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大课一直持续到十二点才结束, 还没等下课,班上的同学便大多全副武装,将散落在外的笔收进书包, 单手拽着包袋,只等老师一句结束便合上课本来一场狂奔。

    这也不怪他们不够认真, 谁让到了大学,大家的下课时间都不太一致呢学校食堂的位置统共就这么多一窝蜂过去很容易连个位置都找不着。

    更别说那看似品类繁多,但实际上并非样样好吃的菜了, 但凡十二点这一波没赶上, 不得不面对的便是毫无选择且看上去让人没什么食欲的菜色,这可都大家用血和泪得来的教训。

    吴芳芳和刘小丽也一样做足了准备, 她们俩锁定的目标不是食堂而是学生街,虽说学生街的竞争没有食堂的大, 可这么热的天, 谁也不想在那排队等待打包。

    高知卓是出了名没有拖课习惯的老师, 这也是他风评好的原因之一,他照例说了下课, 便也含笑看着同学们风风火火地往外冲刺, 老师们就是不回家吃的, 那也会到教师餐厅那去用餐,那餐厅被学校安排在了离大多教学楼最远的位置, 且用餐的人群主要是老师,很少有同学会勇猛到过去抢菜, 倒是没什么竞争。

    刘小丽和吴芳芳坐的位置左右都有人堵着, 纵然两人挺着急也不能把人赶走, 等到总算从座位脱身,教室里已经至少走掉了四分之三的人。

    拉着好友往外跑, 临出教室门的时候刘小丽没忍住往回看了眼,比她们俩行动还慢的人已经不多,可其中最是显眼的便是身材高挑的高教授。

    高教授单手拿着课本,并不算下的课本在他手中显得“娇小”起来。

    而他身边跟着的则是一早就坐在前排的两位学姐的其中一位。

    那位剪着短发看上去很是利落的学姐在第二节课下课就先行离开,当时教室外面有位学长在等待,刘小丽看了一眼猜测这应该是那位学姐的男朋友来找她了。

    而这一位头发稍长,看上去又纯又乖的学姐刘小丽则好像一早上没什么事一样,坐在那始终保持着专心的态度,当时刘小丽还忍不住感慨了两句,这有时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她每次起床上课那都得做一下心理建设,恨不得和被子一辈子相亲相爱,上着课就开始想下课,可人家学姐呢

    这就是学霸的钻研精神吗学不来,是真的学不来。

    “你看什么呢小心摔着”吴芳芳不满地说道,他们学院是请了设计院做的设计,学院大楼虽然说很是美观吧,但各种很有艺术感的高低设计简直是数不胜数,但凡走路不看路就很有可能在这摔上一跤,每年学院都有学生踩点上课为了赶路在这摔得鼻青脸肿的。

    刘小丽回过神“没什么,我是看那学姐和高教授呢,学姐都不着急吃饭的呀”

    吴芳芳懒得回头,只是拉着好友继续往前走“人家喝露水你能喝露水吗没准下午没课不着急呢”

    刘小丽也没再看,只是跟着往前,她的心中不断描摹出刚刚看过的那个画面。

    抱着课本的学姐微微仰头,眼神依旧是黏在高教授身上的,正在说着些什么。

    温和的高教授耐心地回答着话,偶尔像是他说了什么能逗人开心的话,两人的脸上都默契地露出了笑容。

    要不是她知道高教授是已婚状态,那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什么偶像剧场景了。

    只是对于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她来说,还是很难理解学姐不着急吃饭要和人慢慢聊天的想法,这年代了还有什么不能用手机聊吗

    学校的大榕树是在建校当年就种下的,伴随着学校的扩建改造,它始终如一,现在已经根深叶茂,被特地圈起来还立了牌。

    每值盛夏,这儿便也就立刻成了避暑胜地,周边都能比其他地方凉上几度。

    原先大榕树栽种的位置属于a城大学的中心点,但现在大榕树周围的几所学院业已搬迁到新的学院楼,倒是使得周围显得有几分荒芜起来,还好这儿是通往教师小区和教师食堂的捷径,否则早就彻底荒废。

    再度走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余觅双不由地看向了高知卓。

    她认识高知卓便是在这里,从未到过这一半校区的她当时正好陪着一位学姐说话,送她去找实践项目指导老师,到了小区那她自己打道回府,想着照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却有些迷路,尤其是到了大榕树周围这一段,旁边的教学路全是按着的,唯一也就剩下那么一盏半亮不亮的路灯。

    她着急地拿着手机打电话给舍友,几个舍友却正好都不在学校,余觅双虽然是个成年人,但是在这上面并没有什么经验,慌里慌张的她生生把迷路闹出了走投无路的气势。

    而在这时候,高教授正好路过。

    “觅双”高知卓停步喊了余觅双两声,这才叫回了她出走的魂。

    余觅双低头红着脸应了两声,不太好意思“教授,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她小心翼翼地瞥向高教授,高教授果然没有生气,笑容是无奈带着几分宠溺。

    “你啊,有时候就是太拼了,我之前也和你说了,要劳逸结合,其实我之前也和你说了,早上的课我自己就来,以你的学习能力,哪里用得着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听”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高教授你不懂,我这当初读本科的时候基础打得不扎实,再说了,你讲课那可都是自由发挥,我每次去都能学到新的东西,这不都说常看常新吗”

    余觅双当即就反驳,生怕高教授点名收回了她旁听的机会。

    越是知道高教授的好,她就越后悔自己之前错过了那么多年跟着高教授学习的机会,现在虽然已经成为了能和高教授朝夕相处的学生之一,可研究生的时间本就不长,余觅双倒是想继续读博,可家里并不是特别支持,想到这,她心里也就有些惆怅。

    “高教授,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犹豫了一会余觅双还是问出了口。

    她和高教授走得近,便也能比常人更轻易地感觉到教授的情绪变化,她看得出这几天来教授一直不太开心。

    教授为什么不开心,这还用问吗那肯定是因为高太太。

    高教授脾气这么好,也就只有高太太“这样”的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惹高教授生气

    想到这余觅双便不免为高教授觉得愤愤不平,她事实上只见过高教授的太太一次,还是在小区的惊鸿一瞥,她印象里只记得这位高太太穿衣风一看就和高教授不是一路人,穿着件颜色出挑的正红色的短袖连衣中裙,交叉绑带式的前胸设计显得这件裙子年轻又特别了挺多,手上拿着的手包o印得老大。

    余觅双事后凭借这包上鲜明的特征在舍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对应的款式,这是知名高奢品牌前两年出的限量款式,这款包现在已经绝版,二手的话价起码要十万以上。

    她知道高教授条件并不困难,可这是建立在高教授足够努力的基础上的。

    想到高教授这么辛辛苦苦地研发,“委屈”着自己去纡尊降贵和企业沟通,这才能换来的钱被高太太这么挥霍她就觉得难过,高教授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是该被好好珍惜的,可高太太却在得到后不屑一顾,老是让高教授不开心。

    余觅双可不觉得自己这些想法又任何偏见的成分存在,她这可不是推测,而是基于事实根据的分析。

    高太太不过是本科毕业,对学术没有兴趣,这事是实锤了的,之前师门群里就有人问过这个问题,高教授没有回避。

    高太太在毕业后便没再出去工作,这也是同样被认证过的事实,当时有已经毕业的师兄寄东西寄错送到了高教授家,正担心询问的时候高教授体贴地要他不用担心,说是他的太太和妈妈一定会有人在家,大家顺势问了几句,高教授便也欣然给了答案。

    两人婚后不久――甚至是婚前,高太太就怀了宝宝,这都不用高教授说了,他们有人帮忙复印材料的时候看过高教授的户口本,高瑾幸的出生年月很能说明问题。

    综上所述,除了高太太是个奉子成婚,一心想上位的女人,在麻雀变凤凰后逐渐卸下伪装,把工作生活压力全都丢给高教授外还有什么解释吗

    余觅双更替高教授难过的是,高教授已经几乎是予取予求了,高太太还不满意。

    她不用出去工作,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在家带个孩子做个家务,这旁边还有高教授的妈妈帮忙,平日里吃高教授的花高教授的,随随便便就动高教授的钱,这样的日子到底还有什么可挑剔。

    可偏偏高太太就是不满意,高教授从来不说自己委屈,但余觅双算着高教授偶尔看上去情绪不太好的日子就知道夫妻的争吵有多频繁,她实在是看不过去,可又没什么立场帮忙说话。

    “哪有什么心情不好的你啊,怎么这么认真读书还有空天天操心别人开不开心”高知卓失笑。

    余觅双抿了抿嘴,情绪不太好“我就是知道是是不是论文还是实验室之类的出问题了”

    她身为高教授的学生分明已经和高教授足够靠近了,可依旧什么也帮不上忙,她有时候真想直接和高教授说,她愿意做高教授的垃圾桶――虽然说这话教授肯定会觉得好笑,但她是真心的。

    高知卓看了余觅双好一会,伸出手拍了拍余觅双的头“别老瞎操心了,要是我处理不了的事情和你说你就处理得了放心,就是点家里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

    余觅双感受着那大手放在头上的重量和来自高教授的温度心中却更为难过。

    就是家里的小事才更烦人呢没完没了,永远都没有解决的机会。

    要不是现在在高教授面前,余觅双都想立刻拿起手机和舍友吐槽了,估计这世界上也就高教授这么单纯善良的人觉得自己遇到的事情不严重了吧她无论是和舍友们还是认识的朋友说这事,大家的观点都很一致,那就是高教授醉心学术人太单纯这才被骗得团团转。

    她嗔怒地看着高教授正要说话,就见高教授忽然拿起了手机――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备注着的名字是“妈妈”。

    余觅双见过高妈妈不止一次,她觉得高妈妈真不愧是高教授的母亲,待她这样的学生温柔又热情,让她当即就想到了四个字,书香世家。

    也就是这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高教授的吧

    高知卓接起电话时有几分疑惑,母亲很少会和他打电话,毕竟他每天都回家,没有什么事情非得赶在这时候说。

    接起电话后不久,高知卓便维系不住自己在外的温柔面具了“行,我马上回去。”

    他生气时紧咬牙关,脸边的肌肉呈绷紧状态,才迈出去一步便想起身后余觅双的存在“觅双,我有点事情,我就先”

    “高教授你有事情要忙就先去吧,我没事的,我去吃个饭就回去。”余觅双善解人意地给出了高知卓想要的回答,她反倒是看着高知卓强颜欢笑的模样再度陷入了担心,目送着高知卓的身影消失,这手指都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高教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不会又是高太太吧她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满足难道非得闹离婚她才开心吗这不是仗着高教授有家庭责任感尊重妻子就作天作地么

    宁初夏倒是不知道余觅双这么为她着想,否则她一定会为这“善解人意”的余觅双点一个赞。

    这屁、股歪了,想法也就正不回来了。

    “妈妈,我们要去哪”高瑾幸伸出手紧紧地搂住妈妈的脖子,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心灵还没被这个世界改变的时候,这双眼睛确实清澈得叫人移不开。

    宁初夏摸了摸高瑾幸的头发,分明是剃的圆寸,可这头发并不扎手,高瑾幸的头发软得很,就像是他的个性一般。

    真不知道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高家两母子怎么能这么下狠手的“冷待”。

    “是要去外婆和外公那么”高瑾幸犹豫地问了出口,外公外婆对他并不差,可他有点害怕外公外婆吵架。

    虽然外公外婆会在他面前忍着,可总是有忍不住的时候,每次吵起来的时候高瑾幸就想捂住耳朵把自己藏起来。

    “妈妈,你带我出来爸爸和奶奶会生气的。”高瑾幸又怯怯地说道,担忧的眼神落在了妈妈的身上。

    可如果比起爸爸和奶奶,他心里的跷跷板好像就往另一边去了,只是想到回家之后的事情,他就开始害怕。

    “都不去,妈妈带你出去玩几天。”宁初夏爱怜地将怀里的孩子紧紧抱住,那两位冷暴力大师恐怕这辈子都不觉得自己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痛苦和压力,只觉得这是一种惩罚和获得快意的手段。

    高瑾幸是学校里人见人夸的完美小孩,是普通的别人家的孩子升级了的版本,这么小一点的他从来没有熊过,高知卓和高妈妈引以为傲,然后更加严苛地对高瑾幸提出要求。

    原身印象里,高妈妈和高知卓对于高瑾幸的教育几乎可以说是残酷的。

    他们完全扼杀了高瑾幸所有属于孩童的天性,他不能贪玩、不能任性、不能发脾气就像是个定制版的洋娃娃,只能在打扮下生活。

    就比如大多小孩都曾有过的贪吃,在商店门口说自己想吃什么,高瑾幸都没闹,高妈妈就直接把他往商店门口一丢,说走就走,任凭孩子在后头追到跌倒那也是头也不回,一直等到高瑾幸嗓子都哭哑了,这才走过去连抱都欠奉,问他知道错了没有可即便孩子都哭着认错了,她也没打算给个拥抱,只是这么让小不点抓着她的裤管踉踉跄跄一直到回家。

    再比如孩子会有的不想睡觉,高知卓则直接把储物间一锁,在最高的地方放个声音调到最大的老人手机,每几分钟响一次,通过监控一看儿子睡着便又立刻进去把他摇醒或是罚站,当然,在这期间,他同样是不会和儿子说任何一句话的。

    之后养成强烈的条件反射后,高知卓和高妈妈便拥有了他们的专属信号,比如吃饭的时候高知卓筷子这么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高瑾幸便会吃得狼吞虎咽起来,若是又动下筷子,他便会立刻停下吃饭,紧张地看向父亲。

    几次严重的“惩罚”都是在原身出去或不在时发生的,原身回来后自然是要同丈夫婆婆争吵,可他们采取的却是三不政策。

    不说话,不给表情,不加理会。

    原身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头,她愤怒到歇斯底里,家中安静如故;她哭着让丈夫和婆婆不要这样,他们只给沉默;她筋疲力尽地问到底为什么这样,迎接着她的依旧是安静得要人窒息的空气。

    然后她又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错了,毕竟她根本没有接受过正常的教育,也许管教小孩就是这样的可儿子分明是不开心的。

    很多年后才从这样的沼泽中脱身的她已经是一抹游魂,可那时候她哪还能改变什么

    “妈妈带你去妈妈的秘密基地。”宁初夏故意做出了个神秘的表情,“你爸爸和奶奶那没事的,我和他们说了。”这谎话是用来哄孩子的,但只要能哄住孩子就行。

    事实上哪有什么神秘基地她不过是直接在当地找了个价不贵的oft,联系中介时她很果断,只说要配备齐全拎包入住今天就去的,对方想赚这笔钱自然也帮她找了这么个房子。

    说起来宁初夏就忍不住感慨,这要是其他的家庭主妇,哪能那么轻松离开呢

    道理说了一万遍也改变不了有的人的思想,只有在面对绝境的时候人才会明白金钱的自主权有多重要。

    好在原身是个富二代,家境充裕,否则身为家庭主妇拿的生活费这可连想要迈出门都难,别说还要带着孩子了。

    可这同时又是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原身这样富裕的家境,怎么看都不会山穷水尽的人生,她却依旧没有意识到她还有离开这个选项,最后要不是有出轨事件,高知卓自己不愿意继续,恐怕她连离婚这个选项都找不到。

    至于为什么不回原身的家里这也是有理由的。

    到了目的地,宁初夏便在司机的帮助下从后座把行李箱拿了下来,里面装的东西都不重,她一个人也拉得轻松。

    宁初夏收行李特别简单粗暴,那就是只选贵的不选对的,所有的名牌一网打尽。

    走到小区门口,宁初夏便带着儿子到了便利店面前,她刚刚就看到了,这孩子的小眼神一直在往便利店这飘,可从头到尾他一次都没开过口。

    “小幸,我们买一些去秘密基地吃,你帮妈妈选一些好不好”她轻轻地推了孩子的背两下,只见高瑾幸的步子迈得很小,还不住地回头,满脸抗拒。

    “妈妈不用了,吃冰淇淋容易拉肚子的,我不想吃。”

    宁初夏在心底叹了口气,要不是她一直注意着高瑾幸的表情都要信了。

    这样的孩子多好啊估计要是被别的当人父母的人听了都要说一句羡慕,懂事。

    可往往就是这样的孩子永远都不懂得争取,哪怕是内心的渴望达到了极致,他们也更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渴求,他们甚至会成为不少人眼里的小气、畏缩的孩子,对他们来说,毛遂自荐和为自己争取早就被从人生里删除。

    “那选给妈妈吃好不好妈妈一个人吃不完,你陪我吃。”宁初夏依旧保持着笑容,“嗯,就选十个,小幸能数到十吗”

    “能。”高瑾幸眼神发亮,可看着妈妈的时候还是有些纠结,“要不,要不少买一点”

    “不行,妈妈不喜欢天天下来,好麻烦的,选好吃的,妈妈平时都没怎么吃过冰淇淋,都快忘了什么好吃。”宁初夏知道这是不能逼着的,悄悄地给了孩子一个能顺理成章行动的台阶,目送着高瑾幸开始他的选购之旅,这只要能迈出第一步接下来的也就简单了。

    她太清楚高瑾幸被高家母子养成的看人眼色的习惯,她便走到了便利店门外一点的位置,她站在那正好能在儿子的目光之下,不会让高瑾幸担心,而另一方面也能让高瑾幸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逼着他自己决定,只是估计这孩子会纠结不少时间。

    正好,她这也有通估计要打很久的电话要进行。

    宁初夏接起电话一言不发,懒洋洋地开了个单机的消除游戏打发时间,扬声器那能听到高知卓的呼吸声。

    她深知高知卓这是要她先行解释自己做出的这些事,可她并不打算配合。

    不就是要比不说话吗没事,她多的是事情干。

    宁初夏替秃头奥斯顿都修了好几个东西了,那头按捺不住的高知卓终于说话了“宁初夏,你是在闹什么”

    他声音很冷,隐约有怒意。

    此刻身处家中的高知卓确实是生气的,电话里的母亲没说清楚,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回家见到的是这一幕。

    坐在客厅的母亲脸色极差,双手握拳紧紧,一见他就黑脸,生起气来的母亲话不多,简单地描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母亲说,今天早上宁初夏就一副不对劲的模样,待在房间里不知道出来,家务不做了不说,都到了快中午的点了,还不知道出来煮饭。

    她特地去催了,宁初夏倒是真出来了,可她居然坐在沙发那半抱着高瑾幸看着电话。

    高妈妈哪能忍,她故意发出了挺大的声响,可以前管用的招数忽然派不上用场,宁初夏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再然后她去上了个厕所,等到上完厕所回来,那就是人去楼空。

    高瑾幸被宁初夏带走了,他们这是离家出走虽然她不觉得宁初夏能干出什么事,可这种不尊重她的行为她是忍不了的。

    高妈妈说到这很有脾气“你这是讨的什么老婆”

    高知卓沉默了一会“我们先吃,吃完我处理。”

    他的这安抚听在高妈妈的耳朵里只觉得刺耳,高妈妈冷笑“吃什么吃,哪有胃口”说完话她直接一甩门回了自己的房间,高知卓打开看了一眼,高妈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完全不看人。

    这边高妈妈哄不好了,那边他才终于有功夫看家里的一片狼藉,且不说没打扫的厨房和餐厅,就说这房间

    高知卓这辈子就没见过家里这么乱过,他的床上堆满了被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原先整齐折好按色系材料款式分好的衣服被散落混在一起,有些甚至交缠得厉害,一看就不太好分开。

    而另一头宁初夏的衣服倒是还在衣柜里,可这版图从原先的半边柜子扩展到了全部,尽数被摊开肆意丢着,就连几床原本封了真空的被子也被打开放气。

    他被这凌乱的环境搞得头疼,揉着额头进了厕所,这才发现洗手台上同样是乱七八糟,瓶瓶罐罐横七竖八地躺着,原先收纳在柜子里的东西也被扒拉了出来,电器的电线直接打了个结,看着还是死结。

    这是什么幼稚的报复无不无聊这么不屑想着的他其实心里有些崩溃。

    他完全生不出想收拾的心思,立刻给宁初夏打了电话。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宁初夏想走就走,他一定会让宁初夏知道什么叫做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被原谅。

    可谁让高瑾幸被带走,那头妈妈也有情绪了呢

    高知卓并不觉得母亲的情绪需要被安抚,从小到大,母亲不就最喜欢生闷气了吗这哪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他真正忍受不了的是,宁初夏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无理取闹起来。

    说到这高知卓一愣,他倒是有些忘了为什么和宁初夏生气。

    想了好一会他才勉强地在记忆里捞出了答案,他想起来了,是那天他下课回家,正好有点饿便提前开始吃饭,在他吃饭的时候妻子一直在旁边打扫,虽然一个在客厅一个在餐厅,可敏感如高知卓还是一点胃口都没,他总觉得细菌都飘到饭菜里去了,让他浑身不自在,这就黑了脸。

    现在这么回想起来高知卓还是觉得自己一点毛病没有,难道就不能等他吃完饭在打扫卫生吗不就是晚点结束,反正对于在家的宁初夏来说什么时间不都一个样么这就是不尊重他这个丈夫的行为。

    打电话打了好几通宁初夏没接,头一次感觉到被放鸽子感觉的他越来越气,好不容易电话接通,对方居然给他来了个装哑巴。

    高知卓真是差点没被气笑,他都想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宁初夏该不会还以为她是什么不可取代的人吧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电话里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高知卓头一次感觉到等待会让人焦灼。

    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开口,却等不到对面的一句回答。

    “宁初夏”他又喊了一声,脸上已经是满满的怒意,这人难道是哑巴吗为什么连话都不会说一句

    可电话那头还是只有沉默,要不是偶尔能听到旁边车流的声音,他都要怀疑这电话断线了,而静下心去听,还能听到些摩擦的碰触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是

    就像是指甲在碰屏幕

    宁初夏这是在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真听了的原因,他总觉得这声音隐隐约约带着总烦人的感觉,尤其是间或那像是指甲划过东西的声音还有隐约地像是电流的声音。

    他还真一时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

    “可以,你试试继续不说话”他冷笑着压抑住心中的浮躁,往日里惯用了的操作派不上用场时,就连他也多少有几分心焦。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她怎么就不着急

    还有他自己又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宁初夏故意不说话吗当初不也遇到过这么一回,只要几天没理,她也就会自己凑过来道歉悔过了。

    现在的得意,之后迟早都会回来。

    “行,不说话是吗”高知卓淡淡地说道,恍若一点也不在意,“那就这样。”

    他正打算按挂断键,可宁初夏竟然比他还要快,听到嘟嘟忙音的时候高知卓都没反应过来,看着手机好半天没回过神。

    行啊,这可真是“厉害”了,没事,要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就来,只怕后悔的人可不会是他。

    高知卓的脑子中并没有“认错”这个概念,他何错之有问题不都出在宁初夏的身上她要是这样不知悔改不明白什么是对什么事错,那他也不觉得这段婚姻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当年他主动向宁初夏表示好感,那是因为宁初夏身上有他喜欢的品质和想要的东西。

    他越是清楚自己身上恍若套娃般地套了多少壳,便更是喜欢宁初夏这样一眼看得到底,看着并不幼稚但却始终心灵澄澈对美好抱有向往的人,更别说宁初夏还有着对当时的他来说颇为惊人的身家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已经无需岳家的助力。

    而宁初夏身上那他曾经欣赏的品质已经不在,干净的湖水变得浑浊。

    高知卓即使是在思考时也回避开了自己心中那难以宣于口的小心思。

    事实上直到此刻,宁初夏身上依旧存在着他想要拥有的东西,不过目前新出现的替代品带来的诱惑隐隐大于了这个,倒是让他没这么不舍了。

    只是想到掌控之中的东西会脱离自己的控制,内心深处的烦躁还是有点压不住。

    高知卓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十足的“五好先生”,不和被人厮混不抽烟不喝酒,不少人都曾认真地说道他的妻子能够找到他这样的丈夫真是谢天谢地。

    但其实哪怕是他的枕边人也不知道,高知卓其实有吸烟的习惯,只是不像一般人那么上瘾。

    这种烦躁的时候最适合来一根烟,高知卓想着自己放在小抽屉里上了锁的烟盒便往书房那去,正是吃饭的点肚子有些饿,不过现在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随手推开书房门,才放松下来的他就瞧见书房里比房间还要惨烈的情况。

    他的书房向来是很讲究的,非但收纳了不少书籍书刊,还按照图书馆的分类方法做了严谨的分类和排序,学院里不少教授来家里参观都要夸上两句,而这些工作自然是宁初夏做的,为了这个她还去琢磨了好一段时间分类的方法。

    当时为了把这书房收拾好她忙了挺多天,她是以送惊喜的想法把这些展现在高知卓面前的,当时高知卓没给什么反应,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有几分稍微卷了边的期刊又黑了脸。

    而现在,这些全没了。

    高知卓瞳孔地震,看着现在全都乱序随意堆叠在地上的书,宁初夏倒也没有特地把这些书弄折,可单单是随意铺在地上散落放着就足够让高知卓抓狂,他现在想走到里面去都像是在扫雷了好吗

    更让他气愤的是各种各样的文件。

    无论是学院的内部工作、研究材料还是对外的介绍专利申请等资料高知卓这都一应俱全,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工作的必要生产资料。

    对于文件的处理,高知卓总是很随意地在看过后往桌上一放,基本第二天回到家宁初夏便会把他们整理好做装订并分门别类收到各种文件夹里。

    想到这,高知卓急忙搬动了一些碍事的书籍,冲到了那一片白花花的文件区。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宁初夏非但是把文件全都掏出来,还特别“贴心”地帮忙把订书钉拆了。

    而现在这些文件已经不只是没有按顺序排列那么简单的问题了,而是每一张纸的内容都不太一样,虽说可以靠文件内容大致做推测,可这也是史诗级的难度好吗

    再一翻,里面便有好些底单掉出,高知卓不用对着比也知道,这些肯定也都是乱的。

    她今天一早上怎么能干这么多事妈就没有听到哪怕一点儿的动静高知卓对母亲产生了情绪。

    其实这事他还真是错怪他妈妈了,想要把东西弄乱,那比想要把东西弄整齐难度要低多了,就比如这些文件,除了拆订书钉花了点力气外,打乱宁初夏根本就没有费劲,直接把这些文件当做纸牌一样,洗“牌”洗了个十分钟,就基本没有一张顺序相同了。

    他看着这些东西有些抓狂,但还是勉强平静了下来。

    他记得的,之前宁初夏也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整理这些,那么轮到他就更不用说了,他要收好这些,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且这不是还有妈在么对于妈来说,收拾文件是有点负担,可就是收拾个客厅房间,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搬进了租来的公寓后,宁初夏每天干的事情基本上只有三件。

    陪伴儿子、上网、联系律师。

    至于应付某人打来的电话那怎么能叫活呢

    宁初夏特别贴心地为对方准备了自己“精心”找来的录音。

    还真别说,这录音可花了她不少时间去找,什么刀叉刮瓷盘、刮玻璃;指甲刮黑板;泡沫揉捏的声音应有尽有。

    每次电话一接通,宁初夏便直接将手机往楼上一丢,旁边配乐一放,便下楼陪儿子玩耍,等到回楼上一看,基本电话都已经挂断,而且可以看到现在挂断电话的速度那是越来越快。

    就说昨天,高知卓已经忍无可忍,直接给她发来了信息,问她到底想要怎么样,看着高知卓的歇斯底里,宁初夏就知道这应当是她在临走前的那一番霍霍取得了有效的成果。

    要知道她干的可不只是次卧和书房的事情,宁初夏还外贴心地把厨房里密封罐子和不透明调味料的标签都做了调换;她还顺便带走了家中常用但有时一时想不到会需要的东西,比如说空调遥控器和电视遥控器的电池、几个插头最多的排插想必高知卓他们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她给予的“惊喜”。

    估摸着高知卓东西已经收拾完了,宁初夏便也做出了下一步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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