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

    人啊就是奇怪。这孙女儿哭，老丁头心里头紧张；现在这孙女儿不哭了，他反而更紧张了！

    连忙冲着屋里头问道，啥情况啊。

    话刚问完，宋永仁已经抬脚出来了，扶了扶眼镜笑道：“丁叔，您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

    老丁头连忙拉着他的手，一脸紧张：“咋回事啊，我乖宝咋又没动静了？！”

    宋永仁瞧着这老丁头是真的紧张，便也不再逗他了，直接告诉他：“丁叔，您放心，孩子好得很。只是刚刚哭累了，现在正在他妈怀里吃奶呢！”

    老丁头听到这话，一颗心才算稳稳当当的落回自己的肚子里。

    宋永仁笑笑：“丁叔，我是真没见过您这样的。”他也不是头一回当爷爷，咋能紧张成这样。

    老丁头自嘲般摇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我乖宝奶够吃吧？！”

    宋永仁：“三弟妹年轻，身体底子好，您就放宽心吧！”

    顿了顿，想到刚刚丁老三让自己给罗秀秀检查身体，罗秀秀红着脸不肯配合的样子，便又多嘴说了句，“丁叔，老三，真的是个好丈夫，以后，肯定也是个好爹！您啊，就放心吧！”

    老丁头皱眉：“他个嫩头青，懂个啥！我乖宝还是要我来带，我才放心！”

    宋永仁摇摇头，便也不再多嘴。正好外头正在如火如荼的卖猪肉，老丁头让老二直接剁了二十斤的猪腿肉给他带回去，宋永仁连连摆手不肯要。

    老丁头直接塞进他手里：“跟叔瞎客气个啥！拿着，回去给狗子们补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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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丁头说的“狗子们”便是宋家的三个小孙子。

    农村人家讲究“贱名”，名字越贱，越容易养活。

    大狗子出生的时候，便给取个“大狗子”的小名。之后的老二老三，便都顺着来，“二狗子”“三狗子”这么叫下来了。

    宋永仁将猪肉带回家，直接放到灶房的的灶台上，便折回自己那屋去了。

    从大衣柜里拿了两盒麦乳精，准备给老丁头送去。却在经过院子的时候，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宋老三。

    宋老三瞧着大哥手里拎着两个铁皮盒，便随嘴问了句大哥是要干啥去。

    宋永仁眉心微微蹙了蹙，还是说了实话：“对门丁叔刚添了小孙女，我给他们送去。”

    宋老三当即便黑了脸。

    宋家三兄弟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让人十分看不懂。

    说感情好吧，也是真好。这老二老三要是在外头听到谁说宋老大坏话，第一个扔砖头上去，不要命的跟人打架。可真正遇到事情，三兄弟还真是从来没有统一战线过。吵架砸东西的情况多了去了，半溪大队的人都知道。

    或许老宋头去世的时候老二老三实在太小，老大跟他们的年纪差距又不算大，一直没有一个男性的长辈来教导他们如何成长。以至于他们总是听外面的人说这说那，最后连自己最亲的亲妈都不信任了。

    宋老二宋永栋和老三宋永梁是双胞胎，因为生他们俩，老太太当年命都去了一大半。老宋头希望他们能做栋梁，才给他们起了这个名字。

    或许期望值越高，却越容易失望。自从老宋头走后，老二老三叛逆的性格越发的严重。不爱读书就罢了，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老太太每天下工后，还得去别人家给人赔礼道歉，还人家东西。有时候砸坏了人家东西，还得赔钱！

    家里的那些家底，都被这两兄弟给造没了。

    倒是老大，坐得住，爱学习，成绩年年都是第一。从来不让老太太烦心，一路考上了市里头的卫校。老宋家那时候穷，没钱给他上。他一点儿怨言也没有，他知道家里不容易。

    倒是老丁头听说这事儿后，没日没夜的去地里头收油菜花。自己在家里头炸出了一桶桶的菜籽油，让宋老大和丁老大两个小伙子帮着自己，一起用平板车将菜籽油运到县里头卖掉。换来的钱，全给宋永仁上了卫校。

    虽然后来这笔钱，宋老太太用给人家编竹席、缝衣裳换来的钱，慢慢慢慢的一点一点儿还了。可这里头的人情，宋永仁是会记一辈子的。

    而老二老三，却恨了小半辈子。

    因为这事儿，队里头都传遍了。说老丁头和宋老太太两人虽然嘴上没说，可事实摆在那。老丁头有艳福，一个正房一个偏方，门对门，井水不犯河水。还说老丁头拼了老命，也要给宋永仁当便宜老爹！

    难听的话一箩筐，一声声一句句砸在宋家双胞胎的耳朵里。他们恨老丁头，恨亲妈，更恨大哥。如果大哥不是要上这个学，他们也不会背负这一些。

    所以，这两兄弟跟商量好了似的，什么都跟宋永仁反着来。

    宋永仁爱读书，上卫校，他们就逃学，掏鸟蛋，砸人家家的猫猫狗狗；宋永仁为人稳重，他们就轻浮，就宋老二现在的媳妇，在没过门的时候就有了身孕；宋永仁对人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哪怕再忙再累，也没跟人红过脸，那宋老三，能动手时候绝不动口。

    宋永仁看到老三黑了脸，知道他又不痛快了。便扶了扶眼镜，解释般说道：“丁叔给了我们二十斤猪腿肉在灶房，回头让你嫂子给煮煮，给几个娃补补身子。”

    老丁家的大院门里卡了只大野猪，这事儿全队人都知道，宋老三自然是知道的。

    宋老三脸色依旧黑着，径直往灶房方向走去：“我就说什么骚味儿，熏得人想吐！”

    宋永仁皱皱眉。

    宋老三直接去灶台上将二十斤猪肉提着，哼了声就往老丁家走去。宋永仁连忙拦住他，“老三，你这是干什么？！”

    老三睨了眼他，“让开。”

    看到他眼里的狠厉，宋永仁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不自觉的顿了顿。老三当场甩开，径直往老丁家走去。宋永仁怕出事，连忙跟上去。

    正巧他们两兄弟刚进老丁家院门，就被二狗子和三狗子看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奇怪。平常宋老三都不让他们踏足老丁家半步的，怎么现如今他们两个大人倒是去了？！

    三狗子最小，也是家里最多被老三打的。之前宋老太太在的时候总会护着，现在老太太不在了，他对他那亲爹，只剩下害怕。看着大伯和亲爹的背影，连连摇头，“算了算了，二哥，咱们还是别去了。万一我爹再打我，怎么办？”

    二狗子倒是无所谓，宋老二成天不着家。宋老三再暴虐，也不会打他。便撺掇道：“没事儿，大伯在的。大伯会保护我们的！”

    “可是……”三狗子还是怯生生的。

    正巧大狗子也回来了，瞧着两个小弟在这犯难，便问了问咋回事。二狗子噼里啪啦便全都说了，听得大狗子也是好奇的不行。

    到底大狗子年长一些，不怕事儿，直接手一挥：“走！我们去瞧瞧！”

    “啊？”三狗子的小眉头都皱成小蚯蚓了。

    “没事儿，大哥在呢！大伯也在呢！”二狗子兴奋的拖着三狗子，跟在大狗子身后，“浩浩荡荡”的便往老丁家出发了。

    而此时老丁家院内，早已乱成一锅粥。

    宋老三进了院门，丁老二瞧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他来者不善。这十几年里，宋老三没少给老丁家添堵。可平日里就算了，今儿个可是老丁头的寿宴。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丁老二上前，笑着说道：“老三来啦，来，找地方坐，吃碗寿面。”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丁老二此时心里头还希望着，这宋老三能有些正常人的思维。

    可现实是残酷的，宋老三瞬间就让丁老二知道，什么叫“脸疼”。

    宋老三冷着脸，看着院子一边正如火如荼卖猪肉的场景，听着价格。冷笑一声，抬眼看向丁老二。

    明明是五六月份的天气，丁老二被他这眼神突然看的浑身冷嗖嗖。

    宋老三直接将上好的二十斤猪腿肉往院子当中的泥地上一扔：“这么骚的味道，我家狗都不肯吃！你们老丁家居然还敢公然叫卖，信不信我去公社举报你们！让你们去吃牢饭！”

    话一出，在边上正排队买肉的人听不下去了。直接喊道：“宋老三你出门没带脑子吧？！哦，不是，你哪里是没带脑子，你他娘的就是没有脑子！没瞧见大队长在那坐着么！还去举报，你去举报个给我试试！”

    “对啊，有本事去啊！”

    “就是，去啊！”

    人群里不断有人叫嚣，只瞧着宋老三的脸色越来越黑。

    坐在一边的丁胜利有些坐不住了，咳嗽了声，走上前说道：“那个，老三啊，这次老丁家抓野猪有功。所以咱们公社主任特批的，野猪肉可以像队里面的同志们出售，低于市场价格就行！这都是为了方便大家啊！”

    宋老三：“谁知道你们在这里头做了什么手脚。说不准你们让老丁家卖猪肉，卖完猪肉的钱转脸你就跟他们家分了！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