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宋栖元开口问道:“钱导游, 你说的必须完成一件事是什么事?”
钱满江眨了眨眼睛,不再紧盯着段金水一个人看, 视线缓缓在整个小队的队员身上移动着,最后停在了尹西初的身上,“只有祭祀才能消除人母的怒火。”
“祭祀?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 怎么祭祀?”
也就是宋栖元脾气好,跟钱满江一问一答的, 一旁的阮少宁早就不耐烦了, “我们先回村子, 等补给了东西,天也放晴了, 我们再来祭祀这个人……人什么?……”
“是人母!”钱满江怒气冲冲地对着阮少宁吼道, 说着,他又冲着那土坑深深一拜。
尹西初眯起了眸子, “钱导游,你是想活人祭祀吗?”
钱满江伏在地上的身体忽然一僵, 过了好久,他才从地上起来,转眸看向尹西初。
他的视线仿佛想要刺穿尹西初的身体,“死了六个人, 或许不止六个,但没有一个是女人,人母,要女人祭的, 不满足,就还会继续死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旁的段金水忽然暴起,向着老钱扑过去,一巴掌扇在钱满江的脸上,“啪”的一声,将钱满江的脸都扇偏过去,“你魔障了!”
一时间,万籁俱静。
钱满江被打懵了,其他人也都傻眼了。
尹西初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噗嗤”一笑,“有意思……”
刚刚被打懵了的钱满江眼珠子又瞪出来,一把推开了段金水,朝着尹西初就冲了过来,“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什么!”
阮少宁等人全部在第一时间都朝着尹西初围过来,转眼间,一行人就将尹西初围了个密不透风。
尹西初站在小队队员所围成的圈子中,再次笑起来。
她的长相实在很出众,在这昏暗环境中,在这一身的狼狈和泥泞衬托下,她更加漂亮得有点不真实,不像个……活人。
“《大般湼槃经》卷七中,佛告迦叶道:‘我般湼槃七百岁后,是魔波旬渐当坏乱我之正法。譬如猎师身服法衣,魔王波旬亦复如是,作比丘像比丘尼像优婆塞优婆夷像,亦复化作须陀洹身,乃至化作阿罗汉身及佛色身。魔王以此有漏之形作无漏身,坏我正法。’”
钱满江听得迷迷糊糊,“你不用说这些个东西来骗人,我也听不懂,人母就是要用女人活祭才行……”
尹西初声音很平和,“我刚才说的那段话意思很简单,人母若是个好神仙,她必定是行善事、修善果,暗合天地规律,奉行大道自然,却会有魔教的人冒出头来,披上人母的法衣,假装是她的传道士,教世人行恶行、修恶果,坏其道行……”
“你不用在这里胡说八道,难道你还能比我们更明白怎么祭拜我们的神仙吗?还是你想污蔑我们是邪魔,是不好的?奇了怪了,我们是不好的,难道你是好的?”
“如果我行善行,修善果,那我当然是好的。”
“放你娘的屁!”钱满江目光猩红,仿佛看到了一个仇敌,“你是好的?你是好的为什么天无端端就下雨,为什么我们的食物会没,为什么会死人?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死人!”
最后这句话他仿佛是他的灵魂吼出来的,声嘶力竭。
段金水的手又抬了起来,几次想落下去,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此时的他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该耳根子软听了家里那老娘们的话,带了这个妻弟出来。
钱满江都已经好多年没正经干过一份工作了,在他手底下接了几笔单子也都做黄了,他的小旅行社差点就因为这个妻弟开不下去。
本来嘛,他也没指望着这个妻弟能帮上什么忙,只希望他别添乱就行了,反正就是一个电视节目,他们也不出镜,就在这一小块地方领一领路就行了,谁知道钱满江在这个时候犯起浑来。
他声音落寞,“你、你、你是不是还想做杀人犯?想被枪毙啊?”
钱满江目光猩红,“反正都要死!”
“你别想着杀别人,你也不会死的,就是你存着想杀人的念头,天才会下雨,我们的食物才会丢,人才会死。”尹西初编瞎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钱满江愣了好几秒的时间,“你的意思是,这一切还是我的错了?”
尹西初叹了一口气,“我说了,行善事,结善果。”
她这话说的可是真的。
见钱满江依旧一脸固执、冥顽不灵,她叹了一口气。
许多人都有自己的信仰,钱满江信仰的是这位叫人母的女神仙,既是信仰,自然不是别人几句唇舌机锋就能动摇的,要不然那还能叫什么信仰。
但他们没有时间继续浪费在钱满江身上了,再过半个小时,太阳就要下山了,云南虽然气温不低,但昼夜温差很大,晚上会比白天冷很多,他们身上这些湿乎乎的衣服可无法保暖。
尹西初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还在不断地降低,长时间不摄入能量的后遗症逐渐体现。
其他人比她强点,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这里的绝大部分人来说,今天所遭遇的这一切一直在突破他们的极限,现在也就是还提着一口气,再磨蹭下去,等这口气松了,就会更加麻烦。
她瞥了钱满江一眼,目光逐渐冷淡,“你要留下就留下,我们也不强迫你。”
她示意万姿。
万姿点头,一边扶着她往前走,一边招呼所有人,“我们走!抓紧时间赶路!”
钱满江看着一众人离开,人还是懵的,“你个小娘,把话给我说明白了,这事儿怎么成了我的错了?啊?”
“本来就是。”尹西初的声音不高不低。
段金水愤愤地呸了一口,“你都想杀人了,你说人母娘娘要不要生气?”
话音刚落,天上“轰隆”一声,忽的打下一声雷来。
闪亮点亮了大半片被雨幕遮挡的昏暗天空。
钱满江一个哆嗦,吓到差点瘫倒在地,可他还是想不明白啊,“怎么就成了我的错了呢?怎么就成了我的错了呢?……”
站在钱满江身边的段金水也被这个雷吓得脸色惨白,腿都软了。
这雷来得莫名其妙……
虽然是在四季如春的云南,但毕竟是在冬日,更奇怪的是……哪有雨下了一个多小时再打雷的?
段金水越想越后怕,看了一眼已经逐步走远了的尹西初等人,正想赶紧追上去,余光却又瞥见还跪在地上发傻的钱满江。
他到底没忍心,一把将钱满江从地上拖了起来,“快走吧!”
钱满江被拖着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脸上还是不赞同的神色,“什么行善行恶,我只知道要按着老祖宗的规矩办事,这才是尊重人母,你们这都是对人母娘娘的不尊重,要遭厄运的!”
段金水气得都不想管他了,差点撒开手,“你再说!……”
“本来就是……”
话音刚落,他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钱满江怔怔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笼罩着天地的雨幕以极快的速度变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原本几乎要将所有人淹在丛林中的雨水停了,露出一片澄澈明净的天空。
远方,一轮红日正在缓缓坠下,将这大片山岭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明黄色。
“这雨怎么停了?”宋栖元高兴的同时不免疑惑。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去。
其他人也都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所有人都看向钱满江。
钱满江被段金水拽了几步,已经站起来了,离开了那个大土坑。
他脸上黑红黑红的,全是额头沾染了湿泥被雨水冲刷以后流下来涂开的。
“噗通”一声,钱满江忽的又跪下了。
他惊恐地看着尹西初所在的方向,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旁的段金水先是一愣,随后就是一惊,使劲地拖拽着钱满江的胳膊,“你还敢跪呢?”
钱满江一抬眼,看了傍晚的天空一眼,一骨碌就站了起来,“我不跪了,我再也不跪了……”他一边掸着膝盖的湿泥,一边道:“不、不对,不是再也不跪了,尹小姐让跪了我就跪。”
其他人又扭头朝着尹西初看过去。
尹西初:“……我怎么了?”
宋栖元神色郑重地问尹西初,“是止了恶行,那位才散了天罚?……”
尹西初无语地看了宋栖元一眼,压低了声音,“宋领队,您是个在红旗下长大的孩子,是个知识储备量丰富,拥有辩证唯物主义思想的优秀青年,也是我们团队的灵魂人物,你怎么也搞起这一套来了?”
宋栖元一时矛盾得不行,难道这一切只是巧合而已?他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沉默了。
一旁的万姿也压低了声音,颇有些诚惶诚恐地问道:“难道不是吗?”
她缓缓抬头看了忽然放晴了的老天一眼,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之前就说了,天马上就该放晴了。”
这个时候钱满江和段金水也走过来了,他正好听到尹西初的这句话,连忙道:“是、是……您早就说过,天早该放晴了,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做坏事了,我听你的话,以后要行、行善积德!”
尹西初的嘴唇嗫喏了一下,其实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想说的明明是这雨本来就快停了。
怪只怪这个天晴得太不是时候?
她还想解释一句,瞥见远山山头那一轮红日,想到时间紧张,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
先到村落里再说。
“走吧。”尹西初无力地挥了挥手。
一行人立刻跟上。
“诶!你们快看那里!”秦域平忽然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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