。
“我想要我想要不要错过对我好的人,我想要珍惜我的天赋,这是唯一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不要回唐家,我一点也不想了,我想要他们都过得不好,越不好越好。”
“我没有错。”
主线任务实现梦想,报答老师。
支线任务不回唐家,让他们都受到惩罚。
宁初夏安静地走进健身房,看到了正在教练的帮助下健身的女人。
这女人身材很好,长得也很出挑,她是上辈子唐新翰的妻子,白家小姐白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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