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平一路被押解进京, 囚衣素面,哪里来的宝贝, 便是有也被搜刮去了,还轮得到她来献给女皇
她最珍爱的就是那一架子书,但现在那书只怕已被人抢走了。女皇显然知道,她故意这样问是想看她怎么圆回去。
就在这时,让她惊讶的一幕出现了。荣平仰起脸来, 灿然一笑,明媚若瑰蓉。“我就是那个宝贝。”
女皇微微挑眉。
荣平双眼诚挚,神态恳切“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献给女皇陛下, 我的青春, 我的智慧,还有我的忠诚。论为人,我忠肝义胆,论性情,我聪颖练达, 论才华, 我精才绝艳,论相貌,我颜若舜英。试问, 我这样的人还不是宝贝吗”
女皇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她淡淡笑了笑。满蕴着龙涎香味的衣袖从少女娇俏动人的面庞上划过,宽大厚重的衣摆在龙云地毯上拖曳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她远去了
荣平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帝心如渊,女人心海底针,她现在摊上了渊也摊上了针, 那便是渊里捞针,随时处在凉的边缘
过了约半炷香的功夫,那个红衣金带的中人又出现了,只是他这回态度好了许多,带着笑一路小跑过来“恭喜荣侍中,贺喜荣侍中,陛下刚才已下令,从今日起,由你执掌文书起草,奉诏内廷。”
荣平叩谢龙恩,脊背上的冷汗这才算落下。
侍中一职在本朝只是闲职,以往多用于对官员进行格外的加封,但女皇称制以后,大力提拔新人,这个职位乃是天子近臣的专属位置,也就成了香饽饽。
一朝得赦,浑身轻松,荣平揉揉跪疼的膝盖,走向自己新获的府邸。
她的事迹瞬间传遍了京城。这贵圈从来都不乏看风向的能人,也不少清高之辈。于是,一方面荣府宾客盈门,恭喜荣平得谋高就,重振家族声望,另一方面骂她卖父求荣,不肖子孙。
荣平泰然处之,只把新作奉制诗文写好,送进宫去。她刚对女皇发誓要把一切献给女皇,那外人的言论,自然不放在心上。
她素来文采不凡,现在诚心献才,一篇文章自然花团锦簇,妙句连篇。女皇看到以后,大为喜悦,赏赐她鲜花和珍珠。荣平对镜自照,把硕大的红花往发髻上一插,进宫谢恩。
女皇此刻尚未彻底信任她,封她的官位和给她的赏赐多是做个样子,展示给外人看的。荣平领略到这份心意,自然要配合她施展,于是招摇过市。
路途中,她还用珍珠做弹丸,射了一个俊秀男子的帽子,对方正要发怒,眼见是个簪花少女,明媚婉转,巧笑倩兮,瞬间转怒为喜。
内廷中,女皇穿了件家常鸾袍正在那里批阅奏章,她躬身请安,片刻后,女皇才放下折子看了她一眼。
“这花戴上倒愈发的俏丽了。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回陛下的话,叫百日红。”
“花无常开之日,它为何叫百日红”
“因为此花不与凡花同,它的花期极长,能从二月一直开到腊月。”
“它为什么能开这么久”
“因为天恩宽宏,因为它自己争气。”
“果然聪慧。”
女皇从旁边拿出一份奏折给她看。荣平不明所以,低头一看,却是女皇拥趸中的激进党羽,劝谏女皇杀掉荣平,以绝往日乱臣翻案之念。这倒也在她预料之内。
“不惧怕吗”
“陛下赐臣百日红,臣何惧之有。”
“那这份奏折该怎么回。”
荣平几番心思滚车轮似的从心底滑过。她任侍中一职,已有数月。虽然负责起草文书,诏书,但重要文件从来不让她触碰。一直以来,都是写些颂圣的官样文章,或者为一些典礼准备文稿贺词。圣旨诏书之类,哪怕只是看到了,便意味着“参政”,可以接触朝堂正事。
今日女皇此举,显然是在试探她。用想杀了她的人来试探她。如果过关了,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近臣,如果没有那估计又凉了。
那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其实有些文章,轻不得重不得。如果太重,那说明自己为人臣子却有排除异己的心思。如果太轻,那他们势必变本加厉,以后时不时久来一句杀荣平。万一女皇哪天就认真了呢
女皇坐在高位上,看荣平皱眉苦思,然而荣平很快就有了动作,她饱蘸浓墨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了两个字“蠢货”
“这是何意”
荣平便道“陛下请恕臣直言,陛下当初诛杀我父,乃是因为反对势力过于强大,不得不诛杀首领,震慑群小,现在陛下大权在握,需要恢复朝堂秩序,需要保证各部门有效运作,各方面精诚团结,迅速昌明政治,发展国力,因此需要表现出对各方势力的拉拢和宠信。而我就是陛下摆在台面上,受恩宠,被优待的故旧势力。”
“他们这些人看不清朝堂局势,无法体会陛下的良苦用心,这可不是蠢吗但为人臣子,首要在忠,他们虽然笨些但好在能归陛下使唤,因此不必责罚,骂一骂就好了。”
荣平言谈从容,还展示出顾全大局的气度和胸襟。我们都是女皇的人,你们想要我死,我却最多骂一句,其他的,都可以为女皇而选择忍耐。什么叫气量这就叫气量
女皇果然满意,再看看那两个字“骂的好,可不是蠢货嘛。”
荣平也笑了。
她明白从即刻起,她才算略微走进女皇内心一点,也触摸到了权力的一角。
她从以前的“不务正业”开始转型,正式成为女皇的文诰笔杆。这下子,大家都要重新掂量荣平的分量了。
而荣平也终于能对各地各路奏折“瞅一眼”,这天她翻检地方的奏折,看到一个熟悉的姓名。陈子良,他被举荐为青州知县。荣平摸了摸下巴,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青州,陈子良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他检举揭发以后,得了赏赐,却没有封官职。现在身有千金了,却并不如意,因为他的梦想是出将入相,得女皇赏识,登龙门,做了个人上人,而不是现在这般,蜗居小城。
他本身就有秀才的功名,趁着检举的机会,又认识了一些人,稍微运作一番,秋闱之时,顺顺利利考中了举人,按道理有举人的功名,就算半只脚踏进仕途,可以当官了,结果却发现上层没人脉,要谋求好点的职位,简直难如登天。他筹谋好久,才得了个学官的缺。
虽然在村民眼里,他一下子尊贵起来,但实际上这个官当的憋屈的很,随便遇到一个人都算是他上峰,甚至连一些大户乡绅都不敬他,这跟他想象中,一呼百应万姓仰首的场面可差的太远了。
前段时间好说歹说,有个耆老松了口,愿意试着递个折子,看能不能在女皇那里争取个机会。陈子良喜出望外,以为有了翻身之机。但这样不算加急的文件,在路上走,也得一个月,进宫后再等着分门别类,送到女皇案头,被发现,批阅返还那只怕得等三个月了。
陈子良辗转反侧,茶饭不思,这段时间硬是过的跟熬刑一样。
一时又做梦自己美梦得逞,见女皇,得高官,飞黄腾达,一时又梦见折子被雨淋了,丢失了,被差人弄坏了,简直好似得了臆想症。每日里别说做学官的工作,便是看看着书夹着菜都能走神。
“夫君,你在干嘛呢,又发呆,来看看这件衣裳,刚裁制好的。”
张秀娥喊了两声,见他不动,便没好气的来拉扯他“你瞧瞧你,当了个官,不说进账多少银子,那一千金倒是花去一半了。”
陈子良不耐烦的看她一眼。“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志向。整天絮絮叨叨的,绫罗穿着宝珠戴着,还不满意。”
张秀娥也恼了“你不跟我说我怎么能懂呢你说了我才能帮你嘛。一天天的,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小狐狸精自己过着好日子,念着对方在大牢受苦,所以又心疼后悔了你托人往京城探听消息,想知道那小狐狸的下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陈子良一听她提起荣平,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拍桌子跳起来“你还有完没完。三天两头拿荣平刺激我,我是不想跟你一样,否则你以为自己就没错儿处了吗”
“你失踪了一年,现在都不说清楚自己去哪儿了,我还怀疑你是去勾搭别的男人了呢原本我真正以为你死了才对荣平起心思的。你呢离奇失踪又离奇出现,你当编话本呢。整天还没完了。”
张秀娥却很离奇的没有接着他的话头往下吵,反而古怪的笑了笑,露出些许柔美神态“我没完,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了。”
陈子良诧异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她最近怎么忽然转了性了脾气好多了,还对他柔顺多了。
“我别的或许不懂,但我知道相公你是要登堂拜相,位列三公的。你一定能”
陈子良愈发狐疑。张秀娥往日里在家中可是非常强势的,毕竟陈家多少花用都是她的嫁妆,多少事都是交游广泛的岳父帮着办的。她在陈家也没少以恩公自居,她忽然温柔小意的,该不是被我说中了吧
陈子良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他刚才就是随口那么一喷,原本他对张秀娥的忠贞还有很有把握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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