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拖着小白到屏风后面,姑且按兵不动,竖起耳朵听来人的对话。听到个中年男声,她立刻反应过来是昨日在集市上遇到的那名道士。
一面之缘,找上门了。
至于吗?
她回头看小白,小白依旧没集中注意力,压根没管外面来什么人,用手指勾着她的长发玩。想想也是,外面那一群加起来都不是小白一个的对手。
钟情握住他手,不让他乱弄,不然总扰乱她注意力。
“师父,这……这茅山派中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看这里也不像有人打扫过,是不是迁到别处去了?”
“应该不是搬走,师父你看,香案上的供奉都不齐全。真是搬走,怎会不供奉好?王道长不怕天谴吗?”
……
钟情心说这事还真不是王勰的问题,小白看供奉的馒头圆滚滚,好奇那是个什么东西,拿去研究了。研究过后馒头自然也不会还回去的,所以供奉便少了一个。
道士的声音响起:“不会吧?门派乃一门立足之地。茅山派在此处立足少说也有百余年,风土人情尽已熟稔在心,于情于理也不会轻易大动。”
所以茅山派人去哪了?
回到最初的原点,茅山派众人的去向大家依旧一无所知。
“师父,茅山派的道友们会不会被那僵尸给……”
道士听女徒弟这么一说,心里凉飕飕的,怎么想怎么觉得弟子说的很有道理。虽不知那僵尸修为究竟几何,但他修为必然不低。
道士再一深思,摆摆手道:“不会,若真是那僵尸所为,此处怎会连血迹和打斗的痕迹都无?必是我们想错了。”
钟情腹诽,您还真没想错,这一门派的人确实是小白杀的,只不过犯罪现场不在这里。当然,他们是正当防卫,茅山派那群人先要置他们于死地。
“师父,再搜下去也是徒劳,咱们还要继续吗?”
道士也有些犹豫不决。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这偌大的门派中已经人去楼空,他在继续搜下去只是做无用功。
茅山派的人究竟去哪里了?
道士百思不得其解,一叹:“罢了,先不搜,我们去山上看看。听说茅山派的后山禁地中封印了一只僵尸王,不知他们离去,那僵尸如何处理。”
道士的口气听起来有几分急切,钟情咂摸出不对劲来。
怪不得这道士昨日在集市上要摘下小白的蒙眼布。她当时还以为他是拯救苍生心切,不愿放过一具僵尸。
如今想想却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这道士真把百姓放在心中,又如何会在那人流密集之处揭穿小白?总不能是让大家做个见证吧?
万一小白被他激怒,当场凶性大发,受牵连的无辜者们不是更多?
可见道士脑子中压根没有这些,见到小白纯属激动,指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像王勰的那种秘密。
人声渐远,道士应该带着弟子们往山上去了。
钟情等了会儿没见他去而复返,这才往床边一坐,打个哈欠。
小白有样学样,坐在她旁边打个哈欠。他这是纯粹的模仿动作,自己没有一星半点困意,眼睛也不惺忪,反而冷冰冰的。
钟情看着他不知愁的样子,释然,想那么多做什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她大手一挥:“个高的,去外面躺着。”指指外间的床。
小白会意,站起身往外间走去,脱了鞋子在床上躺好,闭眼。一切都做的很熟练,只是没有一点人味儿。看起来不像前休息,反倒像是机械化的执行命令。
钟情一沾枕头人就晕晕乎乎的,很快陷入沉沉梦乡。
小白听她的呼吸声规律而沉重,从床上坐起,穿上鞋子走到她床边坐下,一双碧绿的眼睛盯着她,十分专注。
这时候的小白不像钟情醒着时懵懂的小白,他看钟情的目光带着一股本能对猎物的占有欲,毫无掩饰。
道士一行人到山上后便再未回来过。一日两日,钟情还对他们回来一事有所警惕。时间一长,警惕就不如一开始那般重。
也不能说是不警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大不了的。
春去冬来,转眼间又到一年年关。山上飘了鹅毛大雪,扑簌簌地在地上积了一层。行人走在山路上,雪能直接没过小腿。于是越近大年,来山上的人就越少,唯有几户将家安在山上的散户零星地缀在山中。
钟情穿了极厚的冬衣,整个人瞧起来像是个毛绒绒的球,圆不溜秋。她坐在屋里的火堆前烤火,身子不见得有多暖和,但聊胜于无。
和钟情的狼狈之色相比,她身边的小白看起来简直和她不是一个世界。小白不惧寒暑,依旧穿着件单衣,胸口大敞,长发披散。
钟情不死心,用烤了半天也没暖和的手握上他的小白臂。哦嚯,比她的手还凉,和外面的雪一比也是小白要冷些。
僵尸的不好便来了,他不能给自己暖手。钟情一面哆哆嗦嗦,一面胡思乱想。
小白站起身来,又去里间拿了件大氅给钟情披上。尽管她身上的衣服多的不能再多,该不保暖的依旧不保暖,怎么穿也没用。
只能靠自己硬捱,把这段寒冷的时间捱过去。
随着小白晒月亮的次数越来越少,他越来越有智慧,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也越来越像个人。
钟情以《道德经》为启蒙读物,教小白学会了说话写字。她当老师的欲望很是浓厚,《道德经》教完后她还想教别的书,小白却表现出毫无兴趣的模样。
一直僵尸只喜欢道家的书籍,这也很是耐人寻味。
非但如此,小白的修为应当也是日日进益,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他绿幽幽的眸一日比一日颜色更深。时至今日,他的眼珠绿到极致,变成完全的黑。
再看他整个僵尸,除了没什么神情,其余与人类没有一丝一毫区别。把他放在人堆里,除了他过于出色的外貌,不会引起人的丝毫注意。
小白是僵尸王,身子寒冷,没有心跳。他看着在那里瑟瑟发抖的钟情,不解:“钟情,你都冷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让我把你给转化了?”
不知怎么,小白最近酷爱向钟情提把她转化一事,每次都被钟情给严词拒绝。他从不勉强钟情,只是寻找下一个机会继续问,大有要把钟情给问同意的架势。
钟情洗衣服嫌水冷,小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水这么冷,为什么还不让我把你转化了?”
钟情走路嫌累,双手撑膝大喘气。小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体力这么差,走路都累,为什么还不让我把你转化了?”
钟情生病,感冒发烧流鼻涕。小白边给她煎药边问:“人总是会生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把你转化了?僵尸从不生病。”
钟情看着认真发问的小白,他模样甚好,不知道他是如何变成僵尸的,还成了其中王者。但从他长相来看,哪怕他做人,也应当极受欢迎。她自问不是什么外貌协会。
小白没得到钟情的回复,毫不气馁,将融化的雪水烧开灌入钟情在山下买的兽皮袋中递给她。
钟情接过这古代版暖水袋,往衣服里一揣,身子暖和的不是一星半点。她脸色稍霁,声音也没那么颤抖:“你现在懂得照顾人,更像人类了。”
小白皱眉,反问:“人?做人有什么好?人太脆弱,一碰就碎。不如做僵尸,根本就不会有生老病死这些人类的烦恼。”
钟情招招手,小白往她那边坐了坐。她将好不容易有些温度的手贴在小白额头上问:“暖和吗?”
小白迟疑,还是点头。
钟情弯弯眼笑:“可如果我被你转化了,这样的温度就没有了。”
小白不明所以。
钟情也不强求,手又放回暖水袋上继续暖着。小白看着钟情在那冷,神情若有所思。两人共处一室,倒也静谧安然。
小白突然正色对钟情道:“有人来了。”
钟情知道小白耳力非同寻常,抬眸认真问:“来人大约有多少?”
小白侧首,听了几秒回答:“十人,应该都是道士,脚步很轻。”他揽了揽钟情让她宽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你别怕。”
钟情愣,看着小白俊美无双的侧颜,漂亮的像是幅画。很不合时宜的,她心头浮现了句“吾家有儿初长成”。
钟情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诸脑后,然后便听到鞋子踩在雪上嘎吱嘎吱令人酸掉牙的声音。
“诸位师兄,这就是茅山派。上次我带着弟子去后山禁地看,那镇派僵尸已经不见,王勰师兄他们的尸首被埋在土中,若非弟子悉心查探,只怕就会略过,他们永远难见天日!”
说话的还是当时在集市中遇到的那名道士,实在是阴魂不散。
当日小白把茅山派的人屠戮干净后,她指挥着小白草草把人埋了,还是怕随地乱放尸体容易引起瘟疫,再连累了山下的村民。若非当时没火,她直接一把火把他们烧了一了百了。
“师兄,有柴火味!这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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