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振岐愣住，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一口气转过身, 帮着把吃的都分发完了，随后跟夹克男等人说了一下大致的情况，叫他们先回去等消息。
其他人闻言，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本来嘛, 他们哪个不是业内顶尖的人才，谁会想留下来跟一个小姑娘瞎胡闹。
不过就是看在陆时越的面子上，碍于季振岐还抱有希望，一直没开口罢了。
好几个人连东西都来不及吃，直接就跟季振岐开口告辞了, 话说得好听，都说是继续查案去了。
不一会儿，一众人就跑了个没影儿。
只有一个人, 夹克男, 他抱着一个盒饭, 干脆就坐到了地上, 埋头苦吃了起来。
等尹西初、季振岐、夹克男三个人陆续吃完放下碗筷, 季振岐帮着收拾了尹西初和夹克男手里的饭盒，“老刘，要不要我叫司机送你？”
尹西初听着脸颊抽动了一下，这个人看着就混得不怎么样, 没想到混得这么差，甚至都没有自己的车子。
看看其他几个，一个人带好几个助理，不仅有车，还有司机。
夹克男用牙签剔着牙，“不用，我今天就在这儿了。”
季振岐愣住，“啊？”
他咬着牙签对着尹西初笑，“我陪着小娃娃等，看能不能等出一朵花来。”
尹西初感叹着看他，“我终于相信，你是这些人中最有本事的那个了。”
夹克男笑容中带着点警惕，“哦？”
“你办事不行，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夹克男愣住，下一秒，他忽然大笑起来，“我看你这个小娃娃，也是有优点的。”
“哦？”尹西初也学了他之前的那个表情回看他。
“嘴皮子厉害。”
尹西初轻哼了一声，“你还是对我了解不够。”
夹克男摇了摇头，“行啦，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都清楚老陆面对的是谁，这个局想翻盘，光靠等，是等不来什么结果的。”
季振岐叹了一口气，这事儿难道是刚刚才知道吗？
就算现在尹西初不等了，舆论早就已经形成，问的就是尹西初和陆时越为什么要同谋，同谋些什么。
即便最后案件查下来，尹西初算是清清白白，可印象总是留下了，人心里头的疑云也不会散去。
他抬手，拍了拍尹西初的手背，“小西，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尽力了。”
他说着，眼睛有点红，为了陆时越，也为了尹西初，更为了自己，“后悔吗？”
“不后悔。”
“经过这一次，你的前途……就没了，和家里人的关系恐怕也要受到影响。”
尹西初沉默了片刻，她知道季振岐说的是实情。
想到聂冠宇，她眼睛竟然有点酸涩。
其实刚才，她是真的在盼望着聂冠宇和尹宜凡能来的，算她任性也好，算她无知也罢，她心里存着那么一分幻想，或许双方之间的矛盾并不是那么严重，不过是每个家庭都会有的小摩擦，小误会而已。
他们要是能为了她来了，能停下手，这件事情说不定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们一家四口说不定也能貌合神离但起码也和和气气，一直能做一家子。
聂叔叔……
虽然她从尹宜凡二婚以后，就一直叫他聂叔叔，从来没有喊过他一声爸爸，可她心里其实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她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我有哥哥就够了。”
季振岐眼睫微微一颤，“老陆……老陆他如今恐怕也没办法了。”
尹西初单手撑住了脸，“我不信。”
季振岐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地看了尹西初一眼。
在他看来，小姑娘就是看不得陆时越真的出事，强撑着嘴硬罢了。
就是这样，才更叫人心疼。
角落里，三个人的小世界气氛显得分外压抑。
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夹克男此刻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就在外头沸反盈天，角落三人安静如死水的时候，一个瘦削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三个人身后的墙角处。
他看着尹西初一只手撑着脑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脸上的冷峻忽然就融了大半，像是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遇到了克制它的天敌，忽然碎掉了。
眼看着尹西初就要摔倒，他忽然快步走了上去，一手扶住了她的脑袋左侧，在尹西初的小脑袋和坚硬的墙面之间做了一个缓冲。
尹西初这一摔，自然也就醒了，撑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哥？……”
陆时越收回了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尹西初有些发怔，“哥？你你你、你出来了？”
季振岐和夹克男一个激灵也都醒了过来。
季振岐早就冲上去，一把揽住了陆时越，夹克男却是围着陆时越转悠了好几圈，嘴里“啧啧”个不停，“这光是等一等，还真能把人给等出来啊？”
他再看尹西初，眼底探究之意更浓了。
他知道不少人称呼尹西初为小福星，他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如今看来，怎么好像还有几分是真的？
福星坐镇，所以厄难全消吗？
他晃了晃脑袋，不对不对，他怎么也差点被洗脑了。
“老陆，你到底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陆时越瞥了夹克男一眼，眉头一蹙，“难得，你竟然会留下来。”
夹克男：“……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出来的？”
陆时越神色复杂，“我并不知道，但我猜测……是陆曼希翻供了。”
“陆曼希翻供了？”夹克男眉心皱起，“你是说……这件事情很可能是陆曼希指认你是帮凶？这不可能啊，对手既然能买通陆曼希出面攀咬你，她就不可能轻易翻供。”
还是在刚刚攀咬了陆时越几个小时以后，已经证据确凿的情况下。
“难道是警方掌握了什么新的线索？”
陆时越摇了摇头，“线索该断的大概都断了，现场破坏也很严重，短期内想要获得新的线索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夹克男明白陆时越的意思，对手布置严密，不可能会犯太低级的错误，所以他查得差不多了，就明白这是一场持久战，需要时间，需要耐心，需要等着对方露出破绽。
他也笃定短期内肯定是捞不出来人了，不过陆时越大概也已经做好了受苦的准备。
“可陆曼希这边……肯定也不是这么好收买的。”夹克男眉头紧锁着，“我都没猜到对方已经布置到了陆曼希身上，就更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收买了陆曼希了。”
以西山坳案件如今的调查结果来看，陆曼希必定要被判重刑。
“对于陆曼希本人来说，名利地位，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不可能用这个收买她。要么就是她的家人……”夹克男皱眉思索着，“她对亲生父亲那一家子也没有任何感情，要是他们死了，她说不定还挺开心的，至于养父养母那边，我也查了，她被收养的第二年，那对夫妻就生了一个小男孩儿，陆家有钱，在物质上，她是不缺的，可夫妻俩也只把她当个远房的表亲，不冷不热地待着，双方也没有多少感情，陆曼希十六岁那年就辍学进了娱乐圈，陆家也不管的。”
季振岐一脸迷茫，“这么说的话，还有什么能打动陆曼希呢？”
夹克男眼眸骤然眯了起来，他看向尹西初。
季振岐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
陆时越也沉沉叹了一口气，“小西，你怎么就确定陆曼希会因为你……翻供呢？”
“因为小西？”季振岐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是因为小西在媒体前的那一番话，她又迟迟不出警察局，网络上流言四起，她受到老陆的牵连……陆曼希不想这件事情牵连到小西的头上才？……”
夹克男怪叫起来，“这太儿戏了吧！她之前还要置老陆于死地，为了女娃娃就放弃了？”
尹西初有些尴尬，“我一开始也没有把所有赌注压在她身上。”
等她意识到聂叔叔和老妈真的不会出现的时候，她是真的在赌了，赌那百分之一的概率。
陆曼希会选择翻供，甚至说在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情况下选择翻供，她也未曾料到。
她以为，就算陆曼希会翻供，也起码还得再等几天，等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季振岐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觉得……这件事情看着挺儿戏的，但是也在情理之中……”他看向尹西初，“她虽然行为偏执，但谁待她真心，她总还是清楚的。”
西山坳事发之前，陆曼希就孤独，身边没有什么人。
西山坳事发以后，她看似泄了愤，也差一点就能手刃仇人，内心未尝不是更加孤独绝望。
她会回到西山坳，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杀人吗？
在直播镜头前，她那样近乎轻率地仿佛认罪一般责问褚老爷子，质问渭九寨上下，与其说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他们认罪，不如说她是在渴望他们这些人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他们能告诉她，当初那样对她，只是一个误会，是迫不得已，是情势所逼。
不管他们编出来的理由多么蹩脚，她总还能欺骗一下自己，在曾经接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或许有那么片刻，她可能是被爱过的。
然而看这些人说的都是什么话。
别说苦衷，褚老爷子连最起码的借口都不找一个，认定了女儿无用，只配拿来当男娃的垫脚石，张口就要杀了她。
这个世界上，唯一待她有几分真情的大约也就是许淑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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