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良在家中左等不见回信, 右等不闻消息,失落之余, 只好安慰自己“自古才大难为用”。
但因着连年官途蹭蹬,他好不容易上涨的家庭地位,又下降了。张秀娥心里知道他会当宰辅,却不确定他到底啥时候能当宰辅,只隐约记得他当上时还很年轻。
可盼啊盼, 等啊等,陈子良没见有别的出息,官架子倒是愈发大了。以前还挑个水擦个桌子, 现在倒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要不是荣平的一架子书还在, 张秀娥都会怀疑自己的山中之旅,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对镜自照,发现眼角又多了丝皱纹,于是立即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不然陈子良当宰相, 她就成老太婆了, 风光也风光不了几天。于是,她再次劝陈子良认真考科举。
但人只要有一次对自己放松了要求,后面的下线就会逐渐降低。陈子良从检举荣平中获得了甜头, 现在便总想着,有没有机会天上再掉一个官帽。所以看书研究学问,反而不如以前的成效好。张秀娥心中也郁闷,但还是一再的鼓励他。
这天陈子良外出, 跟同僚聊天,却听说荣平回到京城之后,并没有被格杀,女皇特赦了她,还给了她不少优待,进出都带在身边。
陈子良一听大惊,原来她还活着往日的美好画面再次浮上心头,陈子良瞬间大受刺激。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去见荣平,当面向她解释。
如果自己成了达官贵人,荣平自然会回头。
陈子良的思想前所未有的专注起来,学习进程一日千里。
张秀娥见状大喜,她不知相公是为荣平发奋的,还开开心心为陈子良煲汤补身体。
因为青州距离京城遥远,所以陈子良提前半年就从家中出发,跟着岳父的商队一起进京。
科举考试并不是你文章写得漂亮就可以,很多时候还看机缘。皇朝人才济济,但上层资源却几乎都是被世家贵族垄断,他们从政治经济文化上抢占有效机会,在各个领域见缝插针的融入自己的力量,堵塞寒门子弟的晋升通道。陈子良明白,像他这种没根没底的,要出头太难了,但是如果能够提前得到引荐,那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很多。因此在科考之前文人往往都会写些投赠之诗送给官员,希望得到他们的赏识。
陈子良也立即行动了,他一边闭门读书,一边拜托岳父大人帮忙查询,于是几天后,张父便为他打探出来,今年负责科考的考官是礼部的黄大人,陈子良一听大为兴奋,弯腰一躬深深感谢自己的岳父大人。
张父却没个好脸色:“我帮你这么大忙是指望着你得了前程能提携我们父女。我问你,你这次进京执意不带秀娥,是不是又想趁机会去找那个小狐狸”
陈子良忙道:“不敢,不敢。我全部心思都在科考上,哪里还想着女人呢”
“哼,这还差不多。”
陈子良立即动手准备,他精心写了几首诗,又仔细挑选了一番,准备送给黄大人,可是犹豫来犹豫去,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更好些。心里不由得想道:此刻要是荣平在就好了,她那样博学,自然能为我挑出好的。
多想无益,他犹豫半晌,还是把以前在老家时所做,被荣平改过的一首拿了出来,投赠过去。幸而运气不错,黄大人看了以后,还夸了几句。
虽然这夸奖可能是客套居多,但陈子良还是松了口气,觉得希望变大了。
结果没出几天,意外发生了,本年科考,除了主考官,还多了个特使。
就是荣平
荣平是被女皇连夜召进宫的,她躺在黑底红牡丹的软褥上,一个俊俏的男宠正为她揉太阳,沉沉宫室里飘荡着药物的味道。
“微臣叩请陛下圣安,陛下可还好些”
女皇抬了抬头道:“若是好了,就不叫你来了。科举取士乃是朝廷大事,人员选拔更是个繁细活,原本朕该亲自去的,但前两天染了风寒,太医让我卧床休息。”
荣平心里明白,并非每次科考帝王都要亲自到场,但如今的局势,却关系到皇室与贵族集团的争执。今年选用黄大人,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出身世代豪门,豪门之间又互相联姻交通,早已盘根错节,再加上贵族子弟的老师质量和书籍资源远超普通人家,那就意味着如果他愿意,可以让几乎所有寒门子弟都落榜。
女皇不得已在主考官上做了妥协,那就意味着如果她不想让本次科考的选人计划泡汤,就得亲自坐镇,弹压黄主事。
“我有心另派一人去,你看谁比较合适”
荣平想了想道:“林渺吧。他很细心,又很稳妥。”
她已经知道那位极好看的大人不是男宠,是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幸而对方比较宽容,没有计较。
“是你这丫头”女皇看了她一眼:“林渺在忙别的。”
荣平忙请罪:“臣深感陛下厚爱,臣惶恐。可是黄大人年高德望,臣年轻,只怕有负陛下重托啊。”
“朕也想到了。”
女皇一抬手,便有中人捧着一物走上前来。荣平双眼一亮:尚方宝剑
她当即谢恩,保证尽心以报。
女皇点头:“去吧,朕看看你这个宝贝,到底有几成本事。”
荣平奉剑出宫,路上所遇之人无不纷纷侧目,于是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女皇的鹰犬到处都是,怎么这次放出来一只狮子狗”
黄大人听说以后,轻蔑的笑了笑:“小狮子狗就该做小狮子狗该做的事,大人们的游戏不适合她。”
“女皇派这么个人事不知的女娃娃过来就想制衡您,未免太瞧不起您。”
黄大人得意的摸了摸胡子,“正是这个道理,早点让她收手,免得到时候说老夫欺负小姑娘。”
“您打算怎么做”
黄大人嗤的一笑:“狗咬狗。”
荣平正在积极为特使职务做准备,忽然门外传来喧哗声,推开门一看,是个衣冠俨然的俊秀青年,他怒视荣平一眼,愤恨的道“就是你顶替了我的位置你和柔媚上,排挤于我,当真是卑鄙”
荣平闻言,立即反应过来。最近坊间流言,这个特使就是从几个侍中里头选的。于是别的侍中便心思活动起来,觉得自己也可以了。这人恰是最得宠的那个侍中,觉得特使一职该是自己的,所以就来叫板了。
“当日我冲你打珍珠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我在排挤你”
她闲闲的放下笔,慢悠悠的走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再看看他俊俏的脸蛋“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勾引你”
“你”
荣平重新走回了那紫檀雕木圈椅上,端端正正坐下。“我当日此举,乃是向你宣战,结果你都等我占了位置,握了你的权柄,才来闹事,是不是反应太迟钝了点难怪女皇以前那么累。”
美男当即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荣平嗤得笑了“我的意思就是你是个花瓶。哎,别急,坐下坐下我夸你呢,夸你好看。”
“陛下往日并未得到趁手的文诰掌事,但这亲近之职又不能随意任用,所以干脆挑个你,虽然不精文法,不通政务,但好歹忠心耿耿,平日里当个鹦鹉,陛下说一句,你就重复一句,把它写下来便是了。虽然作用不大,还总归听话,还赏心悦目。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帮陛下整理折子,梳理庶务,公文制式不用操心,行文用词处处妥当,你知道陛下省了多大力气吗”
荣平摸了摸下巴“这样说吧,以前陛下每天都需要人按摩推拿以缓疲惫,但现在不仅不用,还有精力多看几页书。我看阁下容貌不凡,身段英武,不如安心于本职工作,别插手本官的正事”
“你放肆”
如今京城贵圈,男色日盛,英俊潇洒的男子会受到不少贵妇名媛的追捧,如他这等女皇极为宠信的,不管走到那里,大家都会给几分面子。这样光明正大的被挤兑,还是头一回,他当即拂袖而去。
当天晚上,荣平就被女皇召见。女皇正在灯下看书,披着一件厚毛衣服,见了荣平,头也未抬,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阿玉今天来告状,说你羞辱了他。”
旁边的中人已跟荣平混熟了,所以偷偷给她使眼色。自古以来,帝王的宠妃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女皇的宠儿自然也一样。但荣平既然敢生事,就不怕事,她笑道“陛下,我怎么敢呢我只是建议他给自己找个准确的定位。他有伤体面,我自然要把他请出去。毕竟,我才是陛下要放在明面上宠着的人。不恃宠生骄,怎么对得起陛下的厚爱”
女皇被逗笑了。
虽说都是侍中,但解乏的阿猫阿狗怎么能跟办事的能吏比但能吏不够坚决刚直就会被辖制,从而联合起来欺君。她既然能怼自己的第一宠臣,就敢在强势狡猾的老黄头面前坚持己见,女皇再次打量这个年岁尚幼的姑娘,彻底放了心。
于是,满京城的人都发现新上任的荣特使很不简单,因为她作死挑衅了女皇跟前的近臣,宠臣,大红人,结果还赢了。
黄大人闻言,惊讶的发现,荣平不是狮子狗,她是狮子,更重要的是,她的爪子还是女皇亲自磨锋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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