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嫡长子陆一鸣闻说家中变故, 回来主持大局, 他派遣了两个老仆跟着父亲,同时又把家给分了。至于陆荣画, 祖母去世定然要守孝的, 议亲什么的, 也不急,反正她注定要晚嫁了。好不容易让家中消停下来, 他再次出发赶赴战场。
待到西凉, 景色依然大变,草木稀疏, 天地辽阔, 他打尖休息,却遇到一个奇怪的客人。
奇怪的女人。
边关不稳的档口, 路上出现年轻女性本就鲜艳, 尤其她身形消瘦,戴着斗笠, 身后有匹老马,腰间却还挂着水壶和长剑。
陆一鸣越看这个人越眼熟,忍不住悄悄观察,直到那姑娘喝了半杯茶, 他才恍然大悟“荣平是你吧,果然是你。”
这么多年没见,他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他偶尔回去,也不是没听人编派过这个离家的妹妹, 说她在乡下,变得又黑又糙粗俗不堪,可眼前这人双眸莹然,举止利落,不仅依然貌美,还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英气和大气。
“我听荣画说你跳了河,被大鱼给吃了。”
明明是你妹妹把我逼下去的。荣平皱了皱眉,懒得就这件事多讲,于是干脆起身行了一礼“陆公子。”随后便回身交待老板把自己的马好好喂一喂。
陆一鸣看她这样客客气气的,显然是有意保持距离,但他越看荣平越是心里疑惑,她这又是马又是剑的要去哪里
陆一鸣毕竟也是要脸面的,荣平不愿搭理他,他也扎着架子,不愿多话,结果他吃完了饭食往西北去,荣平也打包了食物,骑了马上了路。一条黄沙道,直通通蜿蜒向前方,他往哪里去,荣平也往哪里去。
陆一鸣终于忍不住了“陆家现在已经不是国公府了,财帛权势都不比从前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荣平诧异的看他一眼,刚好顺道而已,怎么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咋瞧谁都像占便宜的呢。以前国公府高门大户的时候,我也没上门跟着你,现在你家匾额门面都没了,架子都塌了,我来跟着你
荣平懒得理他,心道这人可能刚刚经历家族衰落,受了大刺激,我不跟他计较。
陆一鸣特意加快了速度,想把荣平甩开,结果发现荣平的速度一点都不比他慢,荣平在后面,他总觉得芒刺在背,怀疑荣平是要存心看自己这个落魄贵公子的笑话。于是连着骑马赶路几个时辰,往常该打尖的时候也不打尖了,一副坚强能干,吃苦耐劳的模样,其结果就是他当夜在破庙落脚,差点睡瘫了。
因为边镇局势不稳,所以有恶乞和暴匪四处流窜,他躺在地上,眼瞧着几个响马呼啸而过,心道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的,他乃一介武夫,年轻力壮,他们便不动他,若是遇到了荣平呢
陆一鸣心里咯噔一下,越想越不安,仿佛有一只猫四处抓挠,他一边扛着劳累的身体再次翻身上马,一边抱怨荣平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乱逛,现在不是他妹妹了,还要给她添麻烦。
他回身救人,感慨自己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兄长,好男人,结果奔出二里地就看到了荣平。月光下,她收剑入鞘,眼光和剑光一样明亮,一道倾斜的影子被月色晕染,仿佛一枝白梅,熠熠生辉。
陆一鸣看看倒在地上的响马,又看看荣平,喉咙忽然有点干涩“这三个人都是你杀的”
“嗯。”荣平看他回来,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把头发重新挽好。
陆一鸣愣在原地,怀疑月色太美,所以他活见鬼。奔波了一天,伸困体乏,三个响马,他都不一定能干掉,结果被荣平干脆利落的收拾了地上倒的三具尸体都是一剑封喉,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口,显然干脆利落。而响马素来是碰到硬茬就撤的,在第一个人倒下后,另外还有两个人来不及逃跑,她的速度得有多快
陆一鸣意识到这一点,再看荣平,不由得汗毛倒竖。
京城中是有不少贵公子带剑,偶尔也会有贵女舞剑,但剑艺多是为了宴会祭祀,哪有这么凶残的况且荣平在公府里也没学过啊。难道她在乡下还练剑了陆一鸣自己都不信,她在乡下只能练镰刀锄头。
“真是你干的”
陆一鸣看的清清楚楚,却硬是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然而荣平的回答杜绝了他最后一丝幻想。“是啊,我也没想到,可能在乡下种地,力气变大了吧。”
撒谎稳准狠,这明明是杀人剑。
其实荣平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她看到剑的时候,脑子里自然就有使用方法和技巧,而且身体素质也非常好,轻如燕,疾如电,就像自己曾经认真练过一样。她跨马走人,陆一鸣站在原地默默的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骑马追了上去,他心中充满无限好奇和敬畏,只觉得这个妹妹就像个无限诱人的谜团。
这下子,形势发生变化,成了陆一鸣跟着荣平了。幸而荣平并没有多做理会,也没有多做嘲讽,不然陆一鸣要臊死了。
陆一鸣到了边镇危城,受到了兄弟们的欢迎和迎接,他刚要回身介绍一下“这是荣平,我妹。”结果就见荣平补充了水和食物,换了马匹,继续往戈壁深处去了。
“哇哦,这姑娘够飒的啊,长得真俊。”
“都没瞅到脸就说俊”
“看背影就俊”
陆一鸣耳边是众人的吵嚷,一颗心却提了起来。越往前走越危险,她到底要往什么地方去
当天晚上,陆一鸣被叫去都城中心开会,新任的将帅表示自己有话要说。自打他父亲打了败仗以来,军队中的士气都极为消沉,这种情况直到林渺来到前线,才有了些许改变。要说这林渺,也是皇亲贵胄,爵号定国公,只是他为人比较散淡,性情比较冷僻,一直不怎么讨人喜欢。
当初的安国公陆大人随和宽厚,爱兵如子,经常跟兵将一起喝酒,跑马,射箭,甚得士兵喜欢,但林渺不一样,他一进军营就五个人一个伍,十个人一个什,把军队分的跟千层糕似的,天天操练,后来变成了带着武器进行训练,但他本人从不训练陆一鸣坚持认为,只此一点,他就被自己父亲比下去了。
皇帝早晚还要起用他父亲。
今天陆一鸣来到林渺下处,结果发现其他几个军官也在,原来林渺发现了一股冒进的敌人,预备把这股敌人吃掉。他把任务分发下去,告诉这些将领,带着自己的兵在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方,心中有顾虑,事情有困难,可以讲。
陆一鸣看了一下自己的任务,林渺让他带兵往西五十里,从侧后包抄过去。他心中有点不平,这样迂回侧击的任务交给我,为什么不让我打正面呢难道我不配吗怎么能因为我父亲打了败仗就轻视我
林渺的风格跟他父亲完全不一样,说是军事会议,实际上都是自己的一言堂,他会让大家说看法,但实际上制定计划拿注意从不跟人商量,叫他们过来,就是纯粹下命令的,而且摆弄手下的军队,就像摆弄棋子和算筹,冷冰冰的,连句鼓励或温情的话都没有,整个人都仿佛没有感情。
林渺扫视了一下众人“有话现在讲。”
陆一鸣面上不作声色,心里却轻轻冷嗤,上一次开会他也这样说,结果说话的人被就地免职了。独断专行,说一不二,让这样的人来顶替他父亲的位置,能服人才怪。真是的,胜负乃兵家常事,皇帝却因为战败直接削安国公府的爵,实在是太严苛了。
“去吧。”
陆一鸣当即跟众人一起散开,回到自己的营中,他点齐士兵往西北一路进发。结果刚一上路,就发现情况没有这么简单,他做迂回包抄,虽然不需要与残暴的外邦人正面抗衡,但却要面对陌生的地况和时不时出没的沙匪。
他从正午走到快日落,已经遭遇了三次沙匪,等到一块眼熟的石头再次出现在面前,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队伍再经受几次冲击后,迷失了方向。
这可怎么办若是不能按时赶到策应地点,敌人势必脱逃,他丢了面子事小,延误军机事大啊。就在他团团转的时候,忽然有士兵指着斜右方大叫“少将军,你看,那个地方有火光。”
陆一鸣闻言大喜,立即叫人赶紧过去看看。斥候飞快来去,憨厚的脸上事狂喜的表情“那火光是一个姑娘在焚烧沙匪车担,我们问了她方向,她指给我们看了。”
姑娘陆一鸣心脏怦怦乱跳,该不会是荣平吧他一边指挥军队赶路,一边不住的往大漠深处看。紧赶慢赶,他的军队终于还是到了定点。正面的军团发动了攻击,素来是劫一波就退的敌人从不碰硬钉子,于是开始撤退,刚好被陆一鸣迎头撞上。
这场战斗持续整整一个下午,各部收营归队。自兵败以来,首次取得胜利的将士们欢欣鼓舞,林渺看着战果和战损汇报册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方才还喧哗的大营,瞬间静可落针。
他的视线看向了陆一鸣。陆一鸣所部损失最重,不仅比其他部属多,而且还超出了林渺的估算。这也是林渺的一个特色,战役开始前,他就会对各部战损心里有数,如果超过了,就说明你的部队欠练了。
陆一鸣素来执行父亲与士兵同苦同乐,且爱兵如子的要求,坚信这是优秀家风。看到林渺怀疑的眼光,他当时就火了士兵刚赶到指定地点没来的及休整就要打仗,况且兵器人力什么的也在几次遭遇沙匪时,损失了一些,就这样依然完成迂回包抄的任务,已经很不错了。
但他不能发火,因为林渺事先问过有看法可以说,有困难可以讲。事后再说,那就是你无能,错误估量战场形势,对敌人和自己认识不足。
“番邦这次带头的,是一个亲王,酋长的叔叔”
林渺这样一说,陆一鸣才发现自己放走了一个多么重要的敌人,若早知道是这么大一头肥羊,那他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把对方拿下啊。那亲王的头颅,若由他亲自割下,说不定安国公府直接复爵位了。
他暗悔不已,口中却道“难怪那头领武艺如此不凡,我与他大战三十回合,他一连砍伤了我们好几名弟兄,这才突围而去,实在不是弟兄们不勇敢,而是他太过强悍”
在上司面前,也要敢于维护自己部属的荣誉和声望。陆一鸣觉得自己做的非常好。
“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一名小校满面喜色的跪下“回禀林帅,我军往前方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那亲王的尸体,他被格杀在乱石滩上了。”
“谁杀的我已经决定下次见面一定要取他狗头了”陆一鸣情绪激动,义愤填膺。
“是个姑娘。”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众人齐齐拥上来看尸体,然后默默的看向陆一鸣,一脸“哇哦”的表情你大战三十回合的对手,被个姑娘一剑捅死了哦。
林渺笼袖缓步,无声的移了过来,看到剑痕,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