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听。”褚延波情不自禁地点了头。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着陆曼希, 这好奇的背后又隐藏着几分不安。
陆曼希缓声道：“渭九寨一直地处偏僻, 也没有多少良田，多靠山上的山货为生，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六十年前的那场大灾荒, 田里没有产出, 可山货也不许人采，附近的其他几个寨子饿死的饿死，出逃的出逃, 倒是我们渭九寨, 多数人都活了下来，运气倒是不错。”
“是因为我们信奉了人母娘娘吗？……”
“是啊，当时的渭九寨，寨子里每个女性都是人母娘娘。”
万姿眼皮迅速地抖动着, “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不是吧？……”
“不可能！”褚延波大声驳斥了陆曼希, “就算、就算他们真的那么做了，也未必能活下来……那饥荒不是持续了三年多吗？……”
“是啊, 光是身上那点肉可不够吃的, 所以最好是物尽其用, 用肉换米粮, 可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啊。”
“不可能……”
“还能用人换粮食呢, 距离边境这么近的距离, 能做的事情多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褚延波好像只会说一句不可能了。
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什么。
“行了！都别说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视频那端。
他身后跟着一群浩浩荡荡地山民，全部都是留守在村子里地中老年, 每个人都气势汹汹，看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匆匆赶来。
老人一把推开了褚得昌，夺过了手机，用拐棍敲打着地面，“把她绑了，沉到湖里去！”
“阿爸？”褚延波惊异地看向老人。
宋栖元等人闻言也是一惊。
陆曼希怨毒地看着视讯那头的老人，朝着老人狠狠的啐了一口，“呸！老东西！”
“陆曼希！”褚延波警告地瞪了陆曼希一眼。
陆曼希无视了褚延波的警告，“老东西，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垃圾！你不得好死！”
“有你这么骂爷爷的吗？你还知道孝顺两个字怎么写吗？畜生不如！”老人虽然拄着拐，中气却挺足所谓。
“丧良心……”
“就是，也不想想是谁把你生下来的。”
她神色冷漠，视线缓缓地掠过老人背后的那群人，过了许久的时间，她才终于开了口，“你们也配活在这个世上！”
“先把她的嘴堵上！”老人神色威严，显然在寨子中的威望挺高，惯于发号施令的。
几个山民下意识地围过来。
“阿爸！”褚得昌和褚延波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阿延，你就看着她这么骂阿爸吗！还不动手！”
老人见褚延波依旧神色迟疑，他用拄拐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偏过头看向褚劲杉等人，“阿杉！你就看着害死你哥哥的人在这儿搅风搅雨胡搞瞎搞？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哥哥吗？还是她编了个故事，你就真的心软了？”
褚劲杉握紧了拳头。
褚得昌不断地摇头，“不要，不……杀人是犯法的啊！”
他说着话就被老人用拄拐捅了一下，跌坐到地上，“阿爸，你就算不看阿曼是你的亲孙女，你也看看阿延……”
老人听得气闷，“犯法？犯什么法？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杀了这么多人，不用偿命吗？”
他拄拐不断地戳到褚得昌的身上，“你这个孬种，人家说几句话就把你吓唬成这样，你也不想想，现在路都被炸了，警察进得来吗？这个人留着就是个祸害，谁知道她还要害死多少人，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咱们了！我们这也是没得办法！是为了自保！”老人冷哼了一声，“要是警察真的要因为这个事情抓人，那就把我这个老家伙抓走好了！”
陆曼希瞪着手机屏幕，眼睛猩红，近乎癫狂，“自保个屁！老东西，你是不是怕了？你在怕什么？怕你卖妻卖女的事情被人知道？怕你送你老娘上山的事儿被人揭穿？这个西山坳，埋了你褚家一门多少女人……”
“堵住她的嘴！还不快堵住她的嘴！”
“你越是要堵我的嘴我越要说，你这个下作恶心的老东西，吸家里女人的血，还看不起女人……”陆曼希被几个山民抓住，被堵住了嘴，“呜……呜呜！……”
老人松了一口气，“行了，把她扔湖里去吧！”
“阿爸！”褚得昌慌得拉住了老人。
这件事，不仅仅是褚延波不太愿意，褚劲杉等人也很是迟疑。
“阿杉！”褚劲杉的阿爸忽然开口了，“你不愿意给你哥哥报仇？那行，你把人给我带回来，我亲自动手！”
“金虎，你去！弄一块大石头给她绑上，出了事儿我负责！”
“阿宝，你上去，把人先绑起来！”
老人身后的这一票中老年一个接一个开口，理所当然、态度自然。
万姿只觉得后背上爬上了一颗又一颗的鸡皮疙瘩，这一瞬，她冷得不停发抖。
“行了，看你们吓成什么样了，放心吧，金成已经动了手，那个什么直播的玩意儿都已经搞坏了，不会有人知道的。”其中一个戴着眼镜，浑身干瘦的老头儿嘿嘿一笑，“你们抓紧时间动手，一会儿手机信号塔也要坏了，到时候还有谁知道什么事儿？”
寨子里昏黄灯光映照在这些人的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仿佛从阴间爬上来的恶鬼。
宋栖元等人这才察觉所有直播已经停了。
宋栖元迅速取了秦域平口袋里的手机，拨通110，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掐断了。
他神经紧绷着，看向来人。
“金成叔叔？”褚延波凝眸看向来人。
金成看起来就是一个五十多岁，普通甚至还带着那么点憨厚质朴的山里男人，他脸上的皮肤非常粗糙，颜色就是典型的云南人常有的黑红色。
听到褚延波的叫唤，他咧开醉笑了笑，视线就落到了陆曼希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陆曼希忽然挣开了压制着她的人冲了出去。
“抓住她！”老人怒喝了一声。
但看陆曼希奔跑的方向，不像是要突围，她反倒朝着内圈跑过去了。
尹西初眼瞳一缩，“所有人散开！”这一嗓子算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甚至隐隐调动了一丝愿力，送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陆曼希，你住手！”
陆曼希从落在草丛堆里一只破包里面取出来一个小小的遥控器，听到尹西初的喊声，忽然回头，看向宋栖元手里的手机。
“真可惜你不在这儿。”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按下了遥控器上面的按钮。
“轰隆！”
所有人都四散趴下了，碎石四溅、烟尘滚滚，一时间整个西山坳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
众人醒过神来的时候，耳朵里一片尖锐的耳鸣，什么都听不到。
褚劲杉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地看到同样刚刚清醒过来的陆曼希，他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将陆曼希从地上抓起来，一巴掌扇到了陆曼希的脸上，“我杀了你！”
他的眼睛已经变得一片血红。
□□果然就是陆曼希弄的，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陆曼希竟然还贼心不死，利用他们对她生起的那一丝丝怜悯和不忍心，想要将所有人置于死地！
这一次，宋栖元等人也没再帮她说话。
距离那颗炸弹最近的，不是褚延波这伙人，而是他们。
陆曼希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们会不会被炸死，她只想杀人。
“还犹豫什么？还不快把她绑了扔到湖里去！”老人的拐杖“咚咚咚”地敲击着院子里的青石板。二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2020年，已经全面实现了现代化的华国云南偏远山区的一隅，文明的道路被阻断，恐惧激发了人性中的野蛮和嗜血，时间好像回到了百年前、千年前，甚至万年前，发生过千万次的场景再次出现。
情况急转直下，已经无法挽回。
宋栖元闭上了眼睛，秦域平也捂住了万姿的眼睛。
陆曼希被抬到了地下湖边上。
褚延波低着头跟在人群后面，他犹豫着，最后还是跑上前去，“阿曼……你、你跟阿爸求个绕好不好？”
陆曼希将头撇到了一边。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把头撇了回来，“呜……”
褚延波眼睛一亮，立刻帮陆曼希将布团给取走了。
陆曼希扭过头，对着手机所在的方向，“呸！”
“陆曼希！”许淑君一个箭步冲到了陆曼希的面前，她红着眼睛，“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能不能……能不能说一句软话？”
她凑近了陆曼希，低声道：“你求求尹西初，她说不定还有办法。”
陆曼希眼波一颤。
“你听我的好不好？就听我一次，我看这个尹西初不是普通人，但性子软和宽厚……”
陆曼希声音尖锐，截断了许淑君的话，“你真的以为尹西初会帮我？我落到现在这个田地都是谁害的！尹西初！我真该在你上山的时候就杀了你！”
“曼希！你还有没有一点客观理智！”
“我当然没有客观理智这种东西，我从来都没有……我就是这么一个偏执阴暗的人……我只想要杀人，我恨死了尹西初！只要我能活下来，我一定第一个杀了她！”
许淑君帮她解开绳子的手忽的瑟缩了一下。
这个动作正好被陆曼希捕捉到，她垂下眸子，自嘲笑道：“怎么，终于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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