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打钱, 你是指那份私人协议？……”许淑君难以置信地看着尹衍壹。
尹衍壹叹气，“不然呢？”
“可……”许淑君怔了好长的时间, 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走我的私人账户吗？”
直白来说，许淑君这是在问尹西初：难道他是准备花她的钱, 见他想见的人吗？这特么就想太美了吧！
英哲传媒的执行总裁和执行副总裁互相对视着，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着。
工作群众已经开了赌局, 赌这两个守财奴谁先让步, 赌输了一方的赌资作为团建聚餐费用。
按照他们对许淑君一贯的了解, 为了不花这笔钱，许淑君一定会想尽办法不让尹衍壹去见尹西初的。
而尹衍壹呢……让他花钱比让许淑君花钱更难。
【我赌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还是许总了解尹总, 一击即中, 要害伤害+10000点。不过我觉得尹总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许总，肯定要在她身上吸出一口血来, 我还是赌许总出钱。】
【对他们两个来说十万块也不算多吧？没必要把场面搞得这么尴尬吧？】
【@Megan，你新来的？】
【我也赌这两只铁公鸡都不会出这笔钱。】
【我还是赌许总出钱吧, 反正尹总肯定不会出，出纸钱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尹衍壹咬了咬牙，“这笔钱，我会出。”
正在各个工作群中放小道消息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傻傻看向尹衍壹。
多少人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扭曲。
看看群里的盘面，压两个人都不会出这笔钱的占了大约80%多，15%觉得许总会承受不住尹衍壹的施压给出这笔钱的，不到5%的人认为尹衍壹会自己掏这笔钱。
5%的人群当中, 相当一部分都是新进公司的员工，还有不少是实习生。
当他们这些老家伙看到这些小绵羊天真无邪地相信自家大boss是个慷慨而又正直的人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沧桑而又轻蔑的笑意，现如今，却轮到他们被这些新员工嘲笑了……
这尼玛怎么可能？
许淑君吐出这一口气，也不知道这算是叹了一口气还是松了一口气，总之表情很复杂，“协议上写了对方的银行账号，我这就拿给你。”
她转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她和尹西初的私人协议，还带来了艺人合约。
她先将私人协议交给了尹衍壹。
尹衍壹以一个出人意料的速度打了十万过去，同时也联系上了杜艺茗。
他正准备离开，手里却又被塞了一份合约。
许淑君尴尬地笑着，“路上得空的时候，先看看，有个心理准备。”
尹衍壹刚刚松快下来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这份合约又有什么问题？”
许淑君后退了一步，清了清喉咙道：“你看过就知道了。”
提前说，还有什么意思呢？
尹衍壹疑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合约，又深深看了一眼许淑君，脚步匆匆地朝着电梯的方向赶去。
他刚走到地下停车场，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聂家墨。
“舅舅！”聂家墨喊起舅舅来，总是响亮干脆、死皮赖脸。
“舅舅你要去哪？”
尹衍壹没搭理他，先行上了车。
聂家墨也不管尹衍壹是不是搭理自己，也跟着坐上了车子。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却被尹衍壹一路催促着，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开到了。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简陋的烤鱼店前，烤鱼店的招牌写了五个大字：淼淼烤鱼店，用非常浮夸的霓虹灯给镶嵌着，充满了九十年代的气息。
唯一幸运的大概是现在还是在白天，这些灯光还没来得及亮起来，不至于太辣眼睛。
尹衍壹定定看了一眼淼淼烤鱼店的大门。
一路上紧赶慢赶，人到门口了，脚却忽然有些发软。
他闭了闭眼睛，快步往里走去。
行到二楼，看到203包厢的大门，犹豫了一下。
聂家墨一路上都没能跟尹衍壹说上只字片语的，一直到这个时候，尹衍壹才算是安静下来了。
他轻咳了一声，“舅舅，你真的跟尹西初约了在这儿见面呐？”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推开了。
尹衍壹眼瞳一缩，紧张地朝着包厢看进去。
康美璇出现在包厢门口，她先是上下打量了尹衍壹和聂家墨一眼，聂家墨她见过，但尹衍壹她并不认识。
就在她准备开口问问他们想要找谁的时候，忽然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尹衍壹的身份。
她张大了嘴巴，又顺便双手将嘴巴捂住了，也死死摁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尹、衍、壹！他真的来了！
她一直是一个修养很好的淑女，然并卵，这种时候提个屁个修养！
WTF！
“我特么是在做梦吧？”
尹衍壹的视线却已经黏在了坐在窗边角落里的少女身上。
少女似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托着腮转过头来，午后的日光静静洒在她的肩膀上，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眼底也流露出了几分诧异。
就是这一眼，尹衍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而他故去多年的西西，终于回来了。
原本热闹喧嚣的包厢也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他正准备举步走进去，门边上的小姑娘忽然开口问他，“那个……你给钱了吗？”
尹衍壹：“……”
包厢内，刚给尹西初剥了一只橘子的杜艺茗抬起头，“给了给了，十万块，不多不少，已经收到了。”
尹衍壹：“……”
聂家墨更是难掩震惊地看着他，“舅舅，你疯了吗？”
尹衍壹无力地摆了摆手，目光直视尹西初，“西……初小姐，我可以和你私下聊一会儿吗？”
说话间，他下意识地攥住了楠木珠串，神色间很是紧张。
尹西初笑了笑，“好啊，没问题。”
尹衍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不过片刻，尹西初就站了起来，从203包间里走出来了。
由尹衍壹领头，在康美璇等人灼灼注视下，一行人拐进了205包间，关上了门。
在一张大圆桌边上相继落座，三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尹衍壹犹豫了一下，拆了两套餐具，倒了一杯茶用圆桌上的转盘给尹西初送了过去以后，才缓缓开了口，“我还以为尹小姐并不打算跟我见面。”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却也相信尹西初必定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但这么长的时间里，尹西初却没有联系他，也没有联系大姐……
甚至在两个人会面之前，她还故意跟许淑君签下了那么一份私人协议。
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以为尹西初根本不准备认他。
尹西初拿起了转盘上的茶杯，懒懒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笑着摇头，“怎么会呢？我等您很久了。”
尹衍壹拿着茶壶的手一顿，身体几乎是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他看向尹西初。
尹西初的笑容很是诚恳真挚，近乎叹息着念出了盘桓在她心口的那两个字，“舅舅。”
几年不见，尹衍壹已经快瘦脱了相，张扬的眉眼如今只剩下暮气沉沉。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头发也剃了，曾经精心搭配的定制西装也消失不见，而那些昂贵的手表皮鞋也仿佛与他没有了任何关联。
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近乎不敢相信这会是她的舅舅，当年名震京都的名流公子尹衍壹。
“砰”的一声，茶壶落在转盘上，发出一声巨响。
尹衍壹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
虽然来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这一刻，他的脑袋依旧一片空白。
这一切似乎都来得太突然太容易了，反倒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阳光洒在桌对面那熟悉的眉眼间，仿佛下一秒，这些金色的阳光就会幻化成一片炽火，将这个瘦削的身影包围，将她化为飞灰。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却见对面的女孩忽然羞涩地低下了头去，“我刚才听家墨这样叫您……”她飞快地睨了一眼聂家墨，又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歉：“对不起啊，尹总，我不是故意的。”
尹衍壹又坐了回去，一腔热血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脸上有迷惑，也有抗拒。
他看向身旁的聂家墨。
聂家墨眉头紧紧皱着，“尹西初，你刚刚这话什么意思？”
尹西初捧着茶杯，转开了脸，声音放低了，“我说了对不起了。”
聂家墨张了张嘴巴，满肚子的话忽然就卡壳了，“你！……”他刚吐出一个字，声音骤然就低下去，好像也跟着心虚了一样，“那你说清楚啊，你到底什么意思？”
尹西初沉默许久，忽然叹了一口气，她重新转过脸来，正色道：“之前我和许总签那份协议，就是为了赌一口气。现在我可以当着尹总的面把这份协议撕了，至于决赛的时候闹出来的风波，我也已经跟席导他们商量过了，偶像初生节目组会另外放一个剪辑版的，我也可以在接下来的巡演中做一些配合……”
她条理清晰，态度诚恳，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只是个口误。
尹衍壹眉头紧紧锁着，时不时地看向身旁的聂家墨。
他是知道聂家墨之前给尹西初花了不少的钱，也给尹西初找了一些资源。但他也知道，聂家墨其实就是喜欢到处认妹妹，给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妹妹花钱，聂家墨跟这些女人之间关系简直纯洁到不能再纯洁的。
他本人其实更希望聂家墨能干干脆脆地包养几个小明星、小网红，别再搞这一套心理扭曲的玩意儿了。
他以为尹西初也不过就是其中一个妹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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