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墨连忙上前安抚, 帮着顺背，却被尹衍壹一把给推开了。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才扶住了旁边的落地玻璃窗，稳住了身体, 再次抬眸朝着尹衍壹看过去。
尹衍壹的咳嗽终于停了。
他一只手还抚着胸口，胸口快速起伏着, 脸色也很苍白, 脸颊更是凹陷进去一块, 从这个角度看，他更瘦了, 身体搏得好像一张纸一样, 唐装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仿佛挂在一个骨头架子上面一样。
聂家墨叹了一口气, 声音软下来，“舅舅, 您别生气了，是我错了……”
尹衍壹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兀自打开了面前的文件。
“但是舅舅您知道吗？席海沣、陆时越他们几个比我做得过分多了！我收购那么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才花了我多少钱，席海沣那是搭上了整个偶像初生就为了捧那个叫尹西初的……”
一个偶像初生, 英哲传媒起码投资了一个亿，后期会带来的利益更是数以十几亿、几十亿计算。
“尹西初？那不是你包养的小网红吗？”
聂家墨一梗，“是啊……但我已经跟她划清界限了。”不等尹衍壹说话，他抢先一步上前, 从怀里拿出一个U盘，“舅舅不信可以看看这个U盘中的资料，里面有非常详尽的尹西初的出名史。”
尹衍壹又翻了一页文件，“出去吧。”
聂家墨急得不行，“舅舅！我说的是真的，席海沣对她可不一般了，我查了炎曦文化的账目和近一年的运营安排，公司上层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尹西初，如果不是席海沣鼎力相助，尹西初根本不可能有今日的！”
“我说了，出去。”尹衍壹面无表情地看他。
聂家墨一怔，嘴唇微微抿了起来，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转过身愤愤不平地走了。
关门的时候，他还瞥了办公室尹衍壹左手边那面墙上巨幅的真人画像，十几岁的少女笑靥如花，画前却摆了一张供桌，桌上还有瓜果鲜花，更放了电子蜡烛，角落里还有一本佛经。
这迷信的……偏偏还不让人吐槽。
聂家墨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几个小时的资料研读和公司业务处理，尹衍壹就像一台永不知饥饿和疲倦的机器一般，没有片刻停歇。
天也渐渐暗了下去，月亮逐渐升起。
英哲传媒的大楼，灯光也一层层暗了下去。
尹衍壹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将文件交给了贴身秘书，视线掠过桌子上的U盘。
他的目光微微一顿。
其实不必聂家墨来说，他也已经听说了席海沣很是偏爱偶像初生里的一个联系生的传闻，只是这些年来，他对这些人也已经逐渐不抱任何期望，听过了也就过了，只当没听见罢了。
过了整整两个小时，尹衍壹才算是把聂家墨整理的视频资料给看完了。
时间已经逼近凌晨一点，尹衍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席海沣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只是削减镜头而已，沣哥也不必这么敏感，我看了公司报上来的统计数据，半决赛以前，尹西初表演的镜头曝光本来就比其他练习生要低，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保护。”尹衍壹眉头紧紧锁起，手里的钢笔在雪白的纸上不断轻轻地点动着，略显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很寂寞。
电话那头的席海沣笑呵呵的，态度很是轻松，不知道是早就料到了尹衍壹会打这个电话，还是早就习惯了面对他对尹西初过分偏爱带来的各种非议，“衍壹，我也想答应你，但观众们估计答应不了，你怕是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等着看她呢……”
尹衍壹淡淡一笑，眉心却没有松开，“沣哥，观众是来看她表演的，不是来看她丢人的。”
席海沣“哈”了一声，“小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的分寸吗？”
尹衍壹眉头越皱越紧，本就瘦削的脸上漏出几分阴郁来，“我当然相信你，算了，这事儿先不提了，我想问问你，下个月就是西西的忌日，你机票买好了吗？要不要我叫秘书一起订了？”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沉默，就在尹衍壹心生疑惑的时候，席海沣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下个月我就不去LA了。”
“不去LA？”尹衍壹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直点动着的钢笔也停了，“那西西的祭礼怎么办？”
“你知道偶像初生结束以后，我立刻就要进《刀锋》的组……”
“你又不是《刀锋》的导演，你不就是扔了一点钱在里面……”尹衍壹扔了钢笔，推开了椅子，转身看向落地窗外，“沣哥，这几天你也没有去庙里。”
“正赶上偶像初生半决赛直播，马上又是决赛直播，我确实是走不开。”
尹衍壹沉默了许久，忽的一笑，“连到一到的时间都没有？”不等席海沣再说什么，他再次开了口，“沣哥，大部分人总是要从过去中走出去，不断向前看的，如果你再婚了，又生了，哪怕领养了个孩子，我也不会怪你，就是你现在找的这么个人，跟西西同名同姓的，长得还挺像，会不会有点太恶心了？你这是在缅怀谁呢？”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
尹衍壹被这沉默割得体无完肤，实在受不了了，拿下手机挂掉了电话。
看了一眼手机，01:10，距离偶像初生决赛只有十八个小时了。
……
偶像初生后台。
距离上场只剩下两个小时。
偶像初生的总导播俞珑焱满头大汗地跑到了席海沣的身边，他看了一眼台上还在彩排的练习生们，稍稍压低了声音，“席导，几个资方都给打电话了，你手机是不是又关机了？”
副导张腾站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几个资方都要求削减尹西初的镜头……”俞珑焱小心翼翼地看向席海沣。
席海沣的脸黑的跟浸了墨汁一样。
“席导？……”
“沣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席海沣等人的后面响了起来。
席海沣身体一僵，转过身去。
俞珑焱和张腾同样在第一时间朝着背后看去。
英哲传媒的执行总裁带着几个偶像初生节目资方的高层一起出现在演播厅内。
尹衍壹依旧还是那一副出家人的打扮，手里的檀木念珠还在不断地转动着，微笑着对着席海沣打招呼，“好长时间没看到沣哥了，我们几个今天晚上正好在附近吃饭，就顺道过来看看。”
一旁森达牛奶的翟常林翟副总跟着笑道：“偶像初生能有现在的成果，多亏了席导和一众工作人员齐心协力，其实我们早该过来看一看的。”
“是啊，节目播出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现场。”
席海沣已经从专属的折叠椅上站了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清楚，快步朝着几个人走过去，与他们一一握手，客气寒暄。
尹衍壹看他这万年不改的笑脸，目光微冷。
这老狐狸是准备假装不知道他们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糊弄过去这一茬吗？
席海沣越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护尹西初，越是让他心头不忿。
本来嘛，虽然聂家墨对他说了许多，他其实是懒得管的，实在是席海沣的反应激怒了他！
他轻笑着道：“沣哥收到通知了吗？”
席海沣一怔，抬眸深深地看了尹衍壹一眼，“什么通知？”
“就是有关于削减尹西初个人表演镜头的。”
席海沣的目光变冷了，连带着空气也跟着寂静了。
森达牛奶的翟副总连忙出来打圆场，“你知道我们其实都蛮看好她的，也希望她能有更好的前途……”
席海沣垂下了眸子，忽的一笑，“这件事情我之前就跟尹总谈过，我的意思呢，真不是我们节目想给她加镜头，实在是观众……”
翟副总连忙双手往下压了压，“我们都明白，尹西初的人气现在非常高，但她的业务水平实在是……”
“业务水平？”席海沣又笑了，“翟副总这到底是信不过尹西初的业务水平，还是信不过我席某人的专业能力？难道你们觉得我是那种只知道走后门、拉帮结派、谋私利的三流导演吗？”
翟副总脸色一变，“这……”
他有些紧张地看向身旁的尹衍壹。
尹衍壹心底冷哼不已，脸上却不动声色，“我们当然相信席导的专业水平，只是尹西初这个练习生不管是在人品上还是在专业能力上确实争议太大……”
席海沣听到尹衍壹质疑尹西初的人品的时候，眼底射出两根利芒来，“既然尹总这么坚持……我明白了。”一旁的翟常林吐了好大一口气，却听席海沣又道：“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想要做出调整……”
尹衍壹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席海沣，“会来不及？”
“来得及。”
尹衍壹一怔，只听席海沣又道：“但仅限这一次，后期想要更改就不能够了。”
被席海沣这么说话只说一半的吓唬了一遍，森达牛奶的翟常林连忙道：“那可就辛苦席导了。”
尹衍壹眼底却露出一丝狐疑来。
席海沣答应得是不是也太爽快了？明明之前在电话里还百般维护尹西初，想要力保她的。
席海沣笑看他，“怎么了尹总，难道尹总现在就想反悔刚刚做的决定了？”
尹衍壹眸子一眯，脸上也露出一丝舒缓笑意来，“沣哥说的哪里话，这个决定是我们经过几个小时的讨论后得出来的，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更改，辛苦沣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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